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明眼人都能看出老皇帝并未打算严惩陈宏茂等人,太子此刻丢出一个‘替罪羊’,再有宁洪这番‘赤胆忠心’,靳渊知道,这件事怕是翻不起多大风浪了。
果不其然,老皇帝皱眉沉思半晌,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朝御史大夫抬了抬手,说道:“陈爱卿先起来吧。你重病未愈,此事固然是你不察,但你也是被蒙在鼓里,所谓不知者不罪,你还是回去安心养身体吧。”
老皇帝一句话便免除了御史大夫监察不力之罪,虽然表面未责罚,但言辞中却隐晦表示,让陈宏茂在家休养,暂放朝事。
百官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低着头一言不发。
然而陈宏茂闻言,抹了抹眼角,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又朝老皇帝行了大礼,这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至于宁洪,军马一事的幕后黑手虽然已经抓获,但你直接管辖,却给了下属徇私舞弊的机会,这便是你的失职。”老皇帝幽幽看了跪在地上的宁洪一眼。
闻言,宁洪身体一抖,脑袋伏的更低了。
老皇帝看了看太子和御史大夫,接着话音一转,说道:“但念在你多年来恪尽职守,这次只是初犯,便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扣除半年俸禄!”
此言一出,宁洪激动的朝老皇帝磕头,连呼万岁。
凌华却是被气的不轻,恨不得现在就找老皇帝理论,问问他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又该如何?一个嗣马官就想打发他吗?
然而老皇帝却没给他这机会,处罚完宁洪,当即便宣他上前,威严道:“大将军凌华击退敌军,签下和平协议,保佑我燕国国土,百姓安危,封为一品大将军,位比三公。”
“其下各阶将领皆官升一级,死去战士家属,好好慰问安顿。”
凌华一肚子话,被这一连串的封赏,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不在意什么一品大将军,但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又有谁不是为了赫赫战功而来,还有那些死去的兄弟。
老皇帝虽然放过了宁洪和陈宏茂,但也算是对他和他的战士有所交代,为了他的战士们,凌华忍了!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华抱歉的看了眼靳渊,靳渊却已经冷静下来,面上早已恢复如初,朝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靳渊当然明白凌华的顾忌,他明白更是理解,凌华不是一个人,他手底下还有成千上万的战士。
原以为军马一事会被严惩,没想到却这样轻轻落下,靳渊忙活了这些日子,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
他不甘,但就凭如今的他,只能忍着,以待日后。
只是……宁昭那边。
她三番四次乔装探访,还差点丧命,一心只想把宁洪绳之以法,可如今宁洪被罚紧闭和半年俸禄,不知道她心里又该如何难受。
早朝就这样结束了,靳渊心心念念着宁昭,可惜又见不到人,他是真的很担心,宁昭会接受不了。
温润谦和的靳大人难得的坐立难安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没想到宁昭却已经歇下,整个院子一片漆黑。
靳渊轻轻从墙头跃下,落地无声,抬脚走到宁昭卧房门外,他没有敲门,只是那样安静的站着。
往日这个时辰,宁昭还没休息,可今日却这么早歇下,靳渊以为她是得知了军马一事最终结果接受不了,所以才……
罢了!
他要见她。
靳渊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屋里却没动静,他又敲了敲,这次倒是有了,却是旁边的偏房开了门。
“靳大人?您怎么来了?”青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茫然的看着靳渊,问道。
靳渊却道:“你家小姐还好吗?有……难过吗?”
“难过?”青蝉一脸懵逼,回道:“没有啊,我家小姐昨夜饮酒醉了,今日整天都不舒服,刚用过晚膳便歇下了。”
闻言,靳渊先是一呆——饮酒醉了?这丫头还会喝酒?
随后才抓住重点,眸光一亮,问道:“你家小姐不是因为别的事心情不好,而是醉酒不适才早早睡下?”
“是啊。”青蝉拉了拉外袍,依旧不太明白,这大半夜的靳渊跑到这来问些乱七八糟的是要干嘛。
“靳大人是找小姐有事吗?我去叫她吧。”青蝉说着,便要过来敲门,靳渊赶紧拦住了她。
还是让她好好休息,等明日再说。
靳渊做了决定,便道:“明日巳时三刻,请你们小姐到天香楼一叙,还请青蝉姑娘务必转达。”
青蝉点点头,好好记下了时辰,靳渊笑了笑,又看了眼金紧闭的房门,转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宁昭整整休息了一日,等到再次睁眼,外面天色才蒙蒙亮。
她神清气爽的起了床了,青蝉正在打扫院子,看到宁昭起来赶紧去打来洗脸水。
伺候宁昭洗漱完,青蝉想起昨晚靳渊的交代,便说道:“昨晚上靳大人来过,但小姐已经睡熟,靳大人没让我叫醒你。”
“靳渊来过?”铜镜中的宁昭眸子闪了闪,问道:“他可有说什么?”
“当然。”青蝉嘻嘻一笑,说道:“大人约小姐巳时三刻在天香楼见面。”
巳时三刻,倒也还早,宁昭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时候靳渊找他,除了军马一事有了结果无作他想。
想到这,宁昭哪儿还坐得住,早膳都顾不得吃,直接去了宁老太君处。
结果这一去却没见着人,问了伺候的丫头才知道,宁老太君被宁洪请去正厅了。
是了!
既然军马一事有了结果,那么宁洪……
宁昭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也不管规矩不规矩的,直接去了正厅。
一踏进院子,宁昭就看在坐在主位上的宁洪,宁洪一抬头也看到了她,居然什么都没说,直接让她进来了。
“昭儿见过奶奶,父亲,母亲。”宁昭福了福身,说道。
厅内压抑的气氛这么明显,任谁都能察觉出来,宁昭抬眼看向宁洪,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惨。
只见他额头缠着纱布,隐约还有血迹渗出,脸色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失血过多,总之异常难看。
陈氏更不用说,就连宁老太君也是一脸凝重的样子。
宁昭心里欢喜,但脸上却瞧不出什么,疑惑的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