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婕妤的蒸饼果然做得很好吃,裘昭仪一口气便吃了两个,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夸赞:“你的手艺真是一等一的好。79小說·中·文·网·首·发自小到大,蒸饼这种东西,我吃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连兴庆宫的余姑姑都算上,都没有你做得好吃!”
耿婕妤温顺地笑道:“昭仪吃了一日山珍海味,腻了,所以才觉得这种朴素的东西好。”
裘昭仪满足地叹了口气,眼睛溜了一下窗外,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总是邹氏不倒,你便提心吊胆。尤其是上回魏氏差点吃没了命的那东西,还是你做的。不过,我却不能用你说的法子。”
顿一顿,裘昭仪轻轻嘘一口气,低声道:“剪除她的羽翼固然重要,但主意不能打到我表哥的后嗣上。表哥有了后嗣,李唐的江山才能稳固,我表哥的皇位才能稳固,咱们后宫的这些人,才能安安心心地争宠。我不能本末倒置。”
“何况,”裘昭仪的脊背‘挺’直,虽然低着头,眼神却无比骄傲:“我斗,也去斗那个厉害‘精’明的人物,为难两个孕‘妇’,害两个未出世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裘昭仪有裘昭仪的骄傲,有她自己的道德底线。
耿婕妤眼中满满都是赞叹:“昭仪高洁,我等卑鄙蝼蚁果然万不能及。”
裘昭仪淡淡地摇摇头,低声道:“你想想还有什么主意没有吧。满宫里,她得用的不过是沈戎一个。另外,跟你同殿的高韵也是个‘精’明人,最近跟邹皇后走得十分近,你注意她一下,若有机会,除了最好。”
耿婕妤悚然一惊:“高韵?!我倒小看了她。”
裘昭仪点点头:“我在兴庆宫时,绕着弯打听到,元正当日,是她死死地拦住了文氏,否则,动手推邹氏落水的罪过,必定落不到戴绿枝头上。”
耿婕妤细细回想当时的情景,不由连连点头:“不错。当时高氏是匆匆跟文氏的母亲说了几句话,文氏才被死死地拉住了,没机会往前走。”
裘昭仪不在意地挥手,道:“没事了,你先回去吧。太晚了,再让高氏瞧见。”
耿婕妤微笑着连忙站起,欠身叉手:“昭仪早些安歇。”
退了三步,待要转身时,方抬头轻声道:“其实,嗯,昭仪还是有个心理准备吧。嫔妾觉得,魏、凌二人的胎,必是保不住的。”
裘昭仪一愣。
耿婕妤往清宁宫的方向瞥了一眼,微笑道:“嫡子还不知道在哪里,怎么可能会有庶子出世?”
裘昭仪脸上顿时一怒,‘玉’手在案上一拍:“她敢?!”
耿婕妤微笑不语,转身而去。
……
……
阮贤妃大名鼎鼎,便是静思殿里的众人,也不敢轻易招惹。
虽然已经废为宝林,甚至邹皇后明令静思殿的宫人不得给她任何优待,但在各种各样的暗示、压力和奖赏面前,所有的‘侍’卫、宫人都仍旧会为阮宝林大开方便之‘门’。
这样一来,虽然身在掖庭,阮宝林还是一样的耳聪目明,大明宫、兴庆宫的消息一点儿不落。
听说了裘昭仪不肯下手对付两个有孕的嫔之后,阮宝林不由得点头赞叹:“没法子,这是裘老爷子后半辈子亲手养出来的小娘子,有她的血‘性’和不屑。”仰头想了想:“看来她不好用啊,那就留不得了哟……”
平安还是原先的宫‘女’打扮,清清淡淡的妆容,甜甜糯糯的嗓音:“娘娘,那就用那个新靠过来的?”
阮宝林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在美人榻上翻了个身,嘟囔道:“那种蠢货,用起来要小心后患。你让外头把她家人拿好了,别让她干完了又反水。”然后就沉沉睡去。
午后的阳光从明瓦的窗子上洒进房来,正正地照在阮宝林曼妙的身上。
平安看看天‘色’,还是抱了一‘床’薄薄的宝蓝杭绸绣金丝鸟雀的丝锦被子,轻轻地搭在了阮宝林身上。然后快步走了出去,不一刻,拿了一个小小的蜡丸,‘混’在一把银角子里,公然‘交’给了守‘门’的‘侍’卫:“依前日的好酒,再打个二三斤来,娘娘爱喝。”
那‘侍’卫的帽檐压得极低,眉眼模糊,低低地点头称是,转身疾步走了。
……
……
秋日暖阳。
长空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大明宫里有了邹皇后,似乎一切都在真真切切地好转起来。
赵贵妃协理六宫,安静地忙碌着。
裘昭仪和沈昭容整日结伴游玩,偶尔还会一起去兴庆宫拉了裘太后同去跑个马。
两个有孕的修媛“和睦相处”,身子日渐丰腴。
高婕妤回了含凉殿,果真和文充媛打打闹闹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耿婕妤安分守己。
崔婕妤安心养病。
明宗觉得自己的后宫从来都没有这样平静过,不由得满心欢喜地跟孙德福吹牛:“瞧瞧,还是朕聪明吧?死拉活拽地把你邹娘娘复立为后。看看如今的后宫,一片冲淡宁和。朕都要醉死在里头了!”
孙德福硬生生扯扯嘴角,算作笑过了。然后一下子愁眉起来:“皇后娘娘那里都要煎熬得发疯了,您还这么高兴!”
明宗诧异:“她煎熬什么?”
孙德福看着明宗,一脸怜悯,‘欲’言又止。
明宗心下知道不妙,稳一稳心神,沉声道:“你说,朕什么都不怕。”
孙德福叹口气,低声道:“您不觉得,宫里平静得,有些可怕么?”
明宗皱眉,悚然,大惊:“你是说,你邹娘娘查不出来到底谁正在窥伺?!”
孙德福点点头,挠着脑‘门’苦恼:“何止是邹娘娘,便是老奴,也只查到了耿婕妤最近跟裘昭仪‘私’下里走得近。别的,安静得吓人。”
明宗意外:“魏氏难道没有欺负凌修媛?”
孙德福‘露’出了一丝笑意:“邹娘娘把线娘派了去,就住在仙居殿。”
……
……
午后。
尹线娘快步先拐进了厨房,一口先干了一杯邴阿舍悄悄留起来的葡萄酒,然后拈了一条小冰鱼儿扔进嘴里。咯嘣咯嘣一嚼,声音顿时惊动了在里间忙碌的邴阿舍。
邴阿舍掀‘门’帘出来,看着尹线娘又惊又喜:“咦?你怎么回来了?”
尹线娘咧嘴一笑:“姓魏的想要欺负凌修媛,把我支出来了。”
邴阿舍瞪她一眼,嗔道:“你既然知道,如何还肯过来?”
尹线娘又从盘子里拈了一块炸鱼扔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正好也要跟娘娘说两句话。娘娘可醒了?”
邴阿舍点头,忙道:“你快去吧,仙居殿里现在可要紧得很。”
尹线娘也点点头,道:“姓魏的要喝‘鸡’汤,凌修媛也馋你做的面果子了,说是要吃苹果馅儿的。”
邴阿舍抿嘴一笑:“知道了。”
尹线娘转身一溜小跑进了清宁宫内室,小宫‘女’们还不及通报,尹线娘笑嘻嘻地往里一探头:“娘娘做什么呢?”
邹皇后正在窗下写字,闻言一回身,笑了:“线娘怎么回来了?”
尹线娘笑嘻嘻地进了‘门’,先利落地行了礼,道:“两个孕‘妇’嘴馋了,一定让我亲自跑一趟,亲口告诉阿舍做吃的。说是别人传的话,阿舍有些偷工减料。”
邹皇后笑着摇摇头:“孕中的‘女’子都会有些小心眼。她们俩怎么样?”
尹线娘敛了笑容,看看旁边‘侍’立的横翠和桑九。
横翠会意,走到‘门’边,吩咐宫人:“你们出去吧。”
待只剩了四个人,尹线娘方轻声道:“魏修媛不知怎么的,聪明了很多,几次找凌修媛的麻烦,都很巧妙。我心眼不够,每次都是凌修媛气白了脸我才反应过来。这几日魏修媛的那个阿谨总是借故往正殿跑,我昨天夜里狠狠地吓唬了她一次,她今日才消停了。娘娘,我怀疑阿谨奉了谁的命,只怕正在处心积虑地要‘弄’掉凌修媛的胎。我这次听她们俩的话回来,也正是急着请娘娘的示下,要怎么办。”
邹皇后放下了笔,擦了手,慢慢地跪坐下,听尹线娘说完,皱了皱眉,道:“看来,还是该把小语叫回来。你怕是对付不了这种官宦人家小姐的弯弯肠子。”
尹线娘连连点头。
桑九向天翻了个白眼,轻轻地往尹线娘额角戳一指头:“你就不能上进些?说你笨,你还一副很荣耀的样子!”
尹线娘嘿嘿一笑:“我本来就不是做这些事的料子么。娘娘都知道的。清宁宫安静,我就清闲——我就等着以后教小皇子和公主的拳脚了!”
邹皇后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个话说得很是。这一回,原是我小看了魏氏,也小看了……”
横翠听着邹皇后的半截话,眨了眨眼,低声问:“娘娘怀疑是贵妃?”
邹皇后摇摇头,不语,眼神投向窗外。
那个方向,是掖庭。
横翠和桑九面面相觑:贤妃?她已经被废为宝林打入冷宫,难道还有本事遥遥控制大明宫不成?
忽然,外头响起一阵惶急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小宫‘女’变了声走了调的声气:“皇后娘娘救命!魏凌二位修媛同时落水,昏‘迷’不醒!”
邹皇后腾地立起,脸‘色’铁青:“贤妃!你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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