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侧过头来看向寒公子等人，向这边迈出一步。
一只手猛然抓住里斯的脚踝，竟是云无边。他一只手捂住胸口，一边狠狠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他。”
里斯皱了下眉头，叹口气道：“我倒是忘了你不是人类，海妖的生命力确实顽强，居然能够硬抗这么一刀。”说罢一抖腿便将云无边踢到一旁。
“你怎么样，二哥……”寒公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打了个，若是能看出来，大概会很难看吧。他终于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众人倒都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
寒公子忽然笑了一声，啪的抖开折扇，露出“嫉恶如仇”那一面来，朗声道：“既然明知非死不可，我倒也不怕了，今日和大哥二哥结为兄弟也不枉此遭了！只是可否让我做一回明白鬼，你究竟是不是里斯？”
里斯也笑了，道：“都是一死，哪怕是假装镇定也是好的，我当然是……”这时巨大的水声盖过了他的语音，湖面忽然掀起巨浪，小船猛烈的摇晃起来，几乎就要散架。浪头落下，水柱摔在众人身上，力道颇大，寒公子骨折处又被打动，干脆大声叫起痛来。里斯抬起手臂遮挡落下的水，就在这时，浪头中窜出一道黑影，笔直飞向里斯。
里斯见有人袭来，手腕一拧，匕首出鞘，鲜红色的气喷射开来，哪知来人不避不闪，迎着刀尖冲了上去。那人便被匕首穿过，背后喷出一道血柱。但也紧紧贴住了里斯，众人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时浪花才全部落下，湖面又平静起来。大家便看到两个里斯贴在一起站住，一个人腹部插着一只匕首，另一个腹部插着——凶刀未了。
后上船的里斯道：“我有你这么多话么。”
先前的“里斯”瞪大了眼睛，仿佛不可置信的样子，嘴里嘟囔着：“怎么会……你是……”便跪了下去，倒在船上。里斯抽出凶刀未了，将尸体踢入了水中。
众人都看的呆了。寒公子最先反应过来，拍手笑道：“我就知道那个是假的，如果真的是你，出手怎会这么婆婆妈妈？”话虽如此，寒公子心下却乱成一团。这魔鬼湖化出的心魔究竟和本尊有什么区别？区别又有多大？里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对他一无所知。之前他出手对付九龙神捕，也是这般以命搏命。后来制住梁孤鸾也是雷厉风行。这皆是因为他是个注重效率的人，直接用他认为最有效的手段对敌，哪怕自己身受重伤也在所不惜。如此看来，刚才的手法确实同他本人一般。但是，我又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杀人前闲扯的人呢？毕竟刚才我们都已经无还手之力，这分别又有多大？等等，还有一个问题。
寒公子的脸渐渐有些发白，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现在和刚才的情况没有分别！他们中依然是里斯拥有绝对武力，而刚才那个“里斯”要杀他们的理由依然成立。里斯是个注重效率的人。刚刚那个心魔的想法可能和真实的里斯是一样的。
真的里斯也是有理由杀他们的。
他说过，他是受过训练的人。
他是受过训练的杀手。
七城之一传奇城的首席杀手。
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寒公子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平静，便去瞧里斯。他打开衣裳，正在包扎伤口。刚才虽然被匕首刺入腹部，伤势很重，但看样子没有性命之忧。另一面，云无边也坐了起来，喘着粗气，胸口的血却已经止住了。连寒公子也不禁感叹海妖生命力的强大，这种伤居然都没事。
这时独孤傲雪道：“这把刀是凶刀未了？”
里斯点头道：“常离被杀后沉入湖底，这刀居然没有消失，我看到了便潜下去将它捞了起来。这湖太诡异了，我以为人死之后能力就会解除，但是，这湖底到处都是尸体。”
云无边低着头，以异常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你知道我是海妖，那你是不是从来就不信任我？”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寒公子心下暗暗叫道，不好，事情朝着糟糕的一面发展了。
里斯冷笑道：“不错，从你登上传奇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人类。我为什么信任你。”
云无边说：“看来这一刀我挨得也不冤。”
里斯道：“你非要将那东西算在我头上我也没有办法。”
云无边抬起头，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嘴角微微抽动，似是在竭力忍住怒气。忽然又说道：“月白，你呢？你有什么话说？”
月白这时也坐在地上，他毕竟是人类，失血过多已经没什么气力了，只是苦笑道，“我说什么，你信吗？”
“这里是绝望山岭啊，哈哈。”月白惨笑，竟然一个翻身投入湖中了。众人惊呼，但大家都受了伤，却也来不及救他。
寒公子感觉抓住了什么，然后他渐渐明白了月白说的绝望山岭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是恐惧？什么是绝望？
是面对不可匹敌的杀手么？也许是的，当常离的刀抽出时，没有人不胆寒，这是死的绝望。
是身陷幻境而不可脱离么？也许是的，当生死镇中生死两相忘时，众人的迷茫与无助，这是迷失的绝望。
是困于敌手眼见所爱被杀被吃么？也许是的，当里斯看清炊烟的刹那也许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这是真实的绝望。
是怨气缭绕不见天日的鬼林么？也许是的，“定魂桩”和“勾魂肠”喝着歌谣传唱一个个悲惨故事的时候，所有人都体味着人非人的绝望。
是血洒魔湖重重包围之间身受重伤么？也许是的，没人知道还有多少敌人，亦是没人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彼岸，这是不屈的绝望。
但是，更深的绝望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而来自于人们的内心，当彼此不再信任的时候，当并肩作战的同伴也捉摸不透的时候，当他人即恐惧的时候，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寒彻入骨的绝望。
就像月白说的，原来如此啊，这里是绝望山岭啊。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