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森重,层楼叠榭,陈留城内镇东将军曹操府邸。
“啪!”
将袁绍遣人送进来的文书掷在面前的案几上,曹操负手背对着郭嘉、荀攸、荀彧等几位谋士怒斥道:“袁本初欺人太甚!”
荀彧、荀攸叔侄嗫嗫欲言,却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惟有郭嘉凝望着曹操,陷入深深的思虑的中…
十年苦寒,就期盼着能够一朝飞天。
不过不像袁术现在实施的“科举”,只要身世清白就能通过读书出人头地。
“举孝廉”是一道坎,这是一道令人绝望的门槛,就算你熟读百书,有管仲、乐毅之才,没有他人的举荐,一样只会沉沦苦海,永不得超生。
思孟德过往,与袁绍袁本初的往事,孟德是官宦之后,为士林所轻,若无好的际遇,那么他的这一生想必也只能这么很平淡的过下去了。
袁绍是“四世三公”之后,不过由于是庶子,名不正言不顺,他想要掌一家之主权柄,将袁术排斥在外,若不能做出一番“大事”来,想必也不会得偿心愿,有今日的成就。
孟德初为诸生,恰逢袁绍为继父守孝,得张邈引见,两人因缘际会在那时结交为好友。
孟德、袁绍年少好胡闹,“好游侠,与张孟卓、何伯求、吴子卿、许子远、伍德瑜等皆为奔走之友”…
在袁绍培植自己势力的同时,孟德冲锋在前,棒杀蹇硕叔父、陈武案上书呛声,念及他祖上是宦官,郭嘉只觉得曹操曹孟德能取得今日的成就不容易。
谁会无故去辱骂自己的祖宗,谁会拿先人的恶事去装点自己的门楣?
从“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故世人之未之奇也。”到“惟梁国桥玄、南阳何颙异焉”,世人士林对他的看法在改变,难道真是因为孟德已经从原来的他变换成了另外一个他?
桥玄、何颙等都是袁绍的人,这样的风评,可以看作是孟德付出那么多之后袁绍投李还桃,提携了一把。
然而,出身宦官世家,而又反对宦官,这样的做法岂会让他人满意?
于是便有了由“洛阳北部尉”左迁“顿丘令”,然后“从妹夫强侯宋奇被诛,从坐免官”,到最后“恐为家祸,常讬疾病,辄告归乡里”。
不管如何,孟德的声望算是有了,有了声望也就意味着仕途不会因他的出身而停滞不前,孟德他接下来所要做的便是…
为袁绍表为东郡太守之际,孟德亦表鲍信为济北相,鲍信是袁绍的人,这样的往来对于当时的两人都默契的很。
东郡隶属兖州,兖州又处中原,彼时刘岱为兖州刺史。
刘岱是什么样的人,郭嘉觉得不好评说。
庸庸碌碌之辈?
这天下像是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多的数不过来。
那时候,青州黄巾入寇,刺史“欲击之”,欲击之…
刘岱他行吗?
不过当时鲍信站出来劝说,宜守不宜攻。
其实这才合他刘岱的心思,不过鲍信是袁绍的人,刘岱则是兖州士人派,不归袁绍管,假如听了鲍信的话,那不就是好像在说,我的见识还不如对头吗?
于是就发生了“岱不从,遂与战,果为所杀”,后来孟德就领了兖州。
孟德一步步走来,其实与袁绍的帮助是分不开的,这得益两人年少之时的友情。
不过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谁会想到在孟德正面拖住袁术的时候,他已经扫清河北,挟雷霆之势来到兖州了呢?
袁绍重用河北本地士族,而轻颍川系,于此,荀彧等人全部依附在孟德帐下,无意中将兖州本地士族给推了出去。
张邈与袁术有往来,更在吕布过境之时曾有过交往,难道这仅仅是一次很平常的礼遇吗?
有人崛起,随之便会有人跌倒,就算还没有跌倒但迟早也会…湮灭。
袁绍书信过来教杀张邈,张邈也曾是他的好友,但到了这个时机点,就算是张邈这样的人物也会因此而死亡。
因为随着袁术的死亡,陈宫竟成了掌握扬州权柄的大人物,兖州有很多寒门学子,也有很多名士,假如他们就此投向了扬州,无疑就是资敌啊!
郭嘉苦笑又苦笑,袁术那个人真是奇怪。
死就死了吧,还要拉这么多人陪葬,先前的屠刀已经沾了血,难道还要再砍一批人的头?
许汜、王楷…
多少都是有点名望的人,孟德,你难道还要屈意顺从?
你难道看不出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
袁绍不仅仅要杀人,更要将整个兖州占为己有啊!
形势在变,之前袁绍还有掣肘之处,而现在随着公孙瓒的灭亡,他已经能够腾出手来对付其他诸侯,这当中也包括着你!
荀彧、荀攸两人为什么不开口?
呵呵…
相比走上一条死路,留待有用之身服侍袁本初也不失为一条好计。
现在天下局势趋向明朗,面前的这一战,袁绍若胜了,这天下就再无可阻挡他之人。
而他若败了,主公,您才有一线生机,可以求得喘气机会,除非您心中的雄心不再。
没有开口,郭嘉静静等待着曹操的决定,然而在回首过来的曹操眼中,他看到了曹操对荀彧、荀攸两人的失望,以及对自己的深切期盼。
于是,郭嘉道:“主公,我以为此时不宜再依附向袁绍,而应该求得与城外吕布谅解,达成盟约…”
走到分叉路口,心中同样明晓的曹操面色凝重,他没有迟疑缓缓点头道:“奉孝,就按你的意思办罢。”
荀彧、荀攸两人如释重负,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站立起身来向着曹操施礼道:“如此,方为明公最为正确的选择。”
曹操脸色稍荠,还礼道:“以后还请两位继续献计献策,莫使眼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还是有点怨气,荀攸、荀彧两人不敢多待,深深一躬声后与郭嘉联袂而出。
曹操回身过去继续望着院中的景致,眼神中带着深切的悲哀,这样的决定并非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但现在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而是有着那么多文武的主公,假使只是自己一人的话,或许自己就不会这么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