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昫进了户部大堂,就看见老尚书被一个眼熟的护卫拉在一边说话。老尚书一见自己进来,还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打眼色。
“怎么了?”徒昫走了过去。
老尚书把前因后果和徒昫讲了,来传话的侍卫已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徒昫半天没说话,想了想,回头问侍卫统领:“交给你处理,没问题吧?”
统领本来因为自己手下出了背主的人正胆战心惊呢,如今听徒昫这么一问,就知道自己不会被治罪了。起码不会被徒昫治罪。
统领把人带走了,徒昫拉着老尚书进行了一番鼓励。知道户部的人忙得连中午饭都没吃呢,立刻就让人去太白楼订桌子:“各位同僚加把劲儿啊!我让人去太白楼订桌子去了,今天完事之后,各位吃好喝好啊!”
户部官员们回应给徒昫的,是十分热烈的响应。之后徒昫又和老尚书说:“我是皇子,我要是去了,怕大家放不开,索性就不去了。今日还是要有劳老大人了,我先进宫去向父皇报告今日的事宜。”
徒昫也不管尚书的挽留,就出了户部衙门。扭脸等在外边的一个帐房吩咐:“今天参与的兵士和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每人最低!最低给五两银子!从我的私帐上走。”
处理完户部的事情,徒昫是无论如何也要进宫一趟的。今天刚把忠顺亲王押入了天牢里头,太妃甄氏一定会不高兴的。上皇虽然已经不认人了,但是也保不准会下上一道糊涂的旨意来。
果然,进宫之后,徒昫就从留在皇帝的书房等自己的太监口中,听说了皇帝被招去上皇居所的消息。徒昫立刻就去找上皇和皇帝去了。
进了上皇的寝宫,徒昫一打眼就看见甄太妃哭得梨花带雨的坐在上皇身边,而自己九五之尊的亲爹则跪在两人面前。
“给皇爷爷请安。”徒昫上去给上皇行了礼,也不等上皇叫起,就把自己的爹扶了起来,“父皇这是怎么了?皇爷爷最是爱惜孩子的,哪里见得了您跪在这冰凉凉*的地上半天不起来?甄太妃也是,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不知道提醒皇爷爷一声。皇爷爷年纪大了难免犯糊涂,你比皇爷爷可小着十来岁呢,怎么也糊涂了?”
皇帝被徒昫扶起来之后,就没说话。他是明白了,有的时候,胡搅蛮缠要比讲道理更有用。像是对待甄氏,像是对待就差一口气的上皇。
“大胆!你就那么容不得你兄弟!”上皇今天下午难得清醒一回,竟然就听到自己的老儿子忠顺被压入牢里了。所以才把当今找来,要当今释放忠顺。
“皇爷爷这话说的诛心!自父皇登基以来,忠顺皇叔的日子过得不逍遥吗?父皇哪里对不住他了,竟然公然的就嚷嚷着要造反!我若是不把皇叔押起来,来日被押的就是我父皇了!到时候,皇爷爷你也会这样对忠顺皇叔吗?也会像护着忠顺皇叔一样护着我父皇吗?”徒昫像是只护食的狼崽子一样拦在皇帝身前,爆发出来的气势还真是似模似样的。
皇帝刚刚腿都跪得没了直觉,如今才有了一点疼、麻的感觉,勉强站着。但是看徒昫挡在自己身前,且为了自己被上皇苛责的不公而不平,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畜生!你敢质问朕!好大的胆子!”上皇毕竟曾经也是统御文武百官的明君,怎么会被徒昫震慑住,自然是被撩拨得更生气了。
“世间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我父皇自问对待皇叔不薄,可皇叔就是这样回报我父皇的吗?如今竟然连进了监内还能让皇爷爷你如此虐待父皇,皇叔真是好手段!如此的手段心性,难怪他不愿意屈居人下了!”
“冤枉!我儿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心思!不然以我甄家……”
“太妃的意思,是只要你甄家愿意,就可以立刻推皇叔登上皇位了?你甄家好大的能耐,竟然比我徒家还要厉害,说换皇帝就换皇帝!”徒昫可不听她分辩,只要谁开了口,他都能把话题给带回来,反正就是咬死了忠顺亲王要谋反就对了。
“皇爷爷,你也看到了,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心里有多大的野心,才会在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没有统筹算计过,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亏我父皇哪怕知道了有人对皇位仍有肖想,还曾说过‘顶多是去给祖宗守皇陵’这样的话!我父皇没有生出容不下兄弟的心,但是父皇的兄弟却容不下他了!”
皇帝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前因后果可不一样。徒昫在第一次把徒皙揍了之后,就曾经问过如果徒皙谋反,皇帝要如何处置徒皙。皇帝首先很高兴,自己的儿子相信自己一定能镇压住这些谋逆反叛,随后综合考虑了一下,才说了“守皇陵”这样的话。只是今天却被徒昫直接搬到这里来,用在忠顺身上了。
上皇听了徒昫的话,看了看身边因为徒昫的话花容失色的甄太妃,又看了看双腿微微打颤几乎站不住的皇帝,叹了一口气:“就让他去守皇陵吧!”
“皇上!”这是情急之下叫错称呼的甄太妃。
“谢父皇。”这是勉强躬身行礼的皇帝。
“谢皇爷爷。”这是今天说了很多话的徒昫。
徒昫扶着皇帝一步一挪的出了上皇寝宫。才出来,皇帝就扶着墙不走了。他怕自己再多走一步,就会摔倒。
徒昫赶紧对十几步外的几个宫人招手,把皇帝扶上龙辇:“立刻去叫太医来!快!”
太医来了之后就要行礼,徒昫不耐烦这个,直接把太医拽起来扔在龙床边上:“赶紧看看我爹的腿!轻一点!刚才都不让我碰!”
皇帝对于儿子这么大咧咧的揭自己怕疼的短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但是一看见徒昫着急出汗出得比他还多,这点不高兴就抛到一边了。
皇帝的膝盖因为长时间的跪着,有些淤血,不得不卧床休息个十几天最好。对此,徒昫表示支持。
“亲爹,你就算再担心西北华北的事情,也不能往死里玩命儿啊!你要是有个好歹的,西北和华北可都没人管了啊!”徒昫是这些年里唯一一个可以没有忌讳和皇帝说话的人。这话要是换了一个人和皇帝说,绝对是被杖责或者直接杖毙。由此可见皇帝对徒昫的纵容了。
徒昫对皇帝其实是有真感情的。虽然一开始只是把皇帝当成一条粗粗的金大腿,但是任谁被宠了这么些年,也会生出感情来的。
皇帝看徒昫小心翼翼的给他盖被子的样子,心里一动。上皇执政时间长,他登基的时候也已经快四十了。如今登基将近二十年,他也是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了:“今天你怎敢对你皇爷爷无礼?”
“哎呦我的亲爹,你不会怪我吧?今个儿这事就是我把忠顺皇叔给押起来才出来的。说起来,要是我当时见好就收也就不会让父皇你跪上这么一出了。我知道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但是皇爷爷也太偏心了啊!也不问问什么事,就让你跪了这么长时间!”徒昫有点小内疚,“要我说,等过上几年,您也学皇爷爷退位得了。当皇帝多累啊!等退了位,您可不能像皇爷爷似的继续窝在这紫禁城里头,咱爷俩一起出门溜达溜达,看看外省的风光,不也挺自在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皇帝轻斥道,“你倒是连你老子的将来都安排好了!那朕问你,你觉得将来谁会当皇帝?”
要是其他的皇子,不管是谁,听了这么一句问话,估计头一个反应就是跪在地上请罪,包括如今才五六岁的七八两位皇子也不例外。但是唯有徒昫,听了皇帝的问话之后,立刻张口就来:“只要不是徒旬,是谁都行啊!”
“怎么就直呼你四哥的大名!”皇帝知道徒昫和徒旬之间那点不对付的事,对这个答案也是意料之中的。
“亲爹,我就是不待见他!大哥虽然和我也不亲近,但是起码不会对我不利,而且也听得进去话。可徒旬呢,就是明里暗里的算计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让我管他叫‘哥’不成?反正我叫不出口。”徒昫双手一摊,解释道。
“朕卧床这几日,你替我把奏折分类。急的、重要的先拿来给我看,其他的先留着吧。”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对徒昫说。
徒昫想了想,觉得这个工作还挺简单的,就答应了。他是一点都没觉得到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特殊的。
“啊啊!这又是谁上的请安折子啊?亲爹你都不骂他们吗?还祥瑞呢!祥瑞个屁!”一开始徒昫是分不清那些重要、那些急的。凡是呈报问题的折子,在徒昫看来都是很急的。
皇帝看徒昫这笨拙的样子,就让人在自己的龙床旁边支上了一张小桌子,指导徒昫哪些奏折里的事情是要立即处理的,哪些是可以交给专人承办的,哪些是可以不理会的。总之,就是手把手教他。然后,皇帝有时候也会以自己手使不上力气为由,口述朱批,让徒昫代笔。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