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两日之后,竹懒水三人来到这火焰山下清凉镇。
清凉镇中有大名鼎鼎的火神庄,镇子除却火神庄外却不大,只有一间酒楼,几间客栈,大抵是为了那些途径此地和前来火神庄的客人准备的。
竹懒水告诉他们,这清凉镇其实全部都是火神庄的产业,不过挂着外人的名号经营罢了。云无边看了也不禁点头称赞,这火神庄,不愧为大陆十三庄之一,气派还是有些的。
火神庄的大门常年敞开,来者是客。竹懒水等却不进门,只用门上铜环轻叩。片刻便有一人出来,见是和尚,合十微躬,问道:“这位师傅,是要化缘吗?”
竹懒水微笑道:“贫僧虚心,前来拜访老友,还望引见。”
那人道:“师傅老友怎么称呼?”
竹懒水道:“便是侯老爷。”
那人道:“师傅来的不巧,我家老爷昨日刚刚离开,现下不在庄中。请回吧。”
竹懒水问道:“不知侯老爷去了哪里?何日能还?”
那人摇摇头,说道:“这些小的就不知道了。”说罢又躬下身子,便转身走了。
竹懒水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他这是去哪了。”
独孤傲雪见状,猜测道:“会不会是来火神庄求剑的人太多,只好推说不在?”
竹懒水犹豫道:“应该不会,火药侯不是那样的人,倘若有人求剑,他便开出价码,若付得起就交易,若付不起他便不再理会。也没人敢在他的地盘上造次。”
云无边嘿嘿笑道:“真是爽快,本该如此!”
三人无可奈何,只好在此多住几天,等那火药侯归来。其实若是竹懒水表明身份,火神庄里一定有人认得他,便会住在火神庄里好生招待,可是三人一行是来兴师问罪的,便有些不合适,因此住在清凉镇的客栈中。
两日后,正午时分。
云无边和独孤傲雪正在这清凉镇唯一的酒楼清凉酒楼中吃饭。寒公子同他们临别之际曾送上银票若干,因此二人手头很是宽裕,一桌菜肴极是丰盛。竹懒水却道酒楼盛宴不符清修之道,因此不和二人一同吃饭。
云无边一边大嚼特嚼,一边含混不清道:“大哥,我们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那老头子一年不回来,或者死在外面了呢?我们就一直等下去吗?”
独孤傲雪笑道:“着急也没用,我们在这里等上七日,若是他还不回来我们就去找他。”
云无边点头称是。旁边桌的人却一声冷笑。
独孤傲雪抱拳,问道:“这位大哥,在下有什么冒犯之处吗?”
邻桌坐着三个清瘦汉子,桌子上各放着一把剑,用布缠了起来。其中一个人吊睛云鬓,仪表不凡,冷笑声便是他发出来的,见独孤傲雪这般有礼,也抱了下拳,答道:“不敢当。只不过阁下口气未免太大了些,那火药侯可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见到的?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能一睹真容已是有幸,说什么死在外面,实在不该。”
独孤傲雪点点头,正欲说话,云无边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容易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我说那老头子你们起什么哄,难道他是你们老子?”
那人啪的一拍桌子,震起了一根筷子,手腕一翻,只用手指一压,筷子就转了九十度,平行着飞了过来。云无边嬉笑一声,张嘴吐出一块骨头,将那筷子打落。独孤傲雪皱着眉想要阻拦,云无边却低声道:“大哥没事,终于有点乐子了。”
那桌另一个人按住吊睛汉子的手,摇了摇头,想要作罢。云无边却说道:“你扔筷子做什么,想吃我们的菜吗?”说着手掌一推,一盘红烧肉就飞了过去。
那吊睛汉子眼睛一瞪,伸手便接,岂料云无边已用了自己的气,那盘子附着一股暗劲,“啪”的一声盘子炸开,红烧肉的汤汁溅了那人一身。
那汉子豁地一声站起,手里已握住自己的剑,横眉冷对云无边二人。
云无边视若无睹,拍着大腿作惋惜状,叫道:“哎呀,可惜一盘红烧肉了,那盘子也是不错的。拿着剑吓唬人,怎么连盘子都接不住呢?”
吊睛汉子道:“哪里来的宵小!报上名来!”说着抽出手中的剑。独孤傲雪也是走镖的人,看他气息绵长,持剑稳定,便知不是庸手,暗暗戒备,桌子下的手中已握住一柄飞刀。
云无边笑道:“我是云无边,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宵小?”
那人道:“我乃红江杜天佑。今日就来教训教训你。”这名字一说出来,云无边二人便知道了。这三人乃是赫赫有名的红江三剑客,称作清风剑客、不归剑客、宝妆剑客。杜天佑就是那不归剑客了。三人师承浩云宗宗主,一同学艺一起闯荡江湖,出山八年来时常相聚,虽不是亲生兄弟,手足之情犹有过之。
红江三剑客行走江湖,手底下自是有硬功夫的。成名之后也有不少人找他们挑战,都被一一打败,只是前一段时间被黄家新出的小子黄九天邀战,竟被他的九天混沌锤法硬破了剑招,宝妆剑客的宝剑也被震断。三人辗转多处,想要接上宝剑,可是均不如意。数月之后,才来到这火神庄,也是为求剑而来。
独孤傲雪细细打量三人,那之前曾出言安抚的是宝妆剑客,只见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对红唇仿若涂脂,双耳垂肩笑眉延展,端的是一幅佛光宝相,怪不得人称宝妆剑客。余下那人始终不曾说话,自然是清风剑客了,他个子最高,用的剑也最长,此人少言寡语,云淡风轻,与人相斗比剑却从不下杀手,只是点到为止,相传是三人中剑术最高的。
独孤傲雪道:“我这弟弟说话太粗鲁了些,几位都是有名的大人物,何必跟我们斤斤计较?不如这顿饭算是我们请的,多交一个朋友总比多结一个仇家好的。”
不归剑客冷笑一声:“我红江三剑虽说广交朋友,却也不是没有原则的,你若是能接下我三剑,再说别的。”
云无边问道:“你的剑和常离的刀比怎样?”
不归剑客愣了一下,道:“我没有和他比试过,但我恐怕不是对手。”不归剑客其实也是磊落之人,他倒没有为了撑面子而信口开河,不如就是不如。
旁边一桌坐了两人,一男一女。两人都相貌平平毫不出众,一直在默默吃饭,也不看他们,听了这句话,那男人忍不住叫了声好,道:“这才是正经的好汉。”
云无边哈哈一笑,道:“那便没问题了,你尽管刺我三剑,倘若我接不下来,别的也不说了,我叫你声爷爷,从此红江三剑客在的地方我云无边都绕着走就是了。若是我接下了,像我大哥所说,看看咱能不能交个朋友。”其实听了不归剑客自认不如常离的话,云无边也很是喜欢他,已经有了结交之意。要知道江湖之人把名声看的很重,能在对手前坦然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是要几分勇气的,愈是有名之辈愈是如此。
不归剑客提着剑轻晃手腕,看云无边一动不动,问道:“你取兵刃吧。”
云无边道:“我不用兵器。”
不归剑客微微着恼,道:“你这般轻视于我,可不要后悔!”说着宝剑出鞘,一道银光乍现。不归剑客没直接刺过去,在空中抖个剑花,方才刺下。这一顿一抖,其实是为了给云无边个缓冲的时间,免得被自己刺死了。
云无边看出了他的好意,竟往前挺身一步,身随剑动,宛如游鱼,笑道:“你的人当真不错,只是这剑太马虎了些,用点真本事!”
不归剑客目光一凛,已看出云无边身负绝艺,不再留情,第二招刺出。只见他脚踏梅花步,身如巧燕形,一剑横扫云鬓飞扬,忽而回眸一笑,从腋下反身一剑,竟有股婀娜多姿之气,妩媚动情之意。这一式唤作“玉女仙瑶佩”,出剑忽快忽慢,行迹刁钻,杀气隐匿在优雅之中,十分阴柔。
云无边瞪大眼睛,悄然开启能量场,手掌中气团飞旋,脚底炸声一响,整个人就飞速腾挪,待到不归剑客回眸一笑云无边竟愣了一下,可那剑不等人,顺势就刺向云无边的下胁。云无边掌风后发先至,剧烈的振动将那剑尖崩弯,云无边脚下运力,向后疾退一步,才躲过这一剑。
不归剑客顺势转过身来,一腿前伸,矮下身子去,剑锋朝云无边脚上刺去,云无边急忙迈开步子,那剑却又从下而上挑了起来,走的也不是直线,竟曲曲折折,越走越慢,但是这剑看似慢了,凶险却越来越重,云无边浑身肌肉紧绷,随着剑的移动不停调整姿势,剑虽慢,两人气机却牵扯纠缠到一起,云无边若是忽然跳出,破了气机,便露出破绽,那么那个瞬间这柄剑就会刺穿他的身体。
剑越是往上,就越慢,气氛便越凝重,云无边隐约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这一剑牵引,不禁肃然,心中一动有了计较。却见云无边忽然一抖,作势要躲,似乎承受不住这般压力。不归剑客怎会放过这个破绽,剑就弹了出去,径直朝云的面门而去,这可如何躲开。
云无边的脖子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摆向一边,那剑就贴着他的左侧面颊砍了下去。云无边嘿嘿一笑,往旁边跳出,稳稳落地,并没有受伤。
不归剑客提剑伫立,盯着云无边的脸,过了半晌,自己忽然笑了起来,道:“你的脖子可以弯成那样或许是练过筋骨的功夫,可是你的左耳怎么也不见了?”
云无边也哈哈大笑,道:“可惜可惜,我这左耳早些时候被常离砍了去,你运气不好,比他晚了!”
旁边那桌的男人点头赞道:“好一招‘潇湘逢人慢’,剑招妙,接的更妙。竟是这样破了如此凶险的招数,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不归剑客苦笑一声,自嘲道:“我还咋呼什么,原来是遇到了高人。”说罢深深一躬,还剑入鞘。
云无边道:“不打不相识,咱们在此地相遇,便是缘分,杜兄若是不嫌,小弟还想结交一番。”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归剑客杜天佑也是豪爽之人,洒然一笑,同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豪气顿生。
江湖,让无数英雄男儿纷纷投身于此,为的是什么,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笑风云过,杯酒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