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纸条攥入手中,若语的脸色变得惨白。乾隆见若语迟迟不将纸条交给他,便冷冷的开口:“怎么,一向运筹帷幄的皇后也会有如此慌乱的时候吗?”
“皇上,臣妾日前的确来过云影殿,也的确让香妃自裁,可那是因为臣妾得知了香妃将皇上要出宫微服私访的消息传递给回部,并让回部派人刺杀,那个小太监就是当时送信之人,那个锦盒就是香妃要送出宫的东西,臣妾截下锦盒后偶然发现了盒中的玉镯里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皇帝下令治理洪水,几日后或微服出巡,此时为刺杀最佳时机,望早做准备’,臣妾知道香妃意图不轨便来云影殿告知香妃臣妾已知此事,让香妃不要轻举妄动,并让她自裁臣妾便答应她不牵连她回部的家人。”若语看着乾隆的眼睛,又道:“至于纸条上的字迹为何不见了,怕只有香妃才能解释这件事了。”
“朕凭什么相信你。”乾隆躲开若语的眼神,看向还未醒转的香妃。
“那皇上又为何相信香妃。”若语反问:“同样是人证物证,为何皇上选择相信香妃而非臣妾?”
“因为香儿现在躺在这里,因为香儿没有如此重的心机。”乾隆怒喝道。
“她躺在这里?”若语突然笑了:“那若是此时躺在这里的是臣妾,皇上是不是就会相信臣妾了呢?皇上,你真的是觉得臣妾心机重吗,不是的,皇上只是偏袒香妃,而且偏袒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闭嘴!”乾隆站起身,又狠狠的打了若语一记耳光。
“皇上,臣妾入宫多年,皇上从来都不曾动手打过臣妾,如今,皇上为了香妃如此对待臣妾,皇上还说皇上不偏私吗?”若语的眼泪从泛红的面颊上滑落,自顾自的说道:“臣妾不在乎名分,不在乎地位,不在乎荣宠,臣妾可以为了皇上做任何事,为皇上生下馨儿和璇儿,为皇上选秀,为皇上接受臣妾不喜欢的女人,臣妾甚至可以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多次暗中助皇上处理朝政,可臣妾做这些从来不是要什么皇后之位,臣妾只要皇上的爱和信任,可是皇上呢,皇上一次次的怀疑臣妾,一次次的伤臣妾的心,皇上,臣妾也是人,也会伤心,可皇上从不曾在乎过,皇上,你变了,自从香妃入了宫,一切都变了,皇上的眼里心里不再只有臣妾一人,皇上把原本属于臣妾的爱和信任都给了香妃,可是臣妾爱皇上,所以臣妾可以忍受,可以委曲求全,可这一次,皇上宁愿相信臣妾为了争宠想要杀了皇上这样荒唐的谎言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香妃的计策,如此,臣妾还在这宫中争什么,斗什么,请皇上将臣妾废为庶人,臣妾愿一生青灯古佛,再不问红尘世事。”若语望着乾隆,眼中的泪不断落下,可惜,这些眼泪,却只滴尽了若语的衣衫,没有滴进乾隆的心底。
“你说什么,那些纸条是你放的?你可知道后宫妃嫔不得干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乾隆帝王的尊严被若语的话冒犯,不由得更加生气,便怒气冲冲的说道:“朕不会废了你的,更不会让你出宫,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做皇后,那朕成全你。吴书来!”
“皇上。”吴书来忙上前听候。
“拟旨,晓谕后宫,熹惠皇后富察氏居高位而无德,为争宠不择手段,即刻废去后位,褫夺‘惠’字封号,降为熹妃,削理后宫权,收回凤印,从今以后,没有朕的旨意,永不许觐见。”乾隆面不改色的说道,却不曾想到,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将若语伤害的体无完肤。
“皇上,废后是大事,应……”吴书来提醒道。
“传旨!”乾隆怒喝。
“是。”
“永不相见?”若语不敢相信的重复着乾隆的话,喃喃道:“皇上还真是绝情啊,不过这样也好,不见面,才是最好的结局吧,臣妾罪不可恕,便先回承乾宫思过了。”
“不许走!”乾隆喝道:“这只是朕的处罚,等香儿醒了,若她不肯放过你,朕依旧不会轻饶了你!”
若语不可置信的看着乾隆,这不是她所了解的乾隆,不是她深爱的丈夫,更不是自己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人,怎么,他竟要香妃来处置自己吗,他竟要为了一个宠妃如此侮辱自己吗?
“皇上……”香妃终于醒转,睁开眼睛,香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说道:“这里是哪儿,是天上吗?我到了天上吗?”
“香儿,是朕,这里是云影殿。”乾隆握住香妃的手,语气温柔的与刚才判若两人。
“皇上?”香妃伸出手想要触碰乾隆的脸:“臣妾没死吗,还是臣妾在做梦?”
“香儿,你怎么会死呢,这不是梦,是朕,朕在这里。”乾隆握住香妃的手,轻唤道。
“原来臣妾没死。”香妃眨眨眼睛,一滴泪落在乾隆手上。
“是,香儿,事情朕都知道了,你真傻,下次不许这样了。”
“臣妾……”香妃看了看四周,却在看见若语的时候刻意缩了缩身子:“皇后娘娘……”
“香儿,她已经不是皇后了。”乾隆握住香妃的手,说道:“朕已经废了她的后位,降为熹妃,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以皇后的身份欺负你了。”
“皇上……”香妃看着乾隆,眼中似是感动。
“如今她既不是皇后,这次的事又是她一手策划,你想要怎么处罚她,朕都依你。”乾隆看着香妃说道。
“皇上,皇后……不……熹妃娘娘她,其实没有错,她只是太爱皇上了,所以才一时没有想明白,何况她已经受了惩罚,皇上就不要为难她了。”香妃‘懂事’的看着乾隆。
“都依你。”乾隆给香妃拭了拭还挂在脸上的泪,轻声说道:“朕都依你。”却又转头看向若语,冷声说道:“这次是香儿宽宏大量,下去吧,朕不想看到你。”
乾隆对香妃的温柔彻底摧毁了若语心底的最后一丝期盼,站起身,没有看乾隆一眼,若语毫不犹豫的转身出了云影殿,弘历,永不相见,形同陌路,我们终究走到了这样的下场。
回到承乾宫后,若语走进素佩的房间,望着素佩的床,恍然间,若语仿佛见到素佩坐在床上做着刺绣,时不时的抬起头冲着若语微笑。
“素佩。”若语走上前想要抚摸素佩挂着微笑的面颊,可伸出手却只触碰到看似无形却冰冷透着孤寂的空气,回过神,若语苦笑,素佩已经死了,被香妃害死了,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自己身边了,可自己连想要为她报仇都做不到。躺在素佩的床上,若语流下泪来,自己多想回到从前未入宫的日子,多想要在家中与素佩嬉笑玩闹,多想不曾入宫,不曾遇见乾隆,不曾爱上乾隆,不曾将真心错付,那么,也就不会有这许多的事了吧,也许,这就是命运,曾经以为能够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可却忽略了自己爱的人,是帝王,是这世间最无情之人。
转眼间,又是秀女大选的日子了,可如今的若语,却再不能像之前一样陪在乾隆身边,接受所有秀女羡慕的目光,也再不能和乾隆讨论这届秀女资质如何,应封为常在还是贵人。
若语并未禁足,却不肯出门,因为她不想要看见秀女大选,不想回忆起从前和乾隆的点滴,更不想看到乾隆和香妃温柔的说话,因为那种温柔,从前,乾隆都给过自己。可即便若语不出门,在这个消息流通极快的后宫中,若语还是知道了这届秀女大选中有三人极为出众,两人入宫便封为贵人,另外一人入宫便是嫔位,这个封嫔的秀女叫魏佳凝嫣,听说乾隆只看了一眼便下令封了嫔,赐号寒,可这个魏佳凝嫣却并无倾国之姿,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而且在选秀的时候连笑容都没有,眼神格外清澈冷冽。
清澈冷冽的眼神,听到这些时容易忽然晃了一下神,多年前,刚入宫时的自己,也是不卑不亢的模样,也有着那样清澈冷冽的眼神,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若语后位被废,后宫没有高位嫔妃,新入宫的秀女虽省了例行参拜,却也少了人教诲,一时间,后宫纷争四起,争宠陷害之事层出不穷,乾隆前朝事务分身乏术,自然没有余力理会后宫之事,无奈之下,只能将当时在宫外吃斋念佛的太后请回了宫内帮助打理后宫。
可太后回宫的第二天,竟来了承乾宫。
“参见太后娘娘。”若语俯身行礼。
“起来吧。”太后看着若语,眼神中仿佛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才一年未见,若语竟消瘦单薄至此,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连走路都在摇晃,好像大病了一场,眼神中也再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太后轻声开口:“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