在施岚为数不多的看海经验里,有那么一次印象深刻的,是五六年前跟一个学长。
学长在学校里成绩优异,长相帅气,为人也是彬彬有礼幽默风气,完美的形象让他深受女生欢迎,身边红颜知己无数。
可是尽管如此,当年施岚还是一眼就看出——他是同类。
也许正因为是同类,在某次机缘巧合认识后他开始莫名其妙地对施岚很好,好得不寻常,比对其他任何人都好。他曾经在施岚某一次发烧的时候翘了重要的考试只为跑出帮施岚买退烧药,也曾经因为某一天是施岚生日而拒绝了追求多时的校花难得的邀约,还曾经出手教训过对施岚出言不逊的坏学生。
要知道那时候,当施岚比现在更年轻的时候,在学校里扮演的一个难以靠近高岭之花的角色,冷冰冰的绝对不讨人喜欢的个性一年到头得罪的人也不算少,于是学长就扮演这位高岭之花的护花使者。
一开始施岚是抗拒的,他向来习惯一个人不愿与人亲近,可随着那位学长日积月累单方面的关怀备至,他慢慢地就放下了防备,尽管他依然不擅长表达感情,到后来他们已经变得出双入对。
他们之间的窗户纸从来就没有捅破,无论旁人如何去揣测如何地添油加醋,施岚仅仅是习惯着这个人的存在,大概是觉得呆在一起的感觉也不赖,就这样享受着学长的体贴。
后来施岚才明白,原来那是温水煮青蛙的原理。
当你有种放任一个人闯入你的世界,并傻比似的让自己养成某种关于他的习惯,你就必需知道该怎么收场。
可惜施岚那时候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一开始是在意,到后来变成占有欲,在意这种情绪能放大一个人身上很多东西,尽管可能是一些过后你会感到噁心的东西,在当下却觉得珍贵至极,占有欲则是将那个人本身的存在放大无数倍,以达到一种境界——每时每刻都是你。
脑海被那个人完全占据的第三个星期,他们接吻了,就是在海边。那一刻施岚常年被冰封的心第一次由衷感觉到被温暖包围,然而一吻完毕,学长却突然在他耳边用与以往有180度差别的玩世不恭语气说了句“你真的比传言里更难搞定,浪费了我这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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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海岸线就在前方,海浪像丝绸一般翻滚着奏出只属于海洋的旋律,在中午阳光的照耀下整个海面波光粼粼,显得无比绚丽。
夹杂海水咸味的海风则吹乱施岚的那黑色长发,他们一行五人脚下是沙滩,看着面前的大海,视网膜中倒映着海面泛着的波涛,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这片海跟那晚那片名为羞辱的不同,怔怔看着眼前场景,施岚问:“这是哪里?”
一旁的十冶回过身去,看向后面,回答道:“这里是北之国的边界。”
施岚觉得有些错愕,北之国的边界,为什么会这么温暖?
而后回过头时,他就被眼前的场景彻底震撼了,身处海边的他们身后竟是一片与这边千差万别的雪白世界!
以这个浅滩为分界,那边是千万年冰雪的地盘,这边是属于大海的世界,这边晴朗温暖,那边则是飘雪肆虐。
和众人一样看着这样奇妙的场景,狄普饶有兴致地抚着自己下巴,说:“没想到会是这里,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阿裴斯的答案毫无疑问:“找到加雷斯,杀了他。”
看自家宝贝尤为倔强的眼睛,狄普苦笑:“亲爱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就算要杀他我们也必需从长计议阿……”
他说的自然是实在话,然而下一刻阿裴斯那如同质疑审视的目光,还是让他单手放到胸前,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当然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保证。”
狄普在阿裴斯面前总是毫无办法的,有时候想想,狄普对阿裴狄的爱情就是心甘情愿败在一个眼神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施岚又发现阿裴斯把目光转向阿七,阿七装着无辜眨着眼睛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终究敌不过他那令人背后发毛的眼神,举手投降:“不要这么深情地看着我啊阿裴斯美人,我家这位会有意见的。”
完了格外殷勤地看向施岚,试图搬救兵:“对吧老婆?”
施岚弯了弯嘴角,给了他一个堪称落井下石见死不救冷酷无情的微笑:“不对。”
阿七宣告败北。
阿裴斯静默不语,但是无休止的眼神骚扰还在继续,最后某种程度上孤立无援的阿七只能以自暴自弃的态度给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好吧,你要怎么样,你说。”
听他这么问,阿裴斯总算是开了尊口,却是反问他:“你有什么打算?”
阿七一手揣在口袋里一手摸了摸鼻子,指了指施岚又指了指自己,用特讨好的笑容对阿裴斯说:“要不……先让我们去那边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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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到距离阿裴斯他们已经有一段距离,施岚才停下脚步,回过头对一直跟在他身后阿七说:“有什么事想聊?聊吧。”
海风有些烦人,不停卷起他那无数次有冲动想一剪刀给个了断的发丝,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有些心烦意乱。
此时的阿七抬起头,黑色的眼眸深邃,开口问了一个非常令人值得回味的问题:“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施岚似乎想掩饰什么,抬手将头发捋到脑后,滑顺的发丝又一次滑落下来,他反问阿七:“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生气?”
面对面,阿七盯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一会儿,突然就挽起袖子把自己那受伤的胳膊递过去,来了句:“你看。”
施岚那双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瞬间的不知所措,退后了一步,口气生硬说了句:“我不想看!”
偏偏阿七最擅长的学科就是死缠烂打,于是拉着他的手揽住他的腰不让他有机会继续退后,嬉皮笑脸凑过脸去:“看一下嘛,给个面子。”
“我说了我不看!”
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让施岚非常抗拒,厌恶地偏头避开他的脸,并且试图推开他,偏偏阿七把人抱紧,低声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在害怕什么?”
“少啰嗦!我有什么好怕!?”
施岚这么反驳着,一个不小心推了阿七受伤的胳膊一把,阿七眉头猛地一皱缩回自己的手:“嘶……”
大概是真的很痛吧,只见他捂住自己的胳膊低着头,身子是拼命忍耐疼痛的僵硬,施岚只觉得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问:“怎么样了?”
阿七抬起头,露出一个偷袭得逞的坏笑:“你这么担心我?嗯?”
施岚:“……”
“你看,伤口不深吧?一点小伤,真的不疼。”
看着施岚,阿七笑出两个经常莫名能给人以温暖的酒窝,摆弄着自己的伤口,突然又发出一声,“哎。”
施岚十足怀疑地瞅着他:“哎什么哎?”
刚一问完,阿七猛地抓着他的手做深情状:“哎,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可一想到如果受伤的是你,我就该心疼哭了。”
施岚半天憋出三个字:“滚你的。”
阿七笑了,此时看着施岚的,又是他那双像是能看透一切的漆黑眼睛,只听他突然低声说道:“让你烦恼是我不好,但我只是想保护你。”
这个时候,施岚回与他的只是沉默。
其实很多时候好意的保护,也会成为一种烦恼。
阿七摸了摸他那头被自己所心爱长发,慢慢地说了句显得有些突兀的话:“阿裴斯是我很好的朋友。”
施岚直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阿七:“虽然狄普和十冶确实很可靠,但是他们要去对付的是加雷斯,我还是有点担心。”
施岚:“嗯哼。”
“哎,本来说好尽快帮你找到回去的办法,结果一拖再拖……”
只见阿七说话间表情非常扼腕,然而话没说完却被施岚打断了:“噢?原来你不是故意的吗?”
看着施岚那双满是嘲讽但并不见怒意的眼,阿七咧嘴露出两排闪亮的白牙:“嘿嘿。”
施岚也就懒得再理他,转身往回走,顺便不咸不淡说了句:“让狄普看看加雷斯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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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的路线好像是往南之国移动。”
地图上的箭头显示那颗本来在北之国的戒指,此时正往南之国的方向移动,盘腿坐在地上的狄普指了指那箭头说,“看样子他下一个目标是南之国的那枚圣子之戒。”
“南之国?”
阿裴斯这么念着,突然抬头看向眼前那辽阔无边的大海对面,“我们去南之国最近的路线就是……”
施岚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恰好发现一只漂亮的紫色飞鸟刚刚飞过他们头顶,往大海的那边飞去。
施岚领悟到阿裴斯的意图:“飞过去?”
“行不通。”
几乎没有考虑半秒,十冶便给出了这个答案。
不等施岚问“为什么”,就在这时,那个原本平静的海面猛然间炸开一个巨型水花!
定睛一看,只见原来一只巨大无比的生物从海里冒出,赫然是波斯猫的脑袋鱼的身子!它的鳞片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水花四溅中,这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把正好经过它头顶的鸟儿一口吞掉!
而这所有一切发生在三秒钟内,等它重新一头扎回海里,海面转眼间就恢复方才的平静安宁,简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海风刮过,施岚站在那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过头很认真地对阿七说,“我觉得飞过去这办法行得通,你先去。”
阿七:“谋杀亲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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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这片海域被无数大型海魔兽统治着,无论是飞行还是坐船,任何人任何办法都过不去,除非……”
狄普说到这里,突然欲言又止了。
施岚:“除非什么?”
一手搭上施岚的肩膀,阿裴斯一面看着阿七,一面坏笑着说:”这片海的中间一一就是圣子艾尔菲亚所在的中央乌。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圣子艾尔菲亚能让这些海魔兽屈服畏惧。”这下子,施岚可算是恍然大悟,他慢悠悠看向旁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挠头望天的阿七:”看来如果我们要过海,你得去拜托你的‘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