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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珠回到家后,看到柳之也正气喘吁吁地坐在凳子上,一看那神情就知道并无所获,他一看到离珠回来,喘了一口气说:“不行,不能坐在家里等,继续出去找吧。”离珠拉住他的手:“再出去找看来也是没用了,我刚刚去找了明晌,他还在外边找,如果待会儿他回来还没有找到,那么我们再从长计议。”柳之讶异:“明晌?今日比武获胜那个?”离珠看他不解,只说:“等把兰沁找到再跟你解释。”柳之点头:“这样找也不是办法,你想想看她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离珠无奈地摇摇头:“当时我不知怎么这么困,只听到有女子的声音。但料我猜想,必定是兰沁的冤家找上门了。本来兰沁没有说出来,我不应该擅自告诉你,但如今出了事,我必须说出来和你一起分析,而且以后也好做出防范,防止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柳之皱眉听着,离珠继续说到:“兰沁曾经因练画皮术,曾杀害了一些女子,取下她们的皮,鬼怪套上即可化身为人,再在皮肤上描出花容月貌。我想一定是那些冤魂来寻仇,但魂魄间是没有能力使彼此魂飞魄散的,那么她们必定是从兰沁的容貌上下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曝露在日光底下,既能使她受尽灼烧的疼苦,又能将她一寸一寸腐蚀,哪里有比浑身腐烂更丑陋不堪的?并且还会散发出恶臭。所以我想天一亮她就会被放置于野外或者开着门窗的空旷的房屋里,如果待会儿明晌回来还没有找到她,或者天亮后明晌还没回来,我们就可以循着恶臭的味道寻找了。”听到离珠这样说,柳之又问:“那你告诉明晌了吗?也许他不知道这个信息在外头胡乱找也不回来呢?”离珠又说:“我刚才本想告诉他,但一开口他就说他全都知道,我不知道兰沁是什么时候告诉他的,但既然他知道,那么就应该会想到。”柳之有些无奈,现在也没有办法,傻坐了一会儿才想起给离珠倒了一杯水,离珠只呆呆地看着天色,也是愁眉不展,看来是在埋怨自己。直到天色从淡蓝色透出了浅黄色,这个时应该动手了,离珠和柳之匆匆拿了一把伞准备出门,只听船上甲板吱呀响,他们立即冲出去。
果然是明晌带着兰沁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把兰沁抱在怀里,用一块布包裹着,像襁褓包着婴儿。脖子上还歪歪架着一把伞,但他们身上已经散发出臭味,可这明明才刚刚有天光,怎么会马上腐蚀得这样快。来不及多想,闻到这味道便知道他们一定受伤了。柳之立即接过兰沁,把她抱到房里,兰沁微微偏开身子,想离柳之远一些,柳之应该是感受到了,便说:“别动,都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大家都知道,此时兰沁在意的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而是身上的腐臭味儿,离珠一听柳之说话,便立即跑去开门,生怕再出什么波折,随后又过来扶着明晌,看到他双腿已被腐蚀,便把他扶到自己房间里,也许是太过疼痛,他一躺到床上便一直闭着眼睛,后来,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离珠不得不先到兰沁房里看看她的情况,只见她几乎浑身都被烧伤,但还不至于腐蚀,应该是发现得还算及时,浑身发红冒出一颗颗小小的水泡,而且那块布底下竟未着一缕。离珠强忍着眼泪问:“现在该怎么办?”柳之说:“我们没有药也不熟通药理,只能明天再出门请医生,现在应该先消毒,我去拿酒来。”说着便转身出去去了两袋酒倒在碗里,让离珠帮兰沁擦,自己去帮明晌。离珠点点头,家里没有棉签,她只好拿一件干净的薄衣服剪下一小块卷起来蘸着酒擦,酒精这一烧,更疼。兰沁疼得叫出声,泪流不止,离珠也跟着泪流不止,她痛的何至是身体,无论哪一个姑娘遭受这样的伤害,都一定是承受不了的。第二日立即找来了医生开药,内服的外用的,还要打吊瓶,家里的气氛俨然和医院一样低沉。煮了米粥给他们,明晌是一口也吃不下,兰沁经过了一夜,倒变得积极起来,把整整一碗粥全咽下肚子。明晌的腿比兰沁的身体伤得还要严重,已经腐烂了。大概是一路回来又要负重,斜支的伞也遮不到光。医生先是叮嘱煮好草药让他们服下药汁,再用药渣裹在伤口上可去除异味,如此一两次倒是没有什么味道了,只是那伤,是不好恢复的,即便恢复了,也会一直留下伤疤。离珠和柳之轮夜照顾他们,轮到离珠休息的时候,她就去柳之房里睡觉,辗转反侧,看到他桌面上摆的两面镜子,想起自己刚住进来的时候因为这个镜子和他闹别扭,他说容貌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灵魂是美的,外形自然也会变美,阴间的规则一向是这样。可如今,纵使兰沁再画出多少精美的画卷,也画不美自己的容貌了。离珠拿过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第一次这样仔细看它,鼻子瘪瘪的,嘴巴也不够小,眼睛也不够大,但它好歹是个正常人的样子,想起兰沁,想起她强逼自己咽下米粥的样子,又觉得心酸,而明晌自从回到这里之后,再没说过一句话。离珠已经向柳之解释了自己与明晌的关系,也告诉他明晌前世曾经残腿的事情,他已经没心思去计较许多,只是日日照顾着他们,还要照顾离珠是个女孩子,不能让她太辛苦,已经有些憔悴了。他还真是伤心啊,离珠也觉得很伤心,大家都很伤心。离珠就这样,抱着镜子想着想着渐渐睡着了。
离珠坐在床前照顾明晌,仿佛回到了前世,明晌不说一句话,离珠叽里咕噜给他说了一大堆,过了一天两天三天,他才哑着嗓子问:“我的腿还能站起来吗?”离珠牵过他的手,很冰凉,双手握着给他焐热:“没问题,医生说了,飘主要依靠胯部和腰部的力量,腿伤并不影响,如今我们可不是靠脚走路的了。”离珠对他笑笑,明晌依旧没有表情问:“还有呢?”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的。“他还说,好好锻炼,以后只靠上身力量也可以制服对手的,不必担心。”明晌这会儿倒是笑了,只是笑意冷冷:“是啊,已经没有痊愈的可能,自然不用再担心。”说罢他掏出匕首一下丢开:“这东西看来不是用来对招的,而是用来对付我自己的,恶鬼就是恶鬼,生生世世都受尽诅咒。”离珠捡起大白狗,紧握在手上说:“不是的不是的,你别泄气,都会好起来的。”说着说着泪水就涌了出来“都怪我,都怪我,你就不该遇上我,前世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都是我害了你,都怪我去找你帮忙。”明晌把手附在离珠手上,回过头看她:“别哭了,这都是我必须承受的,一切我都不后悔,我从没怪过你,反而谢谢你陪了我一生,老婆。”
兰沁比明晌好得要快,毕竟她只是皮肤烧伤,过了几天就能下床了,柳之让她多休息不要多动摩擦伤口,但她却坚持要起来去看看明晌。她倒是一直没有哭,一直坚持事事亲为地照顾明晌,甚至为他洗头洗衣服,离珠看着她,倒有些像自己当年的样子。她这样逞强让柳之看不下去,但却不能拉扯她,生怕扯到伤口,所以也奈何不了,谁也劝不动她。
考试很快就要到了,本来离珠和柳之已经决定放弃这次考试,下个月再考也不迟,但兰沁却说她如今已经好了,可以照顾明晌,已经拖累了一个,怎么能全部都拖累呢。明晌则提议大家都先去考试,他也已经比完赛可以去上一层,等下个月他行动方便了就离开,离珠和兰沁虽不同意他离开,但也同意等到下个月看看情况再决定前路该何去何从。离珠虽没有什么手艺,做得也不精巧,但还是从衣服上裁下一块好看的料子,给兰沁做了一块面纱。兰沁只是笑笑,收下了她的心意,考试当天就戴着面纱同他们一道出门了。没有多少鬼认识离珠和柳之,也认不出戴着面纱的兰沁,倒也没出什么状况。顺顺利利地考完了试,兰沁急着回家看明晌的状况,有一个中年男鬼把离珠截住,离珠已经不太记得他了,他开口就问道:“这不是那个考农学第一的小姑娘嘛?怎么样,发挥得如何?”离珠草草敷衍,看到柳之一直护着兰沁步履匆匆,她也赶紧跟上,这里人多嘈杂,不好逗留,快点离开是对的,毕竟根本没抓到那天带走兰沁的小鬼,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