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老将军即将千古这事儿自然是正事儿,但明宗和邹充仪的‘床’笫之事,也勉强算是正事——绵延子嗣,绵延子嗣,咳咳!
两口子忙完了一件正事,就自然而然进入了下一件正事儿的程序。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没有多少情*‘欲’之念,只是,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情绪面对即将来临的巨大变革而已。
所以,邹充仪下意识地先服‘侍’了明宗用水、更衣,两个人几乎可以算是都穿得端端正正了,才相拥着低声讨论起此事的影响来。
邹充仪的声音细细的:“四郎想好用什么人接替外公了么?”
明宗默然片刻,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军队里树神是需要战争的。先帝在西北用兵半辈子,才竖起来外公这面大旗,我即位日浅,国库又没有那样充盈,实在也是无力对外征伐。如今沈迈他们这一拨儿,资历和经历都太浅,镇压不住外公一手带出来的那些骄兵悍将。”
邹充仪便悄悄地皱起了两道娥眉:“那样的话,只怕有心人就要作‘乱’了。”
明宗沉默下去,索‘性’把脸埋在邹充仪颈间,细细地嗅着她秀发的淡淡香气,平静身心。
邹充仪感觉到了明宗的放松,心知明宗必定已经有了定见,也微微松了口气,便笑着推他:“四郎,你一定已经有了主意,别急我,快说嘛!”
明宗心中暗赞邹充仪冰雪聪明,也微微地笑了,伸手捏捏她娇俏的小鼻子,亲昵地说:“真是个鬼灵‘精’。我是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有些顾虑,所以仍旧在琢磨着,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邹充仪听到这里,坐在明宗身边,低下头,细细盘算,半天,抬起头来,灿若‘春’‘花’:“我知道啦!四郎是想让大舅舅接着当辅国大将军!”
明宗虽然心中诧异邹充仪竟然能一语中的,却也沉下了脸:“噤声!”
邹充仪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一头扎到明宗怀里,闷闷地笑起来:“幽隐如今铜墙铁壁,四郎还这样紧张!”
明宗却将她从自己怀里拽出来,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问:“这事情我并没有告诉一个人,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邹充仪嘻嘻地笑,被明宗看得发了‘毛’,才老实下来,细细着声音道:“早就看出来啦!今儿不过是确认而已。”
明宗大惊:“早?!”
邹充仪冲着他挤挤眼睛:“四郎惦记钏表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就是不肯宠她?要我说,就钏娘的人品模样,加上在四郎心里的至亲地位,别说三妃,便当年让我把后位直接给她,也不算什么大事。为什么四郎就是要死死地把她压在九嫔?不就是为了让大舅舅不至于太过位高权重么?”
邹充仪一句话“为了让大舅舅不至于太过位高权重”,直说得明宗张口结舌!
邹充仪柔婉地笑起来,伸了手轻轻地给明宗整理散下来的长发:“我的四郎其实是个再重情义不过的人,心又软,又善。裘家已经屹立军中几十年,如果不是一掀到底,就有可能‘激’成肘腋之患。可真的把母族打压至死么?四郎敬重外公,亲近舅舅,又那样孝顺着母亲,怎么可能做得出那样无情无义的事情来?”
“所以,我心里的四郎,一定会给裘家留一条活路,甚至,是一条稳稳当当荣华富贵三生三世的路。那样一来,钏娘再怎么优秀出‘色’,再怎么与众不同,四郎都不会肯让她在宫中的位置太高。不然,就算裘家、太后、钏娘都不慕恋权势,只怕也会凭空跳出些卑鄙小人挑拨圣人和裘家的关系。”
“如今,外公垂危,四郎恐怕早已布置好,就等那起子小人跳出来闹事,然后拿着大舅舅往他们跟前一戳!哼!看那些魑魅魍魉们怎么收场!”
说到这里,邹充仪皱起小鼻子,高高地抬起了光滑如‘玉’的下巴,一副睥睨的模样,实在是引人发噱。
明宗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微微敛了笑容,又轻轻叹口气,道:“只是,朕这番苦心,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啊……”
表情竟然落寞下去。
邹充仪看着他,确定了他果然没有对母族起杀心,满腔里不由得都是酸酸的感动,便拉了他的手,大着胆子道:“四郎,田田有个坏主意,出给你听,可好……”
明宗听出了邹充仪的冲动情绪,一愣,抬头看着邹充仪,她那两只大大的杏眼,此刻不但闪着明亮璀璨的光芒,竟然还流‘露’出不同寻常的妍媚——
“你说。”
明宗赶紧低下了头,耳尖发红,心中一阵懊恼:怎么这个时候,又想起那件事情了呢?自己这是身体里的余毒祛清了不成?!
邹充仪紧紧地盯着他,自然是迅速发现了他的不自在,自己愣一愣明白过来,也不由得粉面飞红,但既然说正事,就必要好好地说正事——
邹充仪坐直了身子,微微低了头,轻声道:“四郎有没有想过,大舅舅也不等于整个裘家?裘家,也不仅仅是大舅舅一个人会带兵打仗?”
裘三郎在书房已经枯坐半宿。
裘老将军又救了回来,如今虽然仍在昏睡,但情况稳定,甚至还轻轻地打起了鼾。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临走时细细密密千叮万嘱的王全安,就连其他的御医,都明显地晃‘荡’着袖子,神情轻松地走了。
裘三郎跟王全安聊了很久,既然知道了阿爷的日子真的已经没多少了,那裘家的事情,就真的必须要开始准备了。
准备?
准备什么?
裘三郎不敢细想。
他怕自己想远了,想多了。
更怕自己想少了。
如果大哥在家的话,会怎么办?
如果是姐姐呢?
想到了裘太后,裘三郎心底忽然打了个寒战。
如果是姐姐知道了阿爷的真实情况,她会怎么做?
是站在裘家这边,还是站在她儿子那边?
还有——
钏娘呢?
钏娘如果知道了,以她的‘性’子,只怕会借机大闹一场,一定要把辅国大将军之职留在裘家,然后再替自己要来一个贵妃——或皇后之位吧?!
那样的话,既是两代的外戚,又是两代的军方第一人,还掌着西北边镇的第一强军,裘家——
裘三郎额头的汗密密地,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裘家就死定了!!!
明宗听到邹充仪这句话,觉得脑子里忽然一道闪电,一亮!
邹充仪看着明宗明明灭灭的眼神,知道他已经想到了,便抿着嘴笑了。
明宗一把抓住邹充仪的手,威胁道:“说,谁教给你的这句话?”
邹充仪看着他外强中干、兴奋难以的脸‘色’神情,笑了起来:“咦,我也不知道呀,大约是哪位神仙梦里教的罢?”
明宗呵呵地笑起来,从‘床’上一跃而起,‘激’动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说得好!大舅舅不等于整个裘家!朕有三个舅舅!朕有两位姨妈!朕还有好几个表兄弟!”
邹充仪笑眯眯地看着他越走越快,问:“四郎现在要不要去宣政殿?”
明宗回头看她,笑了起来,慨叹:“古语道,妻贤夫祸少。真是至理名言啊!”
邹充仪笑了起来,调皮地抱着膝道:“我闯了那么多祸,总得有点别的用啊!”说完这句话,便扬声朝外喊:“来人,给圣人更衣!”
漏已三转,明宗带着孙德福,匆匆自幽隐赶回了宣政殿。
当夜,明宗紧急派出八百里加急,调兰州刺史裘峰即刻回京,兰州一地军政大权‘交’予副手暂代。
日上三竿。
邹充仪少见得睡了个大懒觉。
幽隐众人知道昨儿明宗来了,还知道裘老将军病危了,所以个个儿都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轻手轻脚地来来去去。
桑九看看天光,皱起了眉头:这也不能睡起来没完啊。
所以邹充仪睡得‘迷’‘迷’糊糊地,被叫醒了。
“娘娘,我憋了一宿了。昨儿您跟圣人说什么了?我瞧他走的时候脸上直放光。”
桑九一边推着邹充仪坐到镜台前梳妆,一边低声问。
邹充仪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道:“我哪说什么了?是圣人自己想通了。”
桑九撇撇嘴,嘲道:“得了吧!就您那心眼子,真动起来,少说些也有一万个。圣人还不几句话就被您带沟里去?”说着,又轻轻地呵她的痒:“说啊,娘娘,婢子急死了……”
邹充仪以前特别怕痒,到了幽隐后天天跟桑九横翠打打闹闹的,倒是练得好了些,是以只是啪地一声打掉桑九的手,又打个呵欠,道:“少胡说。我哪儿敢那样明目张胆地蛊‘惑’圣心?只不过是替圣人喊了几声辛苦,然后告诉他,裘家不是只有一位大舅舅,也不是只有一个人能领兵。而已。”
桑九先是茫然,然后低着头自己喃喃着琢磨,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失声道:“您是让圣人把裘大将军‘弄’回京城?!”
邹充仪脸上表情顿时一澈,‘玉’手在镜台上啪地一拍:“桑九!”
桑九已经急急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悄悄吐吐舌头,低声告罪:“婢子知罪。”
邹充仪在镜子里冷冷地瞥她一眼,淡然道:“我告诉你,是为了让兴庆宫不要误会圣人。你要嚷嚷得天下皆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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