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t;“九曜!你又偷吃我养的鸡!”晴天白露,殿内忽而响出一声咆哮,如雷轰鸣,将还在殿顶晒太阳的荧烁吓了一大跳,肥嘟嘟的身子差些滚下地。
趴在殿边一看,只见一九尾狐狸嗷叫着冲了出来,而他身后正是气急败坏的柳慕庭。荧烁咂了咂嘴,衔起水珠子溪璞,就飞扑走了。
打从上了天界,九曜总叫嚷着要吃鸡,奈何天界之人因修炼之故,都只吃些水果或索性不吃。九曜没鸡吃,闹得可凶了,撒泼耍赖什么招式都用上了,最后柳慕庭无法,只得下界去买了两对鸡,在殿内辟出一围栏,用以饲养鸡,待生出小鸡后,再给九曜鸡吃。而为了让这些鸡适应天界纯粹的空气,柳慕庭没少给它们喂灵丹妙药,可把他心疼死了。
可怎料,九曜嘴馋得紧,一见到鸡都失了自制力。一日趁着柳慕庭不在,他偷偷吃了一只鸡,在被柳慕庭发现后,又可怜兮兮地凑上去讨好柳慕庭。当时柳慕庭想着吃掉一只,尚有三只,还成,也未有训斥,只说了几句。
结果九曜却得寸进尺,一日又趁柳慕庭不在,跑去吃了一只,这下好了,两次吃掉的都是公鸡,没了公鸡,谈何繁殖,柳慕庭是哭笑不得,又训了九曜几句,打算过几日下界去买鸡回来。可九曜是个不安分的,有一有二就有三,这不,第三次又偷吃了,柳慕庭隐隐有发火迹象,可九曜化身狐狸一躺,拱到柳慕庭怀里,撒娇逗弄,把人给带到了床上,发火之事又不了了之。
而今日,是第四次了,柳慕庭终于爆发,一早醒来,鸡不见了,只见一只吃饱了鸡的狐狸在懒懒的趴地上晒太阳。逮个正着,柳慕庭发火,御起风力就毫不留情地朝九曜打去,九曜即刻逃跑,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柳慕庭是又气又恼,将九曜打出殿后,他看着九曜,恶狠狠地丢出一句:“你不寻两对鸡回来,便别想进门!”
“嗷!”九曜心酸地叫了一声,甩着大尾巴冲到了柳慕庭面前,在他脚下蹭来蹭去,想撒娇讨柳慕庭欢心,可这一次,柳慕庭是狠了心的,冷着脸把狐狸抱起,丢了出去。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你却得寸进尺,敢情鸡不是你养的,你不知辛苦是么,我为了让鸡活命,喂了多少灵丹妙药,结果你倒好,一口气吃了个干净。你也不想想,我养鸡是为了谁。既然你不知我的用心,便自去寻鸡吃罢,我再不给你养鸡了!”
“嗷嗷。”九曜可怜兮兮地爬了起来,又蹬开四足冲过去,可看到柳慕庭那如霜的脸后,他又怯步了。
最后,九曜只得灰头土脸地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柳慕庭,但柳慕庭始终立定在大殿之前,浑身散着不让九曜接近的气息,九曜抖了几抖,嗷嗷叫了几声都换不来柳慕庭同情后,只得转身离去了。
寻鸡寻鸡,他能去哪儿寻,他只会吃鸡,当年初识柳慕庭时,倒是寻过两只小鸡回来,但未过多久便因溪璞同宣灵道人的大战而死了,莫非他要再次下界去捉小鸡?
心想着,他便偷偷地往外奔了出去,捉鸡他不会,大可唤人来帮他捉,他第一时刻便想到了柳慕庭的爷爷。
跑到界门前,挑了天极岛,九曜高高兴兴地甩着尾巴下界去了,可是,他忘了天极岛四面环水。于是一下界,他就一头栽进了水里,好巧不巧栽入的是黄泉之海,他被灌了好几口水入腹,蹬开四足想往上游,怎料这时刻,恰好是黄泉地狱逢五十年大开黄泉之门之时,他这一入海,未能游上去不说,还一个劲地往下沉,结果就这么着,被送入了黄泉地狱里头。
有外人闯入黄泉地狱,很快便将影空给引来了,一见到是自己的灵主九曜,影空一时也不知是何想法。两人相见,万千话语都哽在了喉头。
上一次相见,犹是百年以前,九曜为了帮助影空,运用招魂幡将烟池救回后,再也未曾见过,而影空被永久禁足于黄泉地狱,更是无法去寻九曜。
百年未见,许多东西都已经陌生,影空蹲了下|身,对着狐狸九曜,眼眶红了:“百年来,我始终欠你一句对不住。”
“哼,”九曜甩了甩身子,将身上的海水都弹到了影空的身上,高傲地道,“这话你应同慕庭说。”
影空苦笑:“可惜啊,我出不去,便劳烦你代劳了。”
九曜左右回望,嗤鼻道:“你的小情人呢。”
“烟池?”谈及心上人时,影空的笑容甜得腻人,“在里头呢,我生怕有事,不让他出来,我唤他出来见你。”
“嗯哼。”九曜高高地扬起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翘起两条腿,扒拉在影空的身上,“嗷嗷,老子一会能出去么,老子可不要五十年后方能回去。”
影空嗤笑一声:“你放心,你想留在这儿,我还不乐意呢,打扰我们俩清修。”
“影空。”正说话时,一个男子走了过来,九曜是第二次见到烟池,上一次还是运用引魂幡将人救回时见到的,烟池一如他人名一般,清和淡雅,给人以如烟如雾,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看到九曜,烟池还愣了一愣,听得影空解释后,方知九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当即不容多想,烟池即刻下跪俯首,给九曜磕了数个响头,感谢九曜让他同影空得以重聚。九曜哼哧哼哧的接受,看着这一对人,本想训斥几句,又说不出口了,那种为爱而不顾一切的想法他最明白不过。他寥寥地看了他们一眼,便打算离开了,临走前,他忽而想起一事,趴到了影空的腿上,眼睛贼亮贼亮的。
“怎地了?”影空眉尾一挑,有种不祥的预感。
“混小子,老子救了你们,你们总该有些报答是罢。”
影空身子抖了三抖:“你想要何报答。”
九曜笑眼眯眯,爪子指着自己的肚皮道:“老子把鸡吃掉了,惹了慕庭生气,你帮老子把这鸡的灵魂招回来,还它肉身,那老子便不用去找鸡……了……嗷嗷嗷,放开老子放开老子!”
“再会!”
嗖——
九曜立时化作一团光影,穿过了黄泉大门,冲入了黄泉之海中,与此同时,他身上团出了一个隔水罩——应是影空注入他体内的。他回头一望,这黄泉大门在他入海后,顷刻关上,连一点儿光芒都不留,而他人则在避水罩的带动下,逐渐往海面升去。
“嗷嗷嗷,胆敢如此对待主人,老子拧你的头当鸡吃!”
.
九曜冲出海面时,恰好正落在双树的上方,而那时花琅正搂着蝶意靠在双树上小憩。九曜欣喜,大喊了一声:“爷爷!”
花琅睡得正熟,乍一听到呼唤,尚以为有敌人入侵,即刻跳起,对着声音来的方向,人都未看清就是一排红花打去,好巧不巧,正将九曜的隔水罩击破,噗地一声,九曜又给掉了下水。
“嗷嗷嗷,老子拧你的头当鸡吃!”
看着那在水中浮游的狐狸,花琅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
把九曜捞上来后,蝶意揉着九曜的头,笑得一脸邪恶:“九曜,你下界来做什么,莫不是将慕庭给惹着了,被踢下来了罢。”
“不是!”九曜义正言辞,“老子肚饿,下来找鸡吃的。”九曜可不会承认自己所为。
“找鸡吃?”花琅挑了挑眉头,“你找鸡还找到海里去了?”
“老子喜欢,海里的鸡好吃!”
“……”花琅揽过了蝶意,“走,我们让他找鸡去。”
“嗷!”九曜拦到了他们的面前,龇牙道,“老子要吃鸡!”
“你不是入海找鸡么。”
“海里没有!”
“你想吃鸡?”蝶意手搭双膝,弯着腰对着狐狸笑道,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后,笑意更甚,“你告知我,为何突然自个儿一个人下界找鸡,我便给你鸡吃。”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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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迫于吃鸡的压力,九曜将自己所作所为道了出来,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耳朵,攀到了花琅的腿上:“爷爷,你帮帮老子……哦不,我罢。”既然称呼他人为爷爷,这声老子是不宜喊出口的。
花琅看着九曜的目光却有些不善:“你将慕庭惹着了,还想着我帮你?”
“爷爷,”九曜把尾巴甩得更大劲了,好似这般能讨好花琅一样,但显然,花琅对他的撒娇不感兴趣,“不帮。除非……”
“除非什么。”九曜眼都亮了。
“你总给慕庭惹事,除非你对天发誓,再不偷吃鸡,惹慕庭生气,我便帮你,若是有违此誓,后果自负。”
九曜双眼划过一道精明的光,忙不迭地点头道:“一定一定,我对天发誓,再不偷吃鸡,惹慕庭生气。”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另一事,他吃不吃鸡,花琅又不知,上天又不知,不怕,了不起以后偷偷吃掉,不被柳慕庭发现便成。
花琅笑眼眯眯,老早便看出九曜的心思,趁着拍九曜头的时候,给他下了一个符咒入体,若是九曜有违此誓,便有得他好看的了。
九曜浑然不知,在接过化蝶递给他的两对小鸡时,还笑得满脸得意洋洋。
“小鸡给你,若是连小鸡都吃,便甭怪慕庭发火了,我会想替他教训你。”花琅威胁道。
九曜抖了三抖,不敢多话,应下道:”小鸡没几两肉,不吃。老子把它们养大了再……呃,继续养,养到生了一大窝小鸡,小鸡再长大成大鸡,老子再吃。”
“知晓便好。”花琅瞪了他一眼,“这人界的鸡,尤其是小鸡,上得天界怕是不能适应,需得喂以灵丹妙药方成,你自个儿去寻灵丹妙药罢,这我可帮不了你了。”
“嗷,好。”
“切记你发的誓。”
“一定!”九曜立定站好,同花琅说了几声后,便回归天界去了。
抱着两只啾啾叫的小鸡跑回柳慕庭的寝殿,正见柳慕庭有些心焦地站在殿前走来走去,一看到他,柳慕庭欣喜地迎了上前:“九曜,你跑哪儿去了。”哪怕再生气,他还是担心心上人的。
九曜献宝地将自己怀里的两只小鸡递给柳慕庭:“老子去找鸡了,给你。”
“我不要,”柳慕庭却未收下,“你自个儿的鸡,自个儿养,不养鸡,你还不知养鸡的艰辛。”
“那那那……”九曜急了,“那灵丹妙药去哪儿寻,老子没路子找哇。”
看他急成这样,柳慕庭也有些不忍了,九曜不似自己,在天界广为人知,人人都给几分薄面,去寻灵丹妙药确实有些困难。皱眉看了九曜一眼,柳慕庭道:“灵丹妙药我去替你寻,至于如何养,如何保他们不死,便是你的事了。”
九曜龇牙一乐,颔首道:“好。”心里却想着,有了灵丹妙药,还生怕这鸡难养,养不活么。
结果,真当九曜养鸡时,他真的是苦恼了,每日鸡圈都是臭烘烘的,需要自己打扫。而这灵丹妙药弄来时,还都是颗粒状,需得将其碾碎,混在米粒同清水里,方能让鸡吃下。这做几日还好,做多几日九曜便不悦了,缠着柳慕庭想让柳慕庭帮自己做,可柳慕庭却是狠下了心,言道要九曜自己做。
于是,九曜每日里都是灰头土脸地出去,一脸鸡毛地回来,他真恨不得这鸡快些长大,快些生出小鸡,让自己把它吃掉。看着鸡在眼前不能吃,还得养大它,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有时这鸡还生了病,九曜需得想法子喂药给它们,以保它们的小命。有时他累得慌了,便变成了狐狸身,蜷在鸡圈里睡了过去,若非柳慕庭心忧他去寻,怕是第二日他身上都是鸡便了。
日复一日,这鸡总算是长大了,经过九曜的饲养,这两对鸡说不上是健康,但也算不错。一日里,其中一只母鸡下了个蛋,把九曜开心得要命,抱着柳慕庭啃了好多口,都不愿放人下来。有了鸡蛋,便想看着更多的鸡下蛋,一只两只,漫长的时间等待里,终于生出了一窝的小鸡,而对着那些小鸡以及母鸡时,九曜憋了很久的嘴巴终于馋了。
趁着柳慕庭不在,那一日,他偷偷摸摸地溜去了鸡圈,逮住那只下过蛋的母亲,嗷呜一口,可方放入嘴里还未能咬,他身上的禁咒便动了,咕噜咕噜几声从肚子响起,须臾便让他闹了肚子。匆匆去解决了问题,方能跑回,肚子又闹了起来,后来前前后后不知解决了多少次,人都虚脱无力,甭说吃鸡了,说话都没有力气。
柳慕庭归来,抱着他又看不出个情况来,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吃错东西,便未多管。怎料日后,但凡九曜想吃鸡,便会闹肚子,一口都甭想吃。
于是,久而久之,这鸡是越养越多,越养越大,而九曜偷吃鸡的计划也从未得逞过。直待某一日,柳慕庭觉得时机成熟,将老母鸡杀了给九曜时,九曜方能吃上一口鸡,而那时,已是两年后了……
“老子再也不偷吃鸡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