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权旻东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徐安柏看着他一脸落寞的离开,不知道是否应该追过去。

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单纯而且简单,尽管相交不深,彼此间的交谈也很有限。

但她一直这么认为。

她不想让一个人为她伤心或是失望,人生已经足够孤单,还总是瘟神在世一样让身边的人一个个远离。

隋木则在后头咕哝,怎么整个杜家的人都被你弄得团团转。

徐安柏不解,这和杜家又有什么关系?

隋木却不言语,只是沉聚起眼中的深色,字字用力地提醒,“让你离杜咸熙远一点罢了。”

“说一半丢一半,不是你的风格。不过你很走运,碰上我恰好不想听的那一部分。”

她冲艾伦摆手,给他脱了外套,乳白色的贴身小毛衣是她闲暇时候亲手织的,有些嫌小了,紧紧地勒在身上。

给他拉了拉下襟,又把袖口往回缩的保暖内衣扯了扯,缠到小手腕的根部,这才拍拍他的屁股,让他先去房间里看会儿动画。

客厅里只剩下她和隋木两个人,她随手将空调温度升高两三度,解了外套扣子,坐沙发上。

可以谈一谈正事了。

她直视他的眼睛。

“什么时候去离婚?”这便是她回到这里的唯一目的,财产归他,孩子归她,不存在任何有纠纷的地方。

然而隋木一秒前还是严肃,一秒后便嘻嘻哈哈起来,像是在听一个笑话,自己乐得不行,也凑起热闹。

“没人说不离,但你也别急嘛,最近不是被杜咸熙那王八蛋缠着么,你总得等我把生意谈完吧,不然谁养你,谁养艾伦?

“不过说实话,其实小孩子还是和父母一起住会比较好吧,单亲家庭的孩子容易心理扭曲。别这么看我,我不是说你。

“其实咱俩离不离也都一样吧,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大不了我收敛一点,多留一点时间在家陪陪你们,这总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的话,隋木自己都腻了,心底发虚,声音倒是洪亮,“徐安柏,你说话。”

徐安柏并无好话,一句便切入要害,“其实你是根本不想和我离婚的吧?”

隋木即刻哑口无言,连同笑容一并湮灭。

“如果你不肯和我一道去民政局的话,那我只有起诉离婚了,我们分居超过两年,法院不可能不判同意。”

她声音很低,但吐词清楚,心里不是不知道对方的痛苦,但与其这样名存实亡地度过,倒不如砍断牵绊来得干脆。

坏话都已说完,是绝情也已绝,决心也已下,不想呆在这样的氛围,便要去房里陪一陪艾伦。

她脚跟一旋,刚刚迈出半步,被隋木捉住手腕,挡在她的前方。

“别走。”

话一出口,几近哀求。

他亦是叱咤风云之人,手执牛耳掌一方命运。

可在这女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尽化乌有。

伤他,恨他,怨他,怪他,皆可,但唯独不想看到她走。

他何时这样在乎过一个人?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你会不会选择给我一个机会,甚至在某一天……接纳我?”

徐安柏却在他慢慢靠拢,试图用手触碰她肩膀的同时,“啊”地叫起来,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不得不快步后退。

隋木低喊:“安柏,我不会伤害你。”

她已然双手抱头,蜷曲身子躲在茶几旁瑟瑟发抖。

“隋木,你不要,你不要这样……”

只这惊恐的一个表现,他忽然觉得事实伤人到极致,已无需再多说什么了。

连碰也不能碰,按耐住这颗心的躁动,愧疚里,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小声说着:“好了,别担心,我现在就走。没事了。”

大步离开。

折返到套房所在的楼层。

他独自一人靠在墙壁上喘气。

想静一静。

门却突然“咔哒”一声开了,郗兮冒出一个头来,巧笑着问:“又从她那儿受挫了?舍得回来了?”

他突然站直了,一个转身,将她压在墙壁上,吻她。

徐安柏在几日之后接到权旻东的电话,约她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到这边的某家咖啡馆一道用些下午茶。

徐安柏思忖几秒,答应了。

果真话题要提到艾伦和隋木身上。

权旻东说:“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没发现的,你居然结婚了,先生是隋木,还有个和天使一样的孩子。”

徐安柏抿抿唇,这里的咖啡有种馥郁的果香,搭配着一点点可可的焦甜气味,十分醉人。

权旻东一手轻轻点着桌面,指甲修剪的非常整齐。

让她联想到某一个拥有同样爱好的男人,但有关于他的记忆,并没有太好。

徐安柏坦白,“我和隋木是协议结婚,我们之间是没有感情的。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解除这重关系。”

权旻东不是不认识隋木,隋木和杜咸熙是旧相识,两人穿一条裤子从小玩到大。连同性格也是一样,喜欢的便不顾一切地得到,不喜欢的价值千金也抛之脑后。

以至于最后交恶,老死不相往来,仇人见面的第一幕不是明面上的针锋相对,而是默契十足地暗地较劲。

都不是什么善茬,也做不来慈善,隋木肯这样对待徐安柏,一定不只是她轻描淡写的这样简单。

权旻东喝一口咖啡,浅浅笑道:“到底是你们之间没有感情呢,还是只是你对他没有感情。”

徐安柏苦笑着摇头,“他在外头有女人。”

“男人的这种把戏我看得很多。何况你们之间还有个孩子。”

“孩子是个意外。”

权旻东一顿,继而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孩子可不是个意外。”

徐安柏挑了挑眉,怎么她一解释,他便多嘴,是不是要教她闭嘴,让他一人唱独角戏?

权旻东却在此时笑起来,“不管怎么样,我喜欢你对我坦白的态度,这是不是说明你已经对我非常重视,害怕我会误会了你?”

怎么回事,剧情反转,徐安柏可还清清楚楚记得今天是权旻东约她出来的,也是权旻东丢了问题她才如实回答的。

他却洋洋自得的笑起来,好像是得了一罐子糖果的小孩,忘了为之央求过程中付出的眼泪,只记得结果到来后的狂喜。

他突然又说:“所以,安柏,从现在开始,让我追求你好吗?”

徐安柏正含了一口咖啡,听到此话“噗”的一口吐出来。

权旻东当即被喷得满脸满身皆是。

徐安柏连忙要了纸巾来帮忙整理,“真不好意思。”谁让他胡言乱语的!

权旻东站起来,笑容不变,说:“我先去趟洗手间,你好好想一想。”

又在她不经意间,冲她的左脸轻轻一啄。

还不来不及去反应,没想到此人如此胆大,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偷吻她!可随即觉得不对,这不是冷静分析的时候了,总该去做出点什么反应,想打他,他倒已经跑远了。

可这一转头,却在身后的一桌看到熟面孔。

林凯蒂穿着贴身的白色长毛衣,正扭头冲她笑,“嗨,偶像,真的是你哎!”

徐安柏竟不知道她指得是什么。

徐安柏当然不会是假人,林凯蒂却像是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林凯蒂说:“一早就猜到旻东喜欢的人是你,不过直到看到他亲你才更加确信。”

居然说的是这件事。

徐安柏有一种做贼心虚,于是草木皆兵的感觉。

而那种幽锁心底的羞愧感,又再次冒头。

徐安柏不想多说,只是冲对方笑了一笑,便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默默地去吃面前的蛋糕。

权旻东在洗手池边也遇见了一个熟面孔,毫无疑问会是和林凯蒂结伴的杜咸熙。

他一手斜插`进口袋,一手正抖落白色烟卷前段的灰烬。

其实他从前根本不抽烟,权旻东还记得他说绝不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去一点点抽食尽自己的生命。

可几年前他却突然改变,烟瘾很大,抽的又很凶,一支烟捏在手上,一眨眼功夫就剩了屁股。

他仍旧不肯认输,强调着他绝不会做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当时权旻东还在心底笑他自大成癖,没想到他果然就控制下来,几乎要把这东西戒了。

见到自己,杜咸熙便递来一支烟,他摆摆手说不用,将衬衫胸口处的那块花斑用湿布擦拭,但起效甚微,水渍又晕染开来。

他摇头无意中说:“这个女人。”

被杜咸熙一字不漏的听到,亦不露声色,只是吸了一口浊白的烟雾,在口腔中转了两转,吐出来。

还是权旻东先沉不住气,“其实你之前就认识她的吧。”

杜咸熙垂眼看他胸口的那一团污迹,抬着下颔,声线平稳,“谁?”

“安柏。”

杜咸熙将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居然,喊得如此亲密。

“重要吗?”他不屑地浅笑。

“不重要。”权旻东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抽出一张浅黄色木浆纸,两只手交握着,去弄干水,“无论她有怎样的过去,你、隋木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这些于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未来里会有一个我,这就足够了。”

杜咸熙没有想过这个一向扮演乖孩子的权旻东,有朝一日也会在他的面前说出这样的一席话。

成长带给人的不仅仅只有成熟吧,还有挣扎,还有,它教会人们去掠夺,去索取,痛苦,但力量巨大。

杜咸熙此刻仅是笑起来,“看来你确实很喜欢她。”

权旻东点点头,想了想,继而一字一顿道:“我还想爱她。”

杜咸熙带林凯蒂先走,外衣就搁在她的腿上,特地去拿了,展平的时候帮她穿上。

和邻桌道别的时候,他冲徐安柏点了点头,完全是出于远距离的礼貌,不落痕迹的将她看入眼里。

毫无表情的,机械的,还他一个告别的挥手。

她和权旻东在一起时肆意灿烂的笑容,孩子般狡黠的眼神,脑子转不过弯的木讷,还有被偷吻后慢一拍的回神,大动干戈的还击……

此刻都冒出来,在他脑海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也曾见过那样的她,只单独面对他时的,她。

不自觉地收拢了手心,直到林凯蒂抱怨,“你把我握疼了,咸熙!”

杜咸熙这才松开。

他在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对面套房的门开,探出头来的却不是隋木。

郗兮穿着真丝睡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画面香艳动人。

她冲房里努一努嘴,甜笑着说:“他在里头,不能请你过来坐一坐了。”

林凯蒂已经小跑进自己的房间,和床榻亲密接触。

杜咸熙将视线收回来,重新定格在郗兮身上,却实在有些意兴阑珊。

“如果这是你打招呼的方式,那我可以礼貌地回一句‘你好’。”

言罢,要将门关起来。

郗兮却不疾不徐地说:“不如做个交易吧,杜先生。和徐安柏有关。”

门停了下来。

郗兮嫣然而笑,两手相交着支在门胖,脸贴着手背,看这男人。

果然和徐安柏的一切,他都不想错过。

“我要你帮我让她和隋木尽快离婚,最好再用一种彻底的方式让隋木死心。”

杜咸熙嗤笑起来,“你该知道身为一个商人,我不会做没有回报的买卖。”

“啊,你有回报。”郗兮冲他眨眨眼睛,“她和隋木是协议结婚。”

杜咸熙摇头,又将门关小了一些。

郗兮这才有些着急,收回了她妩媚的姿态,自房间里直奔出来,抵住这一边的门,伸头看向这个又臭又硬的男人。

“喂,”她骨节分明的指头去推他的前胸,“你总该知道自己有过什么英文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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