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位于燕国南面,与邻国一样,玄真教在此地的势力也十分巨大。除了国都密云有一座道宫外,秦国境内还有大大小小百余座道观。其中,尤以十座道观最为兴盛,被称作南秦十观。
此时,十观中的金陵观内,一个红衣的女修正驾起法器,打算顺着鸣音铃的声音前去追缴敕令上通缉的那两人。
“林师姐,咱们何必淌这趟浑水。”却有一男子出言道,“既然那两个贼子是关冲发现的,就由得他去追。”
“关冲若是一人能对付他们,又何必用鸣音铃传音。”林静摇了摇头,“那两个贼人是从燕国逃走的,却在咱们秦国被抓,玄阳道宫的息真人丢了脸面,郝真人可不就高兴了?这是一桩大大的功劳,师姐我是一定要去的。”
“不只是我。”林静眼神幽深,“恐怕其他几个分观的观主早就坐不住了。”
说罢,她不再多言,径直离去。
那男子却并没有回屋,而是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此次教内如此大张旗鼓地追杀两个散修,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能够与玄真教作对的,不是压根就不知道玄真教的声名,就是完全不惧怕玄真教。
若那两个贼人是后者……
他在心中自嘲自己是杞人忧天,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决定也去看一看。若林师姐他们顺利地杀了那两个贼人自然是好,假如事有不谐,自己也能援手一二。
他既已下定决定,便驭起法器,朝南边飞去。
金陵观靠近秦国与燕国接壤的边境,而那两个贼子是朝秦国腹地去的。男子的遁速极快,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关冲用鸣音铃传音的地方。此处却是空无一人,他又朝前飞遁了片刻,突然大吃一惊。
只见云下的一座高山之上,峰顶似乎被一剑削断,露出平滑如镜的断口。当中有一人躺在山石上,奄奄一息,正是嵯峨观观主关冲。
他连忙按下云头,将关冲扶起来:“关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
关冲吃力地睁开眼睛:“白,白源?……白师弟……是那两个贼子……”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呕出一口鲜血,“那个男修,一剑……一剑就……”
关冲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浮现当时的情景。黑衣的男人神情平静,他看也不看身后攻来的数十个修士,抬手就是一剑。剑光一气化作无数剑影,仿佛流云赶月,顷刻间就将关冲带来的弟子杀了个干干净净。
白源又惊骇又焦急:“林师姐呢?”
关冲侥幸在那一剑下逃得生机,奋力躲避间,剑气纵.横之下,一下就将他躲藏的山峰削成了两截。
所幸那二人并不在意关冲的死活,阻路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他们也就继续往前飞遁了。
而林静在那男人出剑时意图偷袭,两人中的蓝衫女子站在一旁,含笑将袖中的图卷一抛一卷。林静被卷入其中,那女子再将图卷一抖,只抖出了一蓬飞灰。
“师姐……师姐竟然也……”白源放下已然气绝的关冲,猛地站起身,“此事已不能善了了。”
那两人一气杀了秦国两大分观的观主,必须将事情上报给道宫。不杀此二人,不足以振玄真教声威!
叶舒还不知玄真教众人发了狠,她此时正纳闷不已:“小浚,你有没有发现追我们的人好像越来越多?”
本着和谐共处的原则,发现沿途有人追杀自己的时候,叶舒并没有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她与顾浚的剑遁之速极快,等闲人追不上,这样就能甩掉一大半追在后面的人。剩下那些追上了的,若是出手攻击,两人也不能不还手。至于有多少人倒霉得丢了性命,就不是叶舒能控制的了。
本以为这样至少能震慑住大部分人,谁知追杀他们的人竟然更多了。
不仅有从后面追过来的,还有从下面冒上来的,甚至多了从前面横出来的。又一次一剑削掉十几个脑袋后,连顾浚都有些不耐:“师父,莫非我们被玄真教通缉了?”
叶舒随手抓过一个还没断气的修士:“这位朋友,你能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师徒二人吗?”
那修士目眦欲裂:“恶贼子!记住我玄真教商谷观观主雷恪的大名,你今日侮辱于我,他日我玄真教必十倍奉还!”
“你误会了。”叶舒十分恳切,“我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雷恪声嘶力竭:“我玄真教已对你二人发出了格杀敕令,只要我教有一座道观在,必将你二人毙于剑下!”
“这么说你们玄真教真的通缉我们啦。”叶舒觉得很困扰,“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你们这是何必呢。”
雷恪强忍住吐血的冲动:“你,你!”
可惜他还没有“你”出第三个字,就一口气提不上来,歪倒在地。
“小浚啊。”叶舒思考了一会儿,“为师想了想,其实现在的局面倒也不错。”
顾浚不由一愣:“师父的意思是……”
“你想想看,我们不知道霍道友的行踪,但是可以把我们的行踪告诉他呀。只要在宣吴洲掀起巨变,不愁他听不到关于我们的传闻。天外来的修士,一个姓叶,一个姓顾,想必霍道友不会不明白。”
叶舒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虽说霍道友不希望你以身犯险,但既然你已经来了宣吴洲,木已成舟,他应当不会避而不见。”
这么一盘算,玄真教根本就是送上门来给叶舒制造话题的炮灰,绝世好助攻。
她把袖一摆:“方才那雷恪不是说,只要玄真教还有一座道观在,就一定会杀了我们吗?”叶舒微微笑道,“等着人找上门不是我的作风,听说这秦国内有南秦十观。破不了一手遮天的玄真教,一举荡平十观,还是大有可为的。”
“小浚。”她凝眸望着顾浚,“你可敢一试?”
顾浚眸中隐含汹涌战意:“师父但有所命,弟子敢不遵从。”
白源将此间惊变传讯给密云道宫后,连忙朝飞翰观赶去。
金陵观与嵯峨观观主已然身亡,只能去更南的飞翰观,提醒此地观主,小心那两个凶焰昭昭的贼人。
他脚下的法器以飞遁见长,不出一时半刻,就行至飞翰观。云下的场景却让白源心中发沉,只见飞翰观内一片混乱。观前那面华丽的牌楼被人生生从中断开,匾额破碎、屋宇倒塌。
白源又急又气,匆匆抓住一个神色惊惶的道童:“你们观主呢?”
“观主,观主被人杀啦!”
那两人不仅没有逃走,竟然还主动打上门来了!
白源心中骇然,却不相信那两人能如此嚣张。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用贼子来称呼那两个修士,潜意识里的忧惧让他甚至不敢在言语上侮辱他们。
他竭力平静心神,继续朝南飞去。待飞至抱元观时,此地果然也是一片狼藉,观主的尸身就横在破碎的大门前,仿佛是对玄真教无声的讥嘲。
南秦十观,在这短短半日内,已被那两人连破四观。
他心神恍惚地赶到凌云观,这里倒是十分平静。原来观主早在那两人杀来之前就得到消息,急匆匆地逃往了道宫。
观中的弟子围住白源:“白师叔,大事不好!那两个凶人说他们要踏平秦国,连道宫也不放过!”
“不知天高地厚!”白源勃然大怒,“道宫内有郝真人坐镇,纵使他们能连杀几个观主,又怎么会是真人的对手。”
他虽然口中如此说,心里却毫无底气。没来由的,白源就知道。那两人既然敢说出口,就一定能做到。
因为这两个凶人掀起的一片扰攘,在秦国境内迅速发酵。密云道宫接到消息的时候,那一蓝一黑两道人影,已然快至近前。
坐镇道宫的郝真人是玄真教十个元婴修士中的其中之一,他面沉如水,不怒自威。一脚踢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凌云观观主,将右手往旁一伸:“拿本座的法宝来。”
须臾就有童子奉上一面黄铜圆镜,此镜名为凝魂镜。修士被镜中的金光一照,只要不是化神境界,都会动弹不得。
郝真人已从各处传递来的情报中知晓那两人遁速飞快,心中打定主意。一照面时就祭出这面凝魂镜,将贼子困住后,还不是任他施为。
童子们搬出一张白玉高椅,放在道宫正前方的广场上。郝真人大马金刀端坐其上,只待恶贼来袭,立时就取了他们的性命。
天际忽然传来隆隆雷声,翻滚的乌云中,紫电青雷如飞蛇狂舞,在其中闪烁不休。
巍峨的密云道宫前,绣着玄真教三个大字的旌旗在空中猎猎飞舞。偌大的广场上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突然,郝真人的瞳孔猛然紧缩。
一道璀璨若星的剑虹电射而至,刹那间斩破虚空。一闪而过间,将那面旌旗轰然斩断。
“就是现在!”
郝真人猛地抛出凝魂镜,圆镜在空中放射出万道金色毫光,直直地笼罩住了那两个修士。
“成了!”
郝真人正欲吐出一口气,却听那个蓝衫的女人轻轻一笑。他下意识觉得不妙,还未有所动作,顷刻间只觉天翻地覆,竟然身不由己地出现在了凝魂镜放出的金光中。
而那两人正施施然站在白玉高椅前,女人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一卷似黑非黑、似白非白的图卷飞出,将凝魂镜连着郝真人卷了进去。
叶舒失笑:“这老头也真是,我还在担心是不是有一场苦战呢,谁知他这么贴心,竟然主动把自己给定住了。”
顾浚抽了抽嘴角:“师父,他想定的是我们。”
可惜郝真人没有料到,叶舒的两界挪移术可以转换空间,就此把自己给坑了进去。
“玄真教损失了一个元婴修士,我们与他们必然是不死不休了。”叶舒轻抚下颚,“小浚,你说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顾浚还未开口,却见天边忽然飞来一支传讯金剑。
叶舒接过金剑,将剑上的飞书快速浏览了一遍,不由露出兴味盎然的笑容:“看来咱们不用考虑了。”在顾浚略微疑惑的目光中,她勾唇一笑,“沉水宫宫主手书,愿奉你我二人为上宾,但请一叙。”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