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流年被带到了大殿之上。
看到那缕熟悉的身影,月兮暗自叹了一口气,丫头,你这又是何苦!
流年自然也看到了月兮,但只匆匆一瞥,便收回了目光。深吸一口气,举步向大殿深处走去,每向前一步,手掌的温度就上升一些,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手心竟渗出了细细的汗粒。虽然来之前给自己打足了气,可是此时见到高高在上的天帝以及众仙臣,还是有些紧张。
“冥府韩流年参见天帝!”
绿色的身影盈盈而拜,那眉宇间流转的光华似初春枝头鸣唱的杜鹃,灵动而富有朝气,只可惜本该如此天真烂漫的人儿,此时的双眸中却含着若隐若现的不安。
众仙不由在心中讶异,原来眼前的少女竟是冥府的少君,当然,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月兮殿下的未婚妻。早闻冥府少君天生丽质,风华绝代,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她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造访天庭,难道竟是与月兮殿下的事情有关?
天帝示意众仙安静,然后转眸望向流年,目露怜惜之色,“上次见你之时,你才六岁,想不到如今竟已经这么大了。”
“是!”
“家中父母可安好?”
“多谢天帝惦念,二老一切都好!”
想不到天帝的声音如此温和,流年的心头默默流过一丝暖意,原来他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难以接近。
龙王见天帝迟迟不下旨,此时又和一个小丫头拉起了家常,便有些不耐烦了。
“陛下,家事还是请您私下再谈,如今,我儿式微的事儿,到底如何裁决,请陛下明示!”
流年闻言,转身望向龙王,不待天帝回应,便道,“式微公子乃是被我误杀,与月兮殿下并无关系!”
流年的语气沉稳坚定,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竭力去承担所有的事情。
一石激起千层浪,意料之外的逆转瞬间在大殿上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龙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流年,情绪激动,“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龙王嚣张跋扈,咄咄逼人,天帝早已看不惯,奈何四海龙宫在三界中的地位特殊,为了三界稳定,他也并不愿与龙族正面冲突。
虽然心里不爽,也只好强压住怒气,委婉斥责。
“爱卿息怒,这天庭之上,朕还是做得了主的,你且听流年把话说完!”
龙王轻哼一声,愤愤然盯着流年,不再言语。
流年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并道,“我并不知道那条鱼是式微公子的真身,况且他之前就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龙王并不相信,“你说我儿是死在你的刀下,有何为证?”
“刺中式微公子的那把刀名唤‘疾风’,乃是父王赐给我的的宝贝,我幼时曾用自己的鲜血喂过它,所以只有我的血才可以驱动它,这个一试便知,做不得假。”
龙王依旧半信半疑,“那好,你说我儿之前已经深受重伤,这又如何讲?”
“我见过西海的一名鲛人‘烈火’,他曾亲眼目睹式微公子与妖兽决斗,身负重伤,叔伯若是不信,可以请他来作证!”
“无论如何,我儿的死始终与你们两个有关,”流年言辞中肯,龙王已然心中有数,可嘴上却不肯让步,“一个是儿子,一个是未来的儿媳妇,陛下,你是要偏袒他们到底了?”
“朕绝无此意,爱卿若是不信,朕可以传那鲛人前来当面求证!”
龙王一挥手,横眉冷道,“不必了,如果当真如这个丫头所说,陛下又当如何裁决?微臣洗耳恭听!”
天帝毕竟是三界之主,和他撕破脸并无益处,只要为儿子报了仇,其它的都不重要。
天帝见龙王不肯松口,虽然心中不忍,却也不好不做出裁决,“爱卿莫急,朕自有公断,虽然式微公子之死并不完全是月兮二人的错,但他们也难辞其咎。传朕旨意,特判韩流年入轮回历劫。月兮意图包庇,同样罪不可赦,特剥夺其五百年修行,另缚诛仙台五日,受百鸟噬心之刑。”
判决一出,群臣倒抽一口冷气,入世轮回,多是九死一生,而五百年修行和百鸟噬心对一个仙人来说更是不小的惩罚,等于近千年的修行功亏一篑。看来天帝为了安抚龙王,确实狠下了心。
“谢陛下!”
龙王见月兮与流年俯首领罚,怒火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转而继续伏在式微尸体面前,低声抽泣。
“爱卿请节哀,我命司命查过,令郎魂魄并未受损,已归入冥界,只怕要入轮回历劫,这也许正是他命中的劫数。待历劫归来,朕自会论功行赏!”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龙王心中一喜,忙行礼谢恩。一场风波总算告一段落。
阎君夫妇听到消息,匆匆赶到天牢与流年话别。夜叉一看到流年,便抱着她痛哭不已。
阎君虽然心疼女儿,但却不愿失了地府之主的威仪,“行了,别哭了,只是去历劫,历劫完了就可以回来了!”
夜叉一边抹泪,一边驳斥,“你说的倒轻巧,古往今来,多少仙家有去无回!”
流年为夜叉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双膝跪地,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年儿不肖,闯下如此大祸,愧对父亲母亲。”
夜叉见流年经此一事,似乎变得成熟懂事了不少,又是欣慰又是难过,她一把扶起流年,搂入怀中,“我儿——”
阎君也难得露出一丝慈爱之情,“事情的来龙去脉本王已经听说了,好孩子,敢作敢当,没给我地府丢脸。年儿,为父相信你一定可以度过这个劫数!”
流年含泪点头,“父皇,母后,请你们相信年儿,年儿一定会平安归来,你们二老要多保重!”
“年儿,你可要记得今日的约定,母后等你归来!”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人推门而入,来人身姿挺拔,气质不俗,面上带着一副金色的面具,正是月兮。
夜叉和龙王正要参拜,月兮忙摆摆手拦了下来。
夜叉将一只红宝石挂到流年的胸前,“这是你落在家里的,好生带着,危急时可保平安!”
流年握住宝石,重重点头,龙王叹了口气,挽着夜叉走出了牢门,看着父母的身影,流年的眼中渐渐湿润。
天牢中只剩下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想哭便哭,不必在我面前强撑。”
流年挺胸,尽量使自己显得洒脱一些,“我韩流年并非懦弱之人,才不会哭鼻子,储君殿下有话快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月兮凝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和你刚认识不久,我帮你整理衣物时,看到了你枕下的玉,和我的一模一样,母亲说这玉是当年天庭和地府结亲时的信物,天地之间,只此一对儿。”
月兮恍然大悟,流年反问,“你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
“一开始。”
“什么?”流年大感意外,“你是怎么知道的?”
“早在你六岁的时候,我曾随父皇拜访冥府,那时便和你见过面,只是你忘记了,我却没有。”月兮语调轻柔低沉,富有磁性,隐隐让人觉得有些伤感,“丫头,你知道么?从那时起,那个喜欢在冥河上玩耍的小小身影便从未在我的脑海中消失过!”
流年从未听过如此赤裸裸的表白,顿时脸红心跳,慌忙转移话题,“你一直带着面具,我就算记得,也认不出来呀!”
月兮的嘴角微微一扬,纤指向发际伸去,随着面具被缓缓移走,一副俊雅不凡的面容出现在流年的面前。
月兮一双美眸静静盯着流年,渐渐在嘴角绽放出一缕笑容,那笑容如春风拂面,温暖而舒适。
“怎么样?我长得还算可以吧?”
流年出神地盯着眼前的俊颜,惊讶的简直要说不出话来,这哪里是可以,简直是相当可以!但为了不显出一副色迷心窍的样子,流年还是强装淡定道:“嗯,还算可以,再捯饬捯饬,勉强也算是个高富帅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那本少爷就放心了!”
虽然是看似轻松的语气,却莫名让人觉得难过。
流年低头默默叹了口气,小声道,“如果我过了此劫,就嫁给你!”
月兮身形一滞,美眸紧紧锁住流年,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只说了一句,“一言为定!”
流年抬起头,目光里尽是凄然,“你也要保重,是我连累了你!”
“说这种话做什么?对了,”月兮伸手在从胸前摸出一支玉钗,正是当初他从流年手中抢来的那支,“这只钗是我那时从你手里抢来的,其实也是为了送给你。是我看到你喜欢,所以想自己送给你。”
流年接过带着月兮体温的玉簪,默默握在手中,低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的身材真的不错!”
原来竟说了这么一句,月兮一听,心中开朗了许多,亦玩笑道,“那时你叫我面条儿,难道竟是羡慕嫉妒恨了?”
“嗯!”流年眨眨眼,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月兮眼中含着笑意,心中却一片凄然,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像这般玩笑斗嘴。
“丫头,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