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斓是皇后所出嫡长女,但皇后却因生产落了毛病,没多久就离世了。
新元帝盼了许久才盼来了这么一条血脉,又有结发妻子的临终托付,便力排众议,将凌斓养在身边,没有交给后宫的妃嫔。只稚儿娇弱,不能没有贴心之人的时时照料,新元帝到底是帝王,国事繁忙,没多少精力放在凌斓身上,便在层层选拔中,选了年轻守寡,遗腹子又不满三月就早夭了的李林然为凌斓的奶嬷。
当时不是没有人反对李林然做凌斓的奶嬷,明明后宫就有妃嫔,何苦去找一个丧夫丧子的不祥之人?新元帝的态度却很坚决,李林然孤身一人,没有娘家,也没有婆家,便可防止她利用奶嬷的身份为家族谋利,他的父皇不就是因为太过宠信奶嬷一族,才养大了那些奴才的胃口,险些叫他们夜开宫门,迎叛军入内。
前车之鉴,新元帝不得不防,为了更好的看顾凌斓,新元帝还亲自挑选了几个暗卫放在凌斓身边,防止李林然心大生变。至于后宫的妃嫔,位分再低的都有母家,他可不敢小看这些女人背后的母家,且若是把凌斓交给了某一个妃嫔,势必要提升她的位分,以示嘉奖,无形中就会养大妃嫔的野心,再下一步,岂不是要谋夺后位?他的皇后只有一个,就是凌斓的生母,他的发妻,再不会立别人。
总之,凌斓是李林然一手带大的,新元帝这个父亲也做得十分称职,就是寿元不好,未能等凌斓成人便撒手人寰。李林然一心为凌斓,又被新元帝破例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人称李怡昭。受宠如孙玮,在她面前也是不敢放肆的,哪怕当众受了她一掌,只因凌斓现在最尊重的人仍是李林然,孙玮可不敢挑衅这尊大神。
倒是觅言有些忘形了,忘了眼前之人除却奶嬷身份,还是先皇册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他如此行事,是大不敬。果然,李林然不屑跟觅言计较,随李林然而来的几个内监却不干了,要对觅言动刑。觅言自知冒犯,却不忿被罚,和这些人纠缠了起来,还是李林然嫌他们吵闹,呵斥了一声,才叫他们闭了嘴,静立一侧。
太医熬的药来了,李林然忙接了过去,先自己试了一口,确认无毒后,才喂凌斓喝下。见喂不进凌斓的嘴,李林然便像凌斓小时候那样,一点点的渡给她。
孙玮摸着依然疼辣的脸,看了一眼李林然,目光却被凌斓攥在手里的花吸引住了,她竟是昏迷了也不曾忘了这花?孙玮的心一阵颤抖,被人这般珍爱着,再冷的心肠也会被温暖的,何况他本就是喜欢她的,也愿意担着妖男之名,但……
刚喂完了一碗药,殿外就吵了起来,李林然不由得蹙眉,这些人真是放肆。
李林然正要教训在外吵闹的奴才,却听内监通报,原来是刺相王源来了。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落水?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若陛下有个三长两短,便都拉去冰窖活活冻死!”年逾五十的王源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相,看着就是心地宽和的老人,但他的心肝到底有多黑,只有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才知道了。
“刺相大人请息怒,这些奴才固然要罚,但也得等陛下醒来了,才能定下刑罚,毕竟这是陛下的奴才,是死是活,总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李林然给王源行了一礼,姿态摆得恰到好处,而在李林然面前,王源也不敢放肆,笑着扶起了她,“李怡昭多礼了,你是看顾着陛下长大的功臣,便是陛下都免了你的礼,我一个刺相,又怎敢受你的礼?陛下如何了,太医可有开方,这怎么不是院首伺候的?”
王源看着垂手站在一旁的太医,面上似有不悦,太医行了一礼,道:“回刺相大人的话,院首前些天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陛下,便求了陛下口谕,出宫养病去了。出宫前,院首把他的铭牌给了下官,让下官代管太医院一应事务。”
“原来如此。”王源了然点头,微卷的睫毛下却藏着一股寒光,太医院首那个老东西,竟敢将他的人调出皇宫,赶到行宫任个闲职,若不是得给张峰然几分颜面,他早就挖掉那个碍手碍脚的老东西了,今日又怎轮得到这个玩意放肆?
李林然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表情,意识到仅凭她一人之力是拦不住王源的,便冲她的人使了个眼色,在她的人退下后,微微一笑,对王源说道:“刺相大人,陛下已经喝了药,睡一觉起来便无恙了,我们这么多人杵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还会扰了陛下的清静,不如去旁边的侧殿等候,有什么都等陛下醒了再说。”
王源看了一眼凌斓,见她气息平缓,并无紊乱之兆,便顺势带人到了侧殿。
孙玮想留在凌斓身边,却被李林然一个眼神吓得没了心思,一同去了侧殿。
觅言偷偷瞄了一眼孙玮的侧脸,啧,李林然这个巴掌打得够狠的啊,不知凌斓醒了,见她心尖上的人被李林然打得这么凄惨,还会不会给李林然三分颜面。
只剩下凌斓和几个尽忠职守的侍卫,以及需要时刻看着凌斓的太医和药童后,殿内彻底的安静了下来,连凌斓的呼吸声都能听见。一开始的时候,凌斓的呼吸声还是很平稳的,但慢慢的就变得急促起来了,像是做了一个噩梦,心绪不安。太医见状,便打开了针灸盒,拿起一根银针,给凌斓扎了一下,助她入眠。
凌斓果然安静了下来,但没过多久,呼吸声再次变得急促起来,比之前的情况还要混乱。太医便叫药童去熬安神汤,自己则拿着银针,依次扎了三个穴位,让凌斓能够冷静下来。凌斓也就安静了一会,便又再次梦魇了,太医只得再扎针。
“哦哟!哪个龟儿子敢扎朕?”结果这一扎,就把凌斓扎醒了,却又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