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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浩云峰(1 / 1)

云无边沿着通天索一路向上,眼前云开雾散,终于见着了浩云峰的模样。浩云峰侧壁宛若刀削,从云雾中耸立出来。近处只见怪石嶙峋,浅浅地生着一层青苔,远处却又隐没在云海之中。滚滚荡荡的云浪在山间缓缓涌动,如大地铺絮,如瑞雪盖川。时而风起,一时间云雾又千变万化,似浩荡大军无声而来,霎时间又叹息一声,飘渺无踪了。

云无边自小生在海中,虽也常常见到白色之海,却哪里有这般奇景来的动人心魄,一时竟看的有些呆了。待到踏足浩云峰上时才收住心神,便见到不远处站着一处红色身影,居然是个女子,仿佛在此恭候多时了。

云无边暗自戒备,走上前去,那女子见是他,微微一笑。云无边脱口而出道:“是你?你是哪个?”

那人道:“小女子酡颜见过云公子了。”原来不是别人,是在黑色城堡曾见过的女子酡颜。她和胭脂长得一模一样,是以才有云无边那么一问。

云无边眉头微微一皱,转瞬间又哈哈一笑,道:“原来是酡颜姑娘,你不是在绝望山岭吗,怎么跑到这浩云宗来了?”

酡颜浅浅一笑,说道:“我家主人要我来捎个话,这便要回去了。”

云无边问道:“不知姑娘给谁带话?”

酡颜眼睛笑的弯弯,嬉笑道:“公子马上就知道了,我家主人也让我给你带好。”

云无边道:“一别数日,宇文墨他还好吗?”

酡颜道:“我家主人很好,也甚是思念诸位公子,想来不久便可再见。小女子有事在身,得走了,望公子勿怪。”说罢也不等云无边答话,从怀中拿出一只白烛点了,便见那烛光摇曳,烛影投在地上,竟越来越大,变成一个黑洞,酡颜闪身而入,那黑影便不见了。云无边愣愣地看着,想起当时宇文墨给了他们一人一根蜡烛,原来是如此作用,下意识摸了摸怀中,蜡烛还在。

这时香三娘二人也从通天索而来,登上浩云峰。三人不多话,只管寻那主殿。却说三人拾级而上,转过一个弯后眼前有两条岔路,一个老者坐在旁边的断崖上,手中握着一柄鱼竿,似在钓鱼。

香三娘问道:“这位老丈,敢问主殿怎么走?”

那老者没回头,伸手一指。香三娘道了谢,便欲离开。云无边却说道:“这里无水无池,老头你钓什么鱼?”

这一说香三娘才注意到,那老者面对断崖,前面是虚空茫茫,他拿着鱼竿是做什么?

老者道:“云海浩淼,你怎知没有鱼。”

云无边道:“我自小生在海中,什么怪鱼都见过,却从不知有飞在天上的鱼。”

老者道:“凭虚御空那是不会,可是云雾浩荡,鱼儿便可畅游无边。”

云无边听他说话似乎意有所指,更不肯轻易走掉,追问道:“老头不要故弄玄虚,酡颜找的人是不是你?”

那老者道:“池中鱼寻饵而食,不知步步上钩。天上鱼却也没什么分别。”

云无边道:“这是什么意思?当局者迷吗?”香三娘看他两人没头没脑的说话,心下焦急宁违天的毒伤,便拽云无边的衣袖,娇嗔道:“走啦,别跟他纠缠不清。”

云无边略一犹豫,便转身跟香三娘去。这时忽觉衣领一紧,整个人忽然腾空飞起,不觉一惊,自己竟已荡在半空。抬眼瞅去,那老者仍坐在断崖之上,手中鱼竿微调,那鱼钩正挂在自己的后领上。云无边一个大活人在下面张牙舞爪,那老者却纹丝不动,手上仍仿佛没几分力气的样子。

老者道:“你看,这不是钓上一条大鱼吗?”

云无边怒道:“你这老头就知胡闹,我怎么成了鱼了!”

老者道:“生在水中,长在水中,遇水可兴风作浪,离水就焦躁难安,你怎么不是一条鱼了?”

云无边一愣,身子往前一荡,脚下风团炸起,蹬住岩壁,纵身一跃已翻身飞上断崖。转过身去面朝老者,说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是专门等我吧。”说着手上也隐约有风团涌动。

老者转过身来,脸上皱纹深深,须发眉眼皆白,已经有些年岁。眸子也浑浊无光,耷拉的眼皮轻轻扯动,才知道还没有完全瞎掉。他叹口气,说道:“我也是池中鱼,明明已看出钓者收线,还是不得不来咬一口鱼饵啊。可悲可悲!”

云无边喝道:“少说废话,你什么意思!”

老者道:“不急,我问你,你怎么上的浩云峰?”

云无边沉声道:“自然是走的通天索。”

老者又叹息一声,道:“我本不想趟这浑水,可是你伤我门人,又拆了我朱雀殿,老朽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说不得也只能将你拿下了。”

云无边怒笑道:“你好大的口气,真当我云无边是那池塘里的小鱼吗!”说罢挺身而上,一拳轰出。

老者似摇摇欲坠,一步挪出,身子一侧,险险地避开了这一拳的拳风。手腕一抖,鱼钩就飞了出来,化作一道银线射向云无边。

无边跻身而来,双掌翻飞,逼开鱼钩,一掌劈向老者。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指尖在鱼竿上一抹,鱼线便断开。那老者单手擎着鱼竿,当做一柄剑来使,凌空三点,势如闪电,便击中了云无边的手腕、眉心、胸口。云无边倒退三步,以手拄地,险些摔倒。虽然鱼竿无锋,老者亦未动气,这三处给这么打上一下,仍是憋得他喘不上气来。无边心下惊骇,这老头实在太不简单,随随便便竟连中自己三处要害。倘若他方才吐出一点剑芒,恐怕自己已是命在旦夕。

云无边一手抚胸,一边问道:“你是谁?”

老者未答话,宁违天却张口了:“阁下年事已高,出剑却仍如此利落,在这浩云峰上,恐怕不是别人,正是浩云宗主,人称‘入云剑’的韩长生前辈吧。”说着竟是鞠躬做了一揖。这韩长生剑术造诣世间恐无二人能及,是以天下剑客均奉其为宗师。七杀门虽是旁门,门下弟子多行不义,但是对于剑术的推崇也比旁人多得多。此时见了他虽是敌对也不免心生敬意。云无边一听是韩长生,更是凛然。昔日白狐大师做英雄谱,韩长生位列第三,傲视天下群雄,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虽已过壮年,但方才三剑看来,恐怕武艺不减。

韩长生点点头,道:“你就是近几年的七杀门人?”

宁违天低头称是。

韩长生问道:“宁长涛是你什么人?”

宁违天道:“家师,也是家父。”说着咳嗽起来,震得整个人弯下腰去。

韩长生点头,和声道:“他还好么,冥海一战后再没见过他了。”

宁违天缓了一会儿,说道:“家师三年前已经仙逝了。”

韩长生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云无边默默回想,知道那宁长涛也是英雄谱榜上有名之人,昔日位列十三,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剑客了,不想物是人非,竟已不在了。不过他所说什么冥海一战自己却丝毫不知,怕是什么隐秘的事了。

韩长生重新转向云无边,郑重道:“你可知自己已是局中之人?你想破局而出还是想看天下大乱?”

云无边问道:“什么局?我何时成了局中人?”

韩长生望向云海深处,叹了口气,“怕是从你出生时,就是这局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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