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擦黑。
后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烛,半开的窗户外有冷风吹进来,灯烛随着风摇曳,让印在地上的硕长影子也随着微微摇晃。
忽然半开的窗户摇晃了一下,窗边不远的影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一个年轻瘦削的男人从暗影中走了出来,来到了窗前。
他视线落在窗边的桌面上,那里多出了一个细长的金属条。
男人执起金属条,手微微一动,机括“咔嚓”一声,金属条弹开,里面躺着一张细长的纸条。
取出里面纸条,慢慢用手指推开。
看到上面的字迹后,男人的眼神一凝,随后嘴角一扬。
可是这笑意像是昙花一现,很快就在男人的脸上隐没了。
高公公一直安静地立在主子身后,等主子看完将机括合上,他才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
男人转过身,瘦削却高大,仔细看面容与摄政王还有两三分相似,只是男人还太年轻,外貌上还没有摄政王的沉稳内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大燕名义上的国君。
“晚膳给朕加几个菜,高成,你去办。”小皇帝突然这么开口。
高公公听了,愣了几秒后,立马惊喜道:“是,圣上,老奴这就去办。”
其实御膳房从未苛刻过一国之主的膳食,平日那样,都是小皇帝刻意为之,高公公懂主子的想法,主子这是要居安思危,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所处的环境,现在还远不到主子能够放松享受的时候。
主子难得开口犒劳自己,定然是得知了什么好事。
那他作为主子身边最得信用的奴才,当然也为主子高兴。
高公公走后,空冷的后书房只剩下小皇帝一人。
小皇帝站在窗边,背着手,当着风,寒冷的夜风将小皇帝鬓边的两缕黑发吹的飞扬起来,带走了他身上大部分的温度,可是小皇帝却不觉得冷,他甚至还没忍住笑了,笑的野心勃勃。
以前他的摄政王叔叔一直像是一个牢不可破的铁桶,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的破绽,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许久,没想到这铁桶破的这么快!
他这位皇叔还真是离经叛道,真心喜欢的居然是个男人!
那他可要好好利用沈筠棠这颗棋子!
想到这,小皇帝的笑容越发的肆意,若不是这是无人的乾清宫后殿,恐怕看到的人都要以为这样的小皇帝是可怕的食人鬼魅。
卧龙别院里,沈筠棠所在的院子里种满了各色竹子。
虽然都是竹,但是姿态各异,种类不一,有的种在水池旁,有的依附假山,有的临窗而立,整个院子即便满是竹子也不让人觉得单调,反而千姿百态,让人看的眼花缭乱,而后还要感慨惊奇。
沈筠棠在这竹院内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身旁不时有小厮侍女路过。
这些小厮侍女远远看到她的时候,都弯腰或屈膝行礼,仿若她也是这温泉山庄的主人。
一开始,沈筠棠还觉得不自在,过了会儿,她都习以为常了。
院子里随处可见各色竹子,不知不觉沈筠棠走到了后院。
这所竹院的温泉池全部在后院当中,之前沈筠棠去的那间温泉池也一样,她没有直接去后院正房,而是从旁边绕了过去。
竹院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都布局精巧,可回廊遍布,拱门假山,也非常容易迷路。
幸而沈筠棠方向感好,不然转了这么会儿,单单是在这一个竹院里,她都要迷路了。
等穿过两个门洞,往左拐是幽深的长廊,往右拐是临水的美人靠。
沈筠棠微微眯眼看到左边尽头有一扇门,想也没想就往那边走去。
长廊又深又长,走到尽头后是一扇红漆门,不过却上了锁。
沈筠棠往旁边瞅了一眼,见这锁了的门里,有高高的院墙隔着,院墙里面种着蜡梅树,正是盛放的时候,一只浅黄色的腊梅枝丫伸出来,像是在朝着看着它的人招手,呼唤人进来看看院墙里美丽的风景。
沈筠棠被吊起了好奇心,她伸手碰了碰红漆门上的大锁。
锁头半新,门把被磨着锃亮,没有一点灰尘,锁眼里甚至被上了油保养。
可见这扇门时常有人打开,这附近也有专人打扫。
这么一观察,沈筠棠就更好奇了。
在沈筠棠站在上锁的红漆门前思索时,身后长廊走来了两个人。
两人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他们穿着太监的服饰,有一人沈筠棠还觉得脸熟。
等这两人走近,沈筠棠发现一人胳膊肘还挎着个竹篮。
没多久,两人走到沈筠棠面前。
为首的太监笑着朝着沈筠棠行礼,“侯爷安好,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筠棠上下打量这位年轻的太监一眼,脑中一晃,想了起来。
“你是魏公公的徒弟?我到这儿只是随便转转。”
年轻太监的笑容更大了,“正是,侯爷,您记忆真好,奴才跟师父姓,叫魏忠。”
沈筠棠上次在御书房的时候见过这个叫魏忠的年轻太监。
她看着他身后带着的人手里拿着篮子,有些奇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魏忠年纪不大,却八面玲珑,说话就带着笑,十足十魏公公教出来的模样,估计再老辣点又是个笑面虎。
“回侯爷,奴才们正要去这个锁上的院子呢,您要不要也进去看看?”
什么叫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恐怕就是。
沈筠棠正对这个上锁的红漆门感兴趣,魏忠就来了。
魏忠只领了一个面嫩的太监,这里又是摄政王的卧龙别院,沈筠棠都孤身一人到了这里,当然也不担心摄政王身边的人会绑架她。
于是她欣然答应下来,“我正无聊,就与你们一起进去看看。”
魏忠笑着请沈筠棠让一让,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拴了黑绳的钥匙,打开了这座保养良好的红漆门。
红漆门被魏忠一推开,他就往后退了一步,到了沈筠棠身边,恭敬道:“侯爷您先请。”
沈筠棠对魏忠笑了笑,也不客气,“有劳魏小公公了。”
沈筠棠率先一步踏入红漆门,下一刻,院墙里的情形就完全展露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