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上被震的一麻,猛然抬起头去却看到自己的铁手堪堪挡住这一下,玄铁制成的假指被锋利的匕首劈出一道深深凹痕。
这是机会!我就要伸手去夺达阿赤手中的匕首,他却猛一抽手,看向我的铁手:“这是……?”
我抿嘴不打,他却伸出手来:“把手给我看看。”他独眼直直望着我,我犹豫再三,抬起左手放入了他掌心,达阿赤到显出几分诧异来,他手掌大的很,掂了掂我的手道:“这怎么弄的?”
“被狼咬的,咬掉了两根手指。”
“以你的身手,是被多少狼围攻才会被咬,若是真的陷入狼群,又怎么会只损失两根手指就逃出来了。”达阿赤竟然蹲下来了,平视我说道。
我偏过头去不想多说,关守呈在背后微微皱紧眉头,我却想着这说不定是个机会……他没有动手,再问我这件事,我不如多说几句拖延一下时间。
这时候添油加醋倒容易虚假了,我摆出一脸的淡漠无谓说起了受伤之事,最后还补充道:“虽然从狼口中这样扯断自己的手指,我为自己的受伤感到痛苦,但为了比我更弱势的人的性命,我觉得这是值得的。”我低下头去,却抬起眼来透过刘海偷偷看达阿赤的表情。
“你是真正的勇士。”果不其然,中国好故事的道路是万能的,他松开我的手说道:“我被一个如此无畏的勇士所伤,没有什么好报仇的。”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却继续说道:“不过我更想在和你正面决斗时亲手杀死你,虽说我不杀女人,但你已经证明自己是个勇士,我和勇士决斗并无不妥。”达阿赤的表情明显不是耍我,我恨不得去扇自己的脸——
大哥我才不是什么勇士,我是个女人!你看我的胸!我是个纯娘们啊!
关守呈的表情立刻有几分幸灾乐祸,我连忙道:“你今日将我如此野蛮捉来,我一路上吐得要死要活,恐怕今日我也难以发挥出平时水平来。”
达阿赤笑起来:“不急不急。”他起身熊一样的手掌揉搓了我脑袋一下,我整个人抖了抖往里缩了缩,他用柔然语嘱咐了几句,就走出门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得这达阿赤绝壁是个腹黑,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很怂啊!
关守呈看我的表情欢乐极了,仿佛是大仇报了一半一般走出门去,我滚倒在床上,却看着一个小兵走进来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别滚了,这里是将军的帐篷,随我去你住的地方去。”我还在爱抚椅子上的狐皮,听见这话更是晴天霹雳。
“弄脏了你赔不起。”那小兵一脸憨厚的又补充道。
说好的霸道将军的爱妻呢,说好的高冷王爷的宠妾呢……
我却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男人也没重口到来玩我,我被蒙上眼睛几个小兵架着拖出了这华美的营帐。
几日后,倒在草垛上,满是马粪味道的帐篷里漆黑一片,我浑身痒,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而手脚上还绑着绳子,我用尽力气也蹦不开。不知过了几天,我只记得我吃了八顿饭了,再度见到活人的时候却不是送饭的小兵,而是一个黑色袍子的瘦弱男人,这春季里他手里还拿着个折扇,掀开帐帘满脸嫌弃的闻了闻味道,拎起袍子走进来。
“鬼面铁手?”他倒是说着字正腔圆的中原话。我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哼,只是铁手还在,真正的脸倒也是张鬼面。”他冷冷笑道。
“滚,老娘就是整张脸被油泼了,也长得比你那张脸好。”
这黑袍男子气的嘴角的黑痣都跟着抖了抖,居高临下说道:“本来是给你送个活命的机会你却不要。”
“谁说我不要的,只是你磨磨唧唧不肯说。”我昂起脑袋满脸不屑:“柔然军里竟还有你这个人,莫不是关守呈带来的。”
“哼,你只要说出那火瓶,弩车和热气球的详细制作工艺,我们就饶了你。若不然,你根本就没有跟将军交手的机会,我想军营里的男人们也会不在意你那张脸而上了你。”他笑的猥琐,我却猛然抓起身边的稻草朝他脸上扔去:“窦小二,有本事这话你朝二爷说去,看他会不会找一帮汉子上了你!”
那黑袍男子一哆嗦,撇嘴道:“真烦人,你这家伙。自从来偷听了我给孩子们上的几节课,不论我扮成什么你都能认出来了。”
我手往脑后一背:“别忘了我的好眼力,当初刚到贵川也是我一眼看出了所谓铜矿的真相,再说你脚穿不得这么大的鞋,前边都是塞了棉花的,我看你走路也能看出来。你再擅长缩骨,也没法让自己的脚伸缩啊。”
窦小二就盯着那张刻薄猥琐的脸一屁股坐到我身边:“达阿赤把消息瞒的紧,若不是我收到二爷的密信,也不知道你被抓了来。二爷在那头急的都快疯了,三娘跟我说他就差要坐着那热气球来炸这边军营了。”
我心里有几分温热,笑起来:“这季节可是又造了新箭矢,随便一箭都把他那逗货射个对穿。你叫人拦着,别冲动才是。”
“话是说起来容易,二爷现在可经不起折腾,若不是我还潜伏在这边,他真非疯了不可。”窦小二说道:“明日如果没猜错,达阿赤或许会带你去那边草原狩猎,他似乎有几分欣赏你,虽说要和你决斗却迟迟没动手,也看得出来。到时候我派人藏一把匕首在马鞍下,二爷的人会去突袭,你斩断锁链,与二爷回合。”
“这说起来容易……到时候达阿赤身边必然跟了许多人,哪能轻易逃脱。再说,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暴露了。”我轻声道。
“我把想知道的情报拿的也差不多了,蒙面男子是关守呈的事情我已经汇报给他,明日我与你们一起走。之前和学生们来卧底做厨工,就是为了搜集信息杀死这个人,然后扮成他,如今已有半个多月还未有人发现,已经差不多了。”窦小二说道。
“只是关守呈在此相助他,关守呈如此了解二爷……”
“别担心。”窦小二笑起来:“这只会更点燃二爷的斗志,也会让他不会手软了。”
果不其然,如窦小二所说,第二日我被从满是马粪味道的小帐篷里领出来,几个身材高大编着头发的柔然女人把我拥进了帐子里,二话不说就上来扒我的衣服。“喂——我不搞百合!你放过我的底裤!别扒了!”她们几个还兴致勃勃的研究了中原的肚兜,就这么直接把我扔进了巨大的水桶里,拿着软毛的刷子就开始对我猛刷!
我不是运动鞋!不要这么刷我啊,我不是你们这种半年不洗澡的柔然人!
可她们听不见我心中悲怆的呐喊,她们几个别刷边聊,甚至还掐着我手臂仿佛在取笑我,另一个女汉子更夸张,指着我的胸哈哈大笑,我愤怒的挺了挺胸,他妈的,虽然小了点也算是白皙圆润!你们这些每天在马上颠来颠去的女人胸部都下垂了,岂能跟我比!
我被从浴盆里拉出来,擦净身子就穿上了她们身上的那种皮袄,这些柔然女虽然身材高大却也算是手巧,竟让我跪坐在铜镜前给我编上像她们一样的一溜细辫子,又带上了天青石的挂饰,头顶戴上了银发饰,每个辫子的发尾上都坠上了红石,我晃一晃脑袋,红石相撞发出清脆声音来,银饰在烛火下熠熠生光,我的刘海被别到脑后,露出光洁额头来,脸上的伤疤竟无比符合这一身柔然女装扮,甚至更显得有几分野性难驯。
我不知道达阿赤这是什么意思,就被拥出帐子,达阿赤和手下牵马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他示意要我坐上马鞍华丽的一匹黑马上,我战战兢兢的跨了上去,还未开口说什么,他就拿了个铁圈将我的脚扣在足蹬上,我陡然一惊,他却抬起头来笑道:“你表面看着老实,心里的心思早就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别想跑。今儿就来比比骑射,听着鬼面铁手这么吓人的名号,想比你骑射也不差。”我偷偷摸到了马鞍下藏着的匕首,笑道:“比就比,虽然我不是草原长大,却未必真的比你差。”
达阿赤也爽朗笑起来,不过真的到了草原上,我觉得我输定了。他妈射的不是小兔子,而是草原上跑的飞快的角羚啊!我这边弓还未搭好,那从笼子里放出来的角羚已经一路狂奔只见到一个小小的影子了,达阿赤却早早搭弓射箭,接连杀死三只,我只得举手投降:“你这简直就是耍赖。”
他笑起来,从马上跳下来抓住缰绳,猛然坐上我的马,我心中一慌,回头喊道:“你太沉了,快给我下去!”达阿赤拿起弯弓,递到我手里抓住我的手腕道:“你这样的动作搭弓射箭太慢,手臂没必要这样搭弓,要尽快最短距离抬起手臂,不要太过在意是否准,只要看清目标就好。”
我刚刚把马鞍中藏着的匕首藏入衣袖,也不知他是否摸到了我手腕处硬邦邦的匕首。他笑起来:“对对就是这样,你们再放一只试试!”他抓住我的手腕就要搭弓射箭,我却心中一慌晚松了手,又让那角羚跑了,他惋惜的咂了咂嘴,刚要开口,忽然听闻一声急报,一男子冲入围场大喊:“将军!中原人来袭——!至少有上万人!”
上万人?!
达阿赤猛然一惊,就要跨下马来,我猛然一把拽住他衣领,手一甩抓住那从衣袖中甩出来的匕首,径直架在他脖颈上!达阿赤反手就要抓住我手腕,我猛然转身过来跪在马上,一条腿顶入他两腿之间,咧嘴笑道:“再动一下,我顶碎你下面!”
他僵硬了一下,大笑道:“原来是里应外合,你这小匕首是哪儿摸来的。”
“带我去,我要去前线!相比您也不想让士兵们看见主将如此狼狈的样子吧,不过我可一点都不打算给你留面子。”我笑起来,风吹的满头珠玉之声,这身皮袄倒方便我行动。
“你似乎忘了你的脚还拷在马镫上。”他微微后仰毫不畏惧笑道。
我笑的更狂,抬了抬脚:“马镫再怎么也是连在马鞍上的,我已经把它撬下来了,虽然还连在我腿上,但并不妨碍我走路。快,就这么骑马带我去!”
达阿赤微微眯了眯眼睛:“你这性子真不像是从中原那地方出来的,以后可以多穿穿柔然服饰,配极了你。”
我坐在他身后,要他骑马带我,匕首架在他背后肺叶处,达阿赤竟晓得其中厉害,乖乖策马往前线奔去。路上集结的士兵无不看见了坐在他背后的我,却未见到那被我挡住的匕首。达阿赤一路还在旁若无人的与我说这话,不断讨论着刚刚狩猎之时我应当如何如何搭弓才是,我匕首划破皮袄,轻轻戳了他皮肉一下:“给我闭嘴!”
可当我赶赴现场的路途中,还未见到二爷突袭的军队,忽然有一匹马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猛然拽住我了我的衣领,直接把我从马上提起来,拽过去!
达阿赤猛然伸出手想要抓住我,却扑了个空,他表情骤然变了,捞起马上的弯弓就朝我对准,我才看清抓我过来的竟是窦小二,他还是那副装扮,却皱紧眉头嘱咐我抓牢了,我也拿起他所骑战马上的弓箭,毫不犹豫搭弓射箭过去,猛然穿刺达阿赤头顶的金冠,他被这道力量冲的几乎摔下马去,待到他再度坐直在马上,我与窦小二早已穿越还未明白发生什么的柔然士兵之间,扬长而去!
战马狂奔十几里,我狂笑着猛拍窦小二,我们二人一路策马进入山谷,我远远见到一帮人在山谷内等待,见到了我猛然站起身来。
窦小二停下马来,对着人群挥了挥手,大喊道:“二爷,你看我这把嫂子好好带回来了,难道不给多付点月钱?”
我还未在人群中找到二爷,就有一人猛然将我从马上拽下来,紧紧拥在怀里。
我不必抬头就知道这满头乱发胡茬扎人的人是谁了,故意做出几分嫌弃却嘴角带笑的我推了推他:“喂喂,你几天没洗澡了。”
二爷却猛然抬起了头:“你怎么这么香,谁给你洗的澡换的衣服!”
“你想什么呢,要是达阿赤敢对我做什么,你现在应该开心,因为他肯定早就在我手下变成一个不完整的男人了。”我成功逃脱,满脸掩不住的得意,笑道:“哦,忘了,你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不完整了。”
我却看着二爷眼圈红了,他比几日前更瘦削,我没心没肺不担心自己,却忘了远在几十里外有个男人把我看得更重。我这张破嘴却怎么都说不出感谢或安慰的话,我只能笑着想要扯开话题,却看着二爷眼中仿佛真的要滴下泪来,他却更用力的抱住我,努力用轻松的声音说道:“对啊,我倒忘了你是什么人物了……我倒忘记了,你似乎不需要我担心也能过得很好。”
我结舌,想要解释什么却说不出口。
“你这样极好,可是却仍然有那么多危险,是我们可能避不开的。蛤蟆,我胆子太小……我没法像你这样。”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他抓紧我背后的衣服。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我倒是什么都不怕,却忘了别人的感受。我自己无所谓左手残废之事,却让二爷半年多都不愿在我面前说关于手的话题。
我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腰:“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像第一次给他道歉。
我……会尽量不让你担心的。是我没有照顾到你的心情,对不起。我在心里这样说道,但我似乎永远没法说出这样肉麻的话。
二爷猛然吸了吸鼻涕,哽咽道:“你这么穿,真他妈好看,j□j的。”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