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收藏大概可分为四部分,以abcd加以编号整理。八>一中文 w﹤w≤w≤.<8<1≤zw.a类是高古,从新石器时代一直到宋辽金元;b类是青花瓷器,从元青花到明清的青花瓷器,其中元青花有27件,明代青花比较多,主要是永乐、宣德这些早期的,一直到成化;c类是明清彩瓷器;d类是明清单色釉瓷器。全部加起来也只几百件而已。”
“天民楼的收藏重点是明清官窑。明代官窑到万历以后就非常糟糕,很多官窑停烧了或由民窑来烧,叫“官搭民烧”。到天启、崇祯时,基本就没有,很多写着“天启年制”的东西都非常粗糙,所以我们过去到万历以后就不收了。”
葛老热情的开始介绍藏品,让吴天缘上手研究,他也很好奇叶老嘴里的如此年轻的高手是什么水平?
“这是我收藏的一些清三代官窑,有青花,有彩瓷,您老看看。”
吴天缘拿出自己的照片,和葛老交流着,难得有机会接触大藏家,对以后自己的审美有巨大提升。
“这?”
葛老吃惊道:“虽然你只有六件,但每一件都是最有代表性的官窑重器!你小子眼光真好!”
葛老对吴天缘刮目相看,收藏钱是一方面,但个人眼光和审美更重要。一看吴天缘的藏品,就知道他自己的内涵和修养,每一件都是重器中的重器。
“我们之所以会选择元明青花,也是因为当时香港普遍喜欢这类瓷器。当时天民楼的东西其实并不多。1987年第一次在香港艺术馆办展览时,我们也只展出了163件,其中有几件彩瓷还是找其他藏家借的。”
葛老笑道:“我现在每年多多少少都会买,每次拍卖都去,但基本上都是查漏补缺。我只买不卖,财力有限,没法跟那些能动辄出几个亿的有钱人相比,我们还是缺很多东西,像一些我们以前没有意识到这个时期原来也这么重要的,现在都在慢慢补充。”
“我收藏有一件明成化青花内外缠枝花卉纹宫碗,里外都有花纹,上次拍了一个,要一亿多港元。当然我这个买得早,没有那么贵,但也不便宜。”
葛老小心的拿出一个小碗,放在桌子上让吴天缘上手研究。
“这个碗比一般的要精细很多,像它这样的花纹并不少见,但其他的很多都是直接平涂,而它的叶子、花都留了一个白边。像这样的东西全世界就没有几件,更不要说像我这个这样精细和完整。这是这里公认比较重要的一件。”
“还有一件是永乐青花十六子碗,有人认为这件可能是所有青花瓷器里最好的一件。曾经有位日本行家,三代都是做古董,他说青花瓷器能做到这样的还没见过。”
“毕竟画人物跟花卉图案完全是两码事,这件东西描绘的是十六个小孩在做游戏。用小孩做纹饰,从宋代就有,但大多是一个两个。出现十六个小孩做各种游戏,过去说是宣德以后才有,但其实永乐就有了,但不多见,而这件在永乐中又是最早的。”
吴天缘趁着难得的机会,尽量多吸收明代能量,然后跟葛老交流着,不断学习大藏家的心得。
“现在拍卖场突然冒出一件好东西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必须要考虑是怎么回事?比如说193o年代或者更早,在一些重要展览会上展出过,或某本书上就已经有过记载,这就谁都没话说了。像我们这件永乐十六子,在好几本书上都有。”
“还有一种情况,虽然从未露面,但它的流传经历相对比较靠谱。比如有的法国人祖上曾参加过八国联军到过故宫,那他拿出来的东西,你可以相信。有的则完全是乱编,故事很生动,但经不起推敲。”
“这些故事一定要仔细核实,必须确确实实有这回事才能相信,即便是书上曾记载过。现在也有人在书上做手脚,所以必须特别小心。如果没有这种来历,我觉得对文物的断代必须要有四方面的依据:一、可靠的文献记载;二、确切纪年的墓葬出土的实物标本;三、古代遗址;四、窑址。这四个方面哪怕只一两项确实可靠,就可下结沦。”
“以前的收藏家和现在的收藏家,心态上有点不一样,出点也不同。有多余的钱,看到喜欢的东西买来自己玩的人,过去香港称之为“玩家”,以此做买卖的叫“行家”。”
“行家和玩家泾渭分明,行家想的是,这个东西我买了以后,转手能卖多少。玩家想的是什么东西好玩,自己喜欢。现在又出现一种叫“炒家”,他们比行家还厉害,都是土豪,过去他们炒股票、房地产,现在就来炒古董。”
葛老长叹道:“对于收藏家来说,卖东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生意失败,不得不卖,这样的例子不少。再有是喜欢的人不在了,下面也没人接手,儿孙要分家,这些东西卖成钱是最方便的。对真正的收藏家,这些东西都是千挑万选自己喜欢的,哪个也舍不得。”
翟建民笑道:“很多人问我鉴定秘诀是什么?我就说鉴定其实没什么诀窍,就是多看,而且要仔细看,要把它看清楚。”
“就等于认识一个人,如果你只是看看照片,或者听人介绍,描述一番,没有用的!你得跟他直接接触,大家有了交往,再过一段时间,别人再怎么装他都装不像,你一看就知道不对,这就是最重要的。在香港有一个很好的条件,就是每年拍卖会都有几百件东西给你看。不管你买不买,你都可以拿起来看,有上手的机会。”
葛老笑道:“当然很多老先生也常来天民楼,像陶瓷专家耿宝昌先生、冯先铭先生都跟我关系很好。耿先生比我大12岁,现在有92了,但他看东西基本上不戴眼镜,也很少拿放大镜看,就是用手摸摸,看看器形、底足,摸摸口沿,敲敲声音,就能准确说出窑口和年代,这个本事我一直没学会。”
“前年才去世的陈玉阶先生则完全不同,他跟仇炎之先生是师兄弟,他看东西就细得不得了,一个东西可以看几个钟头,翻来覆去地看,而且他看东西有自己的决窍,不跟别人讲,有时候也会跟我说,听他们讲完之后,我都会仔细记录下来,再自己揣摩。”
“还有些从景德镇或其他瓷窑来的朋友,会告诉我一些制瓷工艺方面的知识,对我帮助也很大。所以我常说,我这里常有人来,也常有老师送上门来。”
葛老看着吴天缘,感叹道:“你小子虽然年轻,但记忆力真好,看了这么多的东西,随口就能说出它们的出处和著录!这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看来平时下了不少苦功!”
吴天缘有些不好意思,这点真不是他死记硬背,没办法,都是瓷器自己说的!
“我们看宝贝也主要是博物馆,但很不容易。故宫拿东西规矩最多,人数有严格限定,级别界定也更严,有一套规矩。有一次,我们从香港去了十多个人,由他们院长陪着看东西。结果坐了半天,就拿了一个康熙、一个雍正和一个乾隆,就三件。”
“当时徐展堂就火了,说谁家没这么一大堆东西要跑这么远来看?气得不行。耿先生坐在旁边,脸红得很,面子拿不下来,但他也没办法。等到临走,他拍拍我的肩,让我跟我父亲第二天到东华门等他。”
“第二天我们去,这才看到一个永乐压手杯、一个洪武釉里红带盖梅瓶,还有一个成化斗彩。耿先生说,让我们过过瘾。这时我们才知道,故宫有规矩,过多少人,一级品就不能拿出来,昨天人太多,院长也没办法。”
这倒是个吴天缘提个醒,以后有机会和故宫打交道,最好人少!
翟建民补充道:“上手太重要了,你拿得多,东西一到手上,你马上就能感觉出来。比如说康熙的东西,它给你的感觉就特别重,因为它的结构很紧很结实。如果你拿起来轻飘飘的,那就值得怀疑了。”
吴天缘点点头道:“瓷器的声音也是一样,温度高的,声音就脆而尖;温度低的,声音就低沉一点。所以耿先生拿起来就能判断,估计是因为他看太多了,根本就不需要去看细节。”
“我觉得这是比看细节要高级许多的,要做到这点很不容易,我始终都学不会这一点。尤其对民窑的一些东西,我碰得少,所以一看民窑就傻眼,连具体时期都分不清楚。”
三个人一直聊到傍晚,吃晚饭也聊的很高兴,葛老对吴天缘很是欣赏,让他有空就来这里坐坐,下次还要去天缘博物馆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