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寂森林是广大的,延伸到天边,从埃尔兰德遗迹看去,只能看到天际的交界线是由森林、山脉、天空的色彩交织而成,但埃尔兰德距离龙脊山脉并不是特别远,依照赛露缇恩的方位,埃尔兰德处于灵寂森林东面海岸,龙脊山脉东段山海连接处的南方不远处,而魔素暴动发生的地方就在山海连接处。
此时,魔素将物质转化为魔法元素的光芒,已经在龙脊山脉上形成了一道绚丽多彩的光之漩涡,美丽,却致命。
但是,亲历魔素暴动发生过程的艾薇妲妮尔却凭借自身所知,认定了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若是自然发生魔素暴动的区域,都是有先兆的,作为灾难的酝酿,不是禁魔就是乱法,可这场魔素暴动太过突兀,仿佛忽然间就爆发,而那边是萨摩德巢穴,这也太过巧合!”艾薇妲妮尔稍稍俯下身,给了巫妖更大的压力:“我们和他们斗了这么久,总算是了解不少的,它们没这份能力,那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呢?”
胆小巫妖牙齿开始打颤,咯啦咯啦的声音将他的恐惧暴露无虞,眼看着又要哀嚎求饶,艾诺却是在旁边说了声:“不许喧哗!你实话实说就是了,你的作为虽然给我们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可是,只要你交待清楚自己的罪行,我们会根据你的认罪情况给予判罚,放心,大不了为我们工作个百八十年赎罪而已,不会要你的命。”
喂喂喂,工作百八十年?这是赎罪还是签卖身契啊?一旁的精灵幽灵们看着艾诺,满面“好奸诈”的表情,艾薇妲妮尔握剑的手都抖了抖啊!
但艾诺的话对于巫妖来说却是如闻纶旨,小心翼翼,却满是希冀:“真的不杀我?”
“不杀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艾诺装作没看到幽灵们的诡异表情,一副“你赚大了”的样子对着巫妖说道。
没成想,这巫妖却满是感原原本本倒了出来。
原来,这萨摩德首脑王虫从巫妖处抢走的,本就是一种以魔素为媒介,转化灵魂力量的灵魂修炼法门,恰恰这龙脊山脉本身就具备着丰富的魔力地脉,在萨摩德首脑王虫的逼迫下,巫妖不得已为它建造了一个魔素分离池。
魔素分离池的原理和法师们用于储存魔力的外置法力池相差不大,只不过多了一些转化法阵,对于有正规传承的法师们来说并不困难,巫妖虽然只有三阶,他的老师却是学识渊博之辈,魔素分离池自是教导过的。
这魔素分离池建成后就成了专门供给萨摩德首脑王虫修炼的装置,只是魔素分离池和法力池一样,是用来拘束其中能量的,一旦被破坏,会导致能量泄露,发生大问题,比如,这次的魔素暴动,就是萨摩德首脑王虫破坏了魔素分离池导致的,这魔素分离池本就简陋,又是直接连在了魔力地脉上,一旦泄露,就像是火星点着火药桶,不爆有鬼。
艾薇妲妮尔恍然:“难怪它要往巢穴跑,却是想诱我深入,从而害死我,看来它也知道,我才是它最大的威胁。”
艾薇妲妮尔能够离开埃尔兰德故地的束缚,并且实力变得强大,萨摩德首脑王虫不急才怪,它再没脑子也能想得到,往昔的平衡被打破了,赤月夜一过,它就得倒霉,因此,消灭艾薇妲妮尔是最紧要的事情,既然它无法力敌,自然只能“智取”,比如利用魔素的侵蚀转化,而它本身以魔素为媒介修习灵魂法门,显然是对魔素有一定抗性的,相比之下,艾薇妲妮尔一点儿防备也没有了,挂掉的可能性挺大的。
只是那头大虫子对魔法建筑学一窍不通,想不到魔素分离池这类魔法设施都是有一定的防护措施,能够拖延危机爆发时间的,在魔素还未发威前,艾薇妲妮尔就干掉了它,并且撤出了一定范围,个中惊险处,回想起来还真是让女骑士心有余悸。
这也算是运气的胜利了。
得了具体的缘由,看来这巫妖还真是没有和己方作对的心思,艾薇妲妮尔便着意精灵幽灵们将巫妖看管好,况且,之前听闻了外面世界巨大变化的艾薇妲妮尔还要好好消化一下信息,留着胆小巫妖,也好随时有个信息源。
说实话,艾薇妲妮尔在乌瑞达被带下去后,就陷入了某种混乱思绪之中,变化太大、太多的世界,让她仿佛看不到前路,作为埃尔兰德这支上层精灵的遗民,他们到底应该如何适应这个新世界呢?
艾诺到是能够理解一些艾薇妲妮尔的迷茫情绪,因为在这一点上,精灵和汉人极为相似。
所谓站得高,摔得狠,保持了长久辉煌和荣耀,建立了傲视世间的发达文明之种族,都会有强烈的自信和矜持,甚至是目无余子的傲气,这种骄傲自豪,会随着文明优势的延续,逐渐成为一个文明种群的文明基因,融入这个文明种群的骨髓。
但是,世间之事不是永恒不变的,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文明也是一样的道理,她总有生病的时候,总有脆弱的时期,当文明破碎,种族昔日的地位不再,而曾经匍匐于己方脚下,需要己方羽翼庇护的种族却跑出来和自己平起平坐,乃至于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对该文明的后代来说,自然会产生巨大的失落感乃至迷茫感。
这种心理落差,过去了,海阔天空,吸取教训,文明更加辉煌荣耀,失败了,万般皆休,灰飞烟灭,历史除名。
“艾薇?你没事吧?其实,外面的世界经过这十万年,变化肯定是很大的,但是……”
“我知道。”见艾薇妲妮尔颇长时间没开口,艾诺终于忍不住想说两句,还没说完,就被艾薇妲妮尔打断了他想进行的“安慰”。
艾薇妲妮尔毕竟是那个精灵一族辉煌年代存活到现在的存在,而且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战场英雄,艾诺实在是小看了她的坚强刚毅。
“世界,真的过了十万年了呢。”
“我们精灵一族,纵然是一个极为长寿的种族,十万年也是个难以承受的负担啊。”
“但是呢,我们精灵一族,并不是一个懦弱的种族,你看,那个巫妖也说了,精灵一族经历了十万年来那么多变故,现在依旧是赛露缇恩重要的力量一极不是?”
骑在幽灵坐骑上的艾薇妲妮尔缓缓摘下了头盔,亮丽的金色长发在淡淡血色的月光下却像是燃烧着的金红色火焰,两只尖尖的、娇俏的长耳如同火焰中的玉石,还有那一抹如同碧绿翠湖的平静眼眸,述说着她的坚定和自信。
“我只是在缅怀这十万年来,在可想而知的艰辛环境下,为我精灵一族的存亡和兴盛而付出努力的耕耘者啊!”骄傲的精灵仰望天空,虽然有哀伤和痛苦,却更多的是一种坚毅:“他们是我的榜样!”
艾薇妲妮尔的话,让艾诺知道,她已经走出了那道心理藩篱,不由摇头失笑,这位女骑士可不是那种无病呻吟,只知道繁华尽处是哀伤,却不知道而今迈步从头越的虚无文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