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剑,劈斩,举剑,劈斩。
米那托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联系动作,从一开始的标准到微微变形。但握剑的手一直很稳,没有丝毫颤动。
实际上,训练的时间早已结束,现在除了让自己更加疲劳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但一种微妙的心情,让米那托继续下去。
平克就坐在训练室的门口台阶上,安静地看他训练。
米那托平时不是一个粘人的孩子,被黏着也是第一次。但平克多少有些来势凶猛,被黏得有些让米那托吃不消。
刚开始行为还只是跟在米那托身后,要拉着他的手,很快就就变本加厉到和和床睡。米那托一开始十分谅解,毕竟,他从周围的人的口中刚刚得知,平克的母亲去世不久,父亲也和国王闹翻,导致平克在紫荆王宫的地位十分尴尬。
这种刚刚失去家人的状态,无疑博得了米那托极大的认同感。
因此,他也多少纵容了平克的亲密举动——但米那托很快发现,对方显然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的类型。平克很快就黏他到了睡觉时间。但米那托习惯独自睡觉,于是一到晚上,两人就和打架一样。
黏上来。拨开。黏上来。拨开。
最后睡眠严重不足的米那托暴走了,狠狠地踹了一脚,终于得到了一个安稳觉。
米那托在这样的行为中尝到了甜头。只要是平克一旦过了他的忍耐界限,米那托就一个爆栗砸在平克的头上,当然,这个动作是米那托的特权,换做平克他爸,得到的下场也只是嗷呜一声,被咬出一个牙印。
……米那托对于平克是独一无二的。
说实话,米那托十分疑惑于这样关系,在他看来,平克出生贵族,法术天赋出众,长相也俊美,理论上,他就算继承国王的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国王陛下对平克十分喜爱,甚至胜过他自己的儿子泽兰。有传言是因为国王喜爱自己的小妹妹海伦,从而爱屋及乌的关系。
总而言之,米那托骨子里是有一种自卑的。
他的坦荡温柔,是长期带上了面具的成果,用来掩盖他内心的不安和自卑。米那托始终能明显地察觉到,自己和同伴们的差距——布兰多的闲适,海伦的优雅,伊格纳茨的无邪,妮妮的老道,克蕾莎的温柔,凯文的冷静……
他们都适应自己的身份,并且轻车驾熟地旅行着自己的义务。
但米那托做不到这一点。
他虽然一直在为着勇者的使命在奋斗,但内心深处始终缺乏安全感。
——而平克对他的偏爱加剧了这种惶恐。
如果平克知道,米那托并没有表现在外在的那么美好,会不会对他失望?
这样的想法始终缠绕着米那托,有一次,米那托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平克呆呆地看他好一会儿,最后斩钉截铁地回答:“脸!”
……脸你个头啊!
米那托黑着脸,踹飞了平克。这家伙白瞎了他那一张俊美的面容,做事从来都没个正经:脸?如果他是一个女孩子,还差不多……
但大部分的男人都对米那托带有一种敌意,情敌的敌意,因为米那托的脸蛋确实十分有欺骗性,就算他的伪装不是那么完美,女孩子们也喜欢把不计其数地褒义词贴在他身上,以至于米那托年纪轻轻,就有了“璀璨之光”的绰号。
另一小部分则大多带上了色|情的意味,米那托不用想就知道,那些男人脑海里转悠着何等污秽的想法。但平克的目光和他们不同,米那托也不愿意把这两者相提并论,他觉得这是对平克的侮辱。
当然,这个时候的勇者,也不知道自己和平克的关系,最后会变成那样。这件事情的促成,必须归功于如今的国王陛下,泽兰·迪亚。当时,一群人围着圆桌,悠闲地在喝下午茶,聊着去别国巡查的事情。
泽兰抿了抿茶杯的边缘,像是漫不经心地提到这件事:“米那托啊,你也成年了,在我们国家里,这个年龄差不多也应该成婚了。”
“啪叽。”平克把手中的茶杯捏碎了。
米那托瞥了一眼平克,脑补了一下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在新婚之夜,和平克大打出手,来抢和自己一床睡的权利——老实说,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还不小。当然,最大的可能是米那托本人因为睡眠不好,一怒之下把两人都揍了出去……一想到结婚之后,这样的事情每天上演,米那托就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国王陛下的建议:“在完成讨伐魔王的事业之前,我不考虑婚姻问题。”
平克的表情这才开始恢复正常。
泽兰:“但米那托总是这么不接触女性,总让人忍不住怀疑……你的某种能力有问题。”
伊格纳茨:“什么问题?”
米那托:“咳咳咳!”
平克:“死泽兰,我们来决斗!”
米那托:“不得对国王陛下无礼!”
……一场闹剧结束,结果是平克被敲出了一脑袋的包,最后哼哼唧唧地跑了。米那托这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再度开口的时候,已然隐隐带上了责备:“国王陛下,你这是故意刺激平克。”
也不知是两人幼年时代发生过什么。
自从米那托来到这里之后,就没见过平克和泽兰和谐相处。
“你这么说也没有错。”在一片兵荒马乱之后,国王陛下依然保持着气定神闲姿态,“但我也是为你好。”
能把自己的恶趣味说成是为对方好,也就只有国王才能如此厚脸皮。
“你不能总这么和弗朗西斯混在一起,你是整个大陆的勇者,不是他的侍从,当然……他也不是你的。你有自己的生活,光明神给你安排六位伙伴,可不是拿来摆看的,试着在心灵上依赖他们试试?”
米那托礼貌地笑笑,显然没把国王的建议当回事。
国王也不急,他本来就没打算用几句话来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再过一段时间,就是爱神的节日,你去参加吧……据说,会有爱神的使者,告诉适婚男女,命中注定的一生姻缘呢。”
理论上,拒绝才是明智的选择。
米那托微微一笑:“谨遵圣旨。”
……我倒要看看,下这样的命令,你会被平克怎么搞死?
不出意料,第二天,米那托就收到了“弗朗西斯伯爵和国王陛下发生争吵,最后弗朗西斯伯爵炸掉了天花板”的消息。那瞬间,米那托虽然表情不变,但内心早就爽翻了。
代表光明的勇者当然不会做陷害人的卑鄙之事。
当然啦,他确实是什么都没做,对不对?
不过,国王陛下的话,也不是对米那托完全没有影响。那句相信同伴的话,被米那托反复玩味良久,最后他做了决定,试着和同伴联络感情:先是和布兰多对练,最后两人都一身汗;再是去看伊格纳茨,精灵正在和一群孩子玩跳格子,米那托看了很久,也没有勇气加入;接着是妮妮,和妮妮一起为三头犬接生……
最后,米那托访问的伙伴是海伦。
当米那托推开海伦的房门时,房间里空无一人。米那托尴尬地摸摸鼻子,正准备退出。这时,风吹动了海伦桌子上的一个笔记本,米那托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上面似乎有自己的名字。
这让米那托陡然好奇起来,虽然翻看女孩子的日记多少有点不厚道,但最后还是伙伴怎么看待他的好奇占了上风。
“……嗷嗷嗷,这明摆着是三角恋啊,王兄那位别扭病娇攻肯定长期爱着弗朗西斯,但弗朗西斯一颗心完全系在勇者身上,两人又是幼驯染,看起来王兄完全不占优势。”
“……这时候,王兄企图让米那托结婚,来抹杀米弗这段感情。但他这个举动,招致了弗朗西斯巨大的愤怒……”
“……泽兰看着弗朗西斯,露出了又脆弱又哀伤的表情。他是那么爱着自己的这位表弟啊。但这样的心情,如何说的出口呢。到最后,他也只能维持着皇室尊严地冷笑:‘再怎么样,你和米那托之间也是没有希望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看多看他一眼呢,多在他身上徘徊一会儿,他就满足了啊……”
“……弗朗西斯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又是失望又是鄙夷:‘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属于你’……”
“泽兰愤怒地拨开弗朗西斯的衣服……”
米那托失魂落魄地把本子合上了。
对于一位纯洁的·尚未接触男女之事的·更不会乱想男男之事的好少年,第一次接触的就是海伦配图十八禁,其冲击力好比魔王把大陆毁灭了三百遍……还不止。
更让他觉得世界都崩溃了的是。
米那托居然觉得,这样的文字描写,隐隐约约地还有点……带感?
最后的最后,米那托在本子的结尾,慎重其事地留下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弗朗西斯写崩了。
他就算是被……那啥……也只可能是被我那样。
他看了半天,最后把那个“我”字涂掉,改成了米那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