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过程令人心里难受,这种感觉我在看过《秒速五厘米》之后变得尤为深刻。其实人生何尝不是一个等待的过程,每一个人自出生之后,无论贫富贵贱,都在等待着一个早被注定了的相同的结果——那就是死亡。生命的旅程中或许会出现其它许多等待的境遇,等着长大,等着升学,等着恋爱,但是谁人无死,自古从未有人可以长生,哪怕帝王,哪怕枭雄,谁都会面临鸡皮鹤发的一天。其中更有一些不幸者,因这因那的缘故早早的将这段旅程草草收场。那些人可悲吗,不,或许早日解脱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对某些人来说。
是日,8月18日,周二。
今天下午是东方学园固定的社团活动时间,我怀揣着那份昨天连夜赶工出来的关于在体育节上增设摆摊项目的策划方案,告别漫步社社团教室里的大家,独自往办公楼行去。这次去见学生会长东方塑,我没有事先告知他,为的就是在此情况下一睹东方塑平常里与其他学生成员相处的场景,看看这只老狐狸是怎么驯服那些桀骜不驯的下属的。
能进入学生会的学生没一个是简单的角色,这一点在曲谱和凯尔特两人身上我已经很深刻地见识过,东方塑究竟要如何行事,才能折服一个个眼高于顶的成员,让他们如臂指使,有条不紊地展开学生会的各项工作的呢,对此我很好奇。
进入办公大楼,走上学生会所属的楼层,我一路走来与不少陌生的学生擦肩而过,这些人大都行色匆匆,想必正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经过一间挂着会议室的房间时,我听到从里面传出的东方塑的声音,于是停在后门外驻足向里面张望,正好看见一个完全不同于我曾经见到的吊儿郎当或者嬉皮笑脸模样的东方塑。他正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一根记号笔,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向在座的学生会成员们发表自己的演说。我注意到,在座的学生们都非常认真地听着,有的还时不时做下笔记,似乎听到了一些可以为自己所用的观点或方法。
做得真不错呢,这个学生会长,大家同样都是学生——至少在明面上是,东方塑却似乎具备一种领袖的魅力,可以轻松折服身边的伙伴,让大家心悦诚服地配合他的工作。此时的东方塑很好地给我上了一课,是凭我以前的身份永远无法企及的课堂。过去四年狼狈的大学经历,别说与学生会长喝茶聊天,我连那位大人物一面都没见过,甚至不知道那人的姓名。幸亏我一直相当低调地做人,否则以自己那种同样桀骜不驯的性格和作风,一旦跟这种大人物发生矛盾或者冲突,一定会被对方修理得很惨吧。
看来学生会的这次例行会议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因为我的存在感一向薄弱,所以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房间外多了一个听众,而我也在孜孜不倦地吸收着东方塑正在传授的知识,不仅是关于学生会的,还有关乎为人处世的。
接下来又是一个等待的过程,不过想必不会枯燥乏味,因为对于自己不懂的任何知识,我一向是不管有用无用统统照单全收。虽然这样做常常造成我的记忆里充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甚至影响到对于某些关键知识的记忆。但是这其实也是我的一种爱好,大概出于不知满足的好奇心吧。
站了一会儿,我干脆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低下头眯着眼睛,一边聆听东方塑的演讲一边吸收和消化自己获得的知识。之所以低着头,是因为我不想面对过往学生投注过来的好奇或者疑惑的眼神。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常常莫名其妙地关注一些明明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或事,只要能引起自己的好奇,让自己产生不解的心态,许多人都会乐此不疲地重复这种关注的行为。
在我等待东方塑结束会议的同时,有一伙人也在等待着某一个结果。
“怎么样,联系上了吗?”
两个银发女生之一稍显活泼的那个焦急问道,中间被询问的那个男生还没有回答,刚才开口的那个女生随即被自己对面的另一个银发女生瞪了一眼。因为在精神链接通道还没有完全巩固之前,施术者贸然分心开口说话是一种很不当的行为。被同伴瞪眼的银发女生不自觉地一缩脖子,随后很调皮地吐吐粉红色的舌头以示抱歉。
“我来了,辛苦你们了,两位神术使,米塔尼娅,梅丽莎。”
站在两个银发女生中间的那个男生突然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张口发出一种沧桑的嗓音,而这种声音绝对不属于这个年仅十多岁的年轻人,其名为安东列夫。
与此同时,一直在一旁静坐观望的另一个女生连忙站起身,走到安东列夫面前,微微躬身道:“拜见父亲大人!”
女生低下头,似乎不愿被这位安东列夫——不,应该说借由安东列夫为媒介将意识链接到这个世界里的那个人看见自己的表情,因为以那个人敏锐的观察力,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看穿自己的心思,因为那个人是西方贵族之一的克里斯蒂家族的现任族长——圣·费德士·克里斯蒂,也就是眼前这个金发女生的父亲。
老克里斯蒂朝自己女儿点点头,叹道:“好久不见,我的女儿,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圣·珊娜·克里斯蒂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和表情,为了不勾起自己心中的自责和对某人的愧疚,她一遍遍地暗示自己:我是克里斯蒂家族的继承人,是西方文明派来这个世界的卧底,目的是伺机收集一切关于这个神秘世界的情报和隐秘,为将来西方文明夺取并占领这个世界打下基础;自己并不是来这里谈恋爱的,更不应该像丹尼斯哥哥那样爱上一个东方人,以至泥足深陷不可自拔,最后使谢菲尔家族沦为贵族圈里的一个笑话;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摆脱家族的束缚,使自己将来可以过上一种稍微自由些的生活,那就必须努力完成这项使命,为西方文明立下足够的功劳,也为自己巩固在克里斯蒂家族里的地位。
没有寻常人家里女儿对父母亲的依赖,更不可能有撒娇这样的情节,克里斯蒂俨然一个下属般恭敬地回答自己父亲的问话,说:“感谢父亲大人的挂念,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收集情报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不久之前了,我成功窥探到一个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下一任传承者的记忆并且有所收获,今天正是要向父亲大人禀报此事。”
“哦,真的吗,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实在太动听了,哈哈哈!”老克里斯蒂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其中不乏得意与赞许的成分。他满意地点点头,欣慰地看着一向被自己视作珍宝的女儿,又道:“我的小珊娜,时间紧迫,赶紧跟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对我们家族来说可是一件大功劳啊。要知道,几百年来,我们派了许多核心成员进入你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可是从来没有人接触到这个世界的传承者,更别说能够成功窥探到他们的记忆。我的好女儿,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快,快说说那个过程……”
克里斯蒂捏着自己的裙摆,装为一副因为受到长辈夸奖而羞涩的表情。虽然已经竭力暗示自己不可以在此时想起那个人,但是心脏就是不争气地狂跳着,连呼吸也急促了许多。这样很危险,万一被自己父亲看出一点端倪,以自己对父亲的了解,他一定会对那个人产生仇视,更可能会命令凯尔特等人对那个人实施报复。不——我绝不能再让那个人受到伤害,我已经伤害了他一回,怎么可以再给他制造危险。
于是隔着裙摆,克里斯蒂用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只是稍微一用力,她腿上娇嫩的肌肤立即红肿起来,甚至出现了一道血痕,隐隐有鲜血将要渗出。
也许是因为被刚才的好消息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的缘故,老克里斯蒂并未察觉自己女儿此时的异样,仿佛自自言自语地狂笑道:“我们等待了那么多年,无数的先祖甚至因此而丧命,终于让我们等到那个机会了吗,我的女儿,你是我们克里斯蒂家族的骄傲……”
克里斯蒂此时心中难过之极,只想赶紧向自己父亲汇报完这个消息,然后结束这场跨界通话,于是,她细心斟酌一番,然后道:
“好的,父亲。事情要从另外一对与此无关的男女学生说起,我正是凑巧通过他们认识那个传承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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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学生会的例行会议还在进行中,东方塑正好结束自己的演讲,随后吩咐大家各自发言讨论关于体育节的各项事宜。然后,他走下讲台,随意地往会议室外一瞥,正好与我的转身之后投注过去的目光对接,我们对彼此点点头。
东方塑经过副会长曲谱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准备朝我走来。
正在这时,我看见他突然脸色一变,由于此时他正背对着会议室,走廊上也刚好没有其他学生经过,所以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他的表情——凝重,甚至可以说阴沉,仿佛夏季暴风雨前乌云密布的天空,令人望之而感觉窒息。
“跟我去会长室,速度要快,但不要让普通学生看出异样……”
东方塑在我身边低声说出这句话之后,迅速朝走廊尽头走去。
我本能地察觉到东方学园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变故,于是没有多问,快步跟在东方塑身后,往他的会长室而去。
关上门,推开窗,我和东方塑并肩站在窗前。东方塑伸手朝楼外的景物一指,压抑着声音道:“感觉到什么异常情况了没有?”
“你是指……”我极尽视线地四处张望,眼中所见并无任何值得特别关注的景象,各条路上人来人往,操场上有许多学生正在运动,宿舍区沉浸一片宁静的午后时光里……
“用你的心去感受,用东方校主传承给你的对东方学园的影响力去体会,你一定能发现什么的。我原本打算等到体育节之后再好好和你聊聊这个话题,没想到那些西方人的举动越来越猖狂,简直不把我们东方文明的守护者放在眼里。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被你赶上,我正好教教你怎么反击西方势力的‘偷渡’行径。”
“偷渡?”我低声斟酌着东方塑的用词,目不转睛地环视远方的景物。如同东方塑指导的那样,用自己的心去感受,用东方校主传承给我的能力去体会。很快的,我发现教学楼E幢,也就是社团教室集中地的那幢大楼,从其楼顶正发射出一道诡异的光柱,通向遥遥天际。
“那是什么玩意儿,塑君?”我赶紧问道。
“玩意儿?那可不是什么物理现象,而是有人正在施展与原来世界的精神链接之术,以学园里的某个学生为媒介,暂时地将身处原来世界的某个人的意识接引到这个世界,实现跨界沟通。在过去30多年里,我至少5次发现并打断这种精神链接,没想到在你入学之后,居然接连又发生了两次,他们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你是说克里斯蒂他们,可是凯尔特现在不是在会议室里吗?”
“你以为凯尔特那种大块头是可以掌握并施展这种法术的人吗……”东方塑回头瞥了我一眼,双手握拳,似有进一步的行动。
话说到此,我突然想起那一动一静的两个银发女生,没错,我就曾经在这两人身上察觉到一丝神力的痕迹,还有凯尔特胸口那件可以发出光芒的吊坠,果然是他们吗?
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再说我和克里斯蒂之间如今还有什么情分可言,我急忙对东方塑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正在沟通什么,但总之一定是针对这个世界的阴谋计划,你赶紧出手打断他们的链接……呃?”
我收回视线往身边一看,此时东方塑居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姿态,只见他双手抱胸靠在窗柩上,就是我刚才在在会议室外那副样子,然后好整以暇地回应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正好借这次机会教教你怎么反击。所以,这一次我不出手,由你动手吧。”
“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要怎么做啊?”我为之气结,挥舞着拳头大声道。
“嘘,小声点,别惊动了我们的猎物。”东方塑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跳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坐好,翘着二郎腿,这才幽幽道:“看来你至今还是没有整理好东方校主留给你的传承记忆,否则你就不会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我们的身份不同,这一点你要始终牢记,我只是东方校主的一缕化身,而你才是真正的传承者,所以我所使用的方法对你来说并无效用。不过,我还是可以给你一点提示,他们现在正在进行精神链接之术,顾名思义,你还不能理解吗?顺便说一句,这种法术其实很不稳定,只要稍微受到一点精神方面的干扰,它就会被切断。而且,如果干扰的力量能够达到震慑的效果的话,说不定,连同施术者和媒介者本身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简单点说就是反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当然已经明白了,东方塑已经给我讲述的这么详细,如果这么浅显的道理我还不听懂的话,那我可以去撞墙了。
总而言之,就是对他们进行心灵震慑,只要影响了他们的精神,法术自然就会被他们自己中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想,我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于是,视线重新望向E幢教学楼,我心念一动,血色瞳眸再次出现。情随事迁,这一回我心中所演化的场景不再是巴斯克威尔庄园那只恐怖的猎犬,而是半个多世纪以前八国联军侵略中华大地时所犯下的种种滔天恶行。我感觉,自己两道血红色的目光仿佛化为天地间的一柄巨斧,朝着那道光柱狠狠地劈斩过去。
那道光柱被我轻而易举地斩断,然后,只见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涟漪在空中荡漾起来,整幢E楼在我眼中似乎发出一阵微弱的颤动,不过很快又归于平息。
啪啪啪——
东方塑在我身后鼓起掌来,然后赞美声滔滔不绝地在这间学生会会长室里响起:“精彩,太精彩了,新辰。现在我终于可以确认,东方校主并没有选错人,我相信你将来一定可以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东方制约者。恭喜你啊,你成功地破坏了西方势力的又一次‘偷渡’,不仅手段干净利落,而且我认为刚才一定对那些鼠辈们造成不小的伤害。哈哈,真想看看那些人现在的表情啊,一定是又委屈,又惊慌吧。”
我摊开双手,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辜,然后与东方塑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东方塑说得没错,此时克里斯蒂和她那几个名义上的护卫们正是一脸惊慌之色。在场4人,除了克里斯蒂,其他3个参与者统统受到我刚才发出的那道目光的震慑。两个施术者米塔尼娅和梅丽莎脸色惨白,她们一个扶着身边的桌子摇摇欲坠,另一个则跌坐在地上,两人额头上冷汗直下,眼中露出久久挥散不去的恐惧。而作为媒介的安东列夫其下场则更加可悲,在精神链接被切断之后,他受到的冲击最重,立即就被吓昏过去,现在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四肢还在微微抽搐着,可见恐惧对他影响之深。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大家怎么了?”克里斯蒂焦急地问米塔尼娅道,因为眼前这几人,地上已经昏迷了一个,梅丽莎吓得魂不守舍,只有米塔尼娅的情况还好一点。
饶是克里斯蒂受到点多么良好的教育和训练,当面对如今这种突发的变故时,她还是难免露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想:难道刚才的精神链接被打断了,是谁,是那个神秘的学生会长吗,还是……那个人?
米塔尼娅一时仍无法开口说话,她正咬着嘴唇,竭力忍住身体的颤抖,刚才那一幕太可怕了——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无数的枪炮声、哭喊声,还有痛苦的嘶嚎、歇斯底里的狂笑此时仍然清晰地回荡在自己耳边。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战争悲剧给这个年仅17岁却又熟知历史的女生的心灵蒙上一层浓厚的阴影,那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被刚才所见场景里的无数亡灵的愤怒与怨恨放大至极限,如同恶魔似的正一口一口啃噬着自己的灵魂,让自己痛不欲生。
稍微冷静一些之后,她不由得讨厌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历史上那么多血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亏自己阅读了那么多历史记录,反观自己如今的作为,不正是在助纣为虐,为新的战争铺设温床吗?
不——我一直以来那么讨厌战争,自己不就是因为十几年前那场海湾战争而失去双亲,从而沦为孤儿的吗?看看自己如今的作为,米塔尼娅你不觉得惭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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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塔尼娅……”
克里斯蒂不再追问,走到这个女生身边,搀扶着对方在椅子上坐下,转而去安慰心灵更加柔弱的梅丽莎。
呜呜——
梅丽莎靠在克里斯蒂怀里放声大哭,这个一向活泼的女孩子刚才也被吓个半死,只听她边哭边向克里斯蒂说:“大小姐,刚才……刚才好可怕啊,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克里斯蒂温柔地抚着梅丽莎的后背,轻声安慰道:“莎莎,别怕别怕,已经没事了,不要再自己吓自己。”
“呜呜,大小姐,你不知道,不是我要吓自己,你没看见刚才的场景,真的好可怕,到处都是尸体,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几乎汇成一条条小河流。我看见许多我们西方的士兵,拿着枪,拿着刺刀在疯狂地屠杀着东方人,还有一些人在……在**妇女,好可怕,好可怕……”
“你们刚才看见了这些画面,虽然可能是一种幻觉,可是我听着怎么觉得很熟悉呢?”克里斯蒂将一道刘海拂到耳后,沉吟着道。
米塔尼娅逐渐收敛了心中的恐惧,也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和以后的做法,于是她扶了扶眼镜,接过克里斯蒂的话,道:“那些画面并不是幻觉,克里斯蒂小姐。”
“哦?”克里斯蒂抬起头,与米塔尼娅对视着。因为光照的缘故,米塔尼娅的眼神被眼镜镜片上反射的光忙掩盖着,让克里斯蒂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不过克里斯蒂没有在意此事,她连忙追问道:“米塔尼娅,你已经恢复了吗,那就好。你说那些不是幻觉,那你们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精神链接突然就中断了,而你们会变得这么恐惧,安东列夫甚至被吓晕过去。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米塔尼娅瞥了一样躺在地上还在昏迷当中的安东列夫,没有丝毫要去将这位伙伴从地上扶起来的念头,她双腿并拢坐好,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脸色凝重地对克里斯蒂解释道:
“大小姐,正如您所见,刚才借由安东列夫为媒介与您父亲进行的跨界沟通确实被人打断了,对方似乎非常了解我们这种神术的弱点,于是他直接对我和梅丽莎构筑的精神链接通道进行类似灵魂震慑的攻击,以此打断了我们的沟通过程。在这种心灵攻击里,安东列夫作为媒介首当其冲,受到最严重的灵魂惊吓,他正是因为承受不住神术中断的反噬和来自心灵的恐惧双重打击而昏迷过去,而我和梅丽莎作为施术者,也是如此。
不过对方只是针对那道由精神链接通道衍化的光柱进行攻击,似乎并没有发现作为源头的我们,而且他只发动了一次攻击而不再继续,否则的话,我们的身份可能立即暴漏,而且受到的伤害将更加严重。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追击,他到底是手下留情,还是另有所图呢。”
“那……你知道那个人可能是谁吗?我知道你在来这里之前曾在教廷里阅读过许多关于这里的秘密记录,里面有什么线索吗?”克里斯蒂闻言,若有所思地再次低下头,低垂着眼帘,沉默半晌之后才轻声问道。
米塔尼娅点点头,沉吟了一番之后道:“有一条最新的密录,是由谢菲尔家族那位少爷提供的,是他从自己当时的恋人那里意外获知的。”
“丹尼斯哥哥!青苗姐姐!”克里斯蒂在心中呼唤这两个名字,回忆起上次在医疗室听燕林女士向自己和那个人讲述的这两人之间矢志不渝的爱情,还有在迷糊餐厅后门走廊上领班得知真相之后露出的灿烂笑容,再对比自己利用爱情来收集情报的可耻行径,一时羞愧万分,不由得再次陷入自责与悔恨之中。
米塔尼娅眼中有莫名的神采一闪而过,没有在意克里斯蒂脸上难过的表情,接着道:“谢菲尔少爷是上一批的潜入者,当时他在这里结交了一位恋人,而且他那位恋人是学生会成员之一。那时就曾发生过一次精神链接通道被切断的情况,事后谢菲尔少爷与自己的恋人聊天时听那个女生无意中提及,说学生会长在前一次的会议中突然神色凝重地匆匆离场,十几分钟后才脸色疲惫地回到会议室。
因为施术的时间和学生会开会的时间重合,谢菲尔少爷据此认为,东方学园里的学生会长似乎掌握着某种神秘力量,可以抗衡并破坏我们这些西方潜入者的神术。密录里说,当时双方进行过一场艰苦的拉锯战,最终虽由学生会长惨胜,但是他赢得并不容易……”
“那刚才就是那个讨厌的学生会长对我们发动攻击的吗,米米?”梅丽莎因为专心地听米塔尼娅讲述那些鲜为人知的密录里的记载,一时分散了心神,也逐渐从恐惧中恢复过来。看到仍然躺在地上的安东列夫,她不怀好意地用脚踢着对方,不知是想叫醒对方,还是在有意报复往日里的过节。
“是这样的吗,米塔尼娅?”克里斯蒂面露难色,违心地与梅丽莎问出相同的问题。虽然她心中明明清楚,不可能是学生会长,因为上一次米塔尼娅他们施展神术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冒险发动神术的,还不是因为凯尔特与那个人发生冲突。
米塔尼娅注视着克里斯蒂的眼睛,看得克里斯蒂一阵阵心虚,然后反问道:“克里斯蒂小姐,你也认为那个破坏链接通道的人是学生会长吗?”
克里斯蒂没有回答,梅丽莎反而开口道:“哎呀,米米,按照你刚才的说法,除了那个学生会长还能是谁,我猜一定就是他。那个家伙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法兰克他们说,学生会长常常一脸笑眯眯、不怀好意的模样,那种人最狡猾了。”
米塔尼娅没有理会梅丽莎的说辞,她仍然逼视着克里斯蒂,似乎非要让她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
克里斯蒂知道自己无法躲过这位出自教廷内部的神术使的逼问,刚才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骗过心思单纯的梅丽莎当然没有问题,但是米塔尼娅一向心思缜密,对事情的分析推理能力与自己相比不遑多让,她一定早就猜到是谁,可是她为什么非要逼我说出口呢。往日的米塔尼娅不是这个样子的,她闲静少言,常常置身事外,可是为什么今天她要如此为难我?难道……难道她察觉到我心中对那个人的情意,借这个时机在警告我吗?
克里斯蒂不自觉地捏紧裙摆,手指碰到大腿上刚才被掐过的地方,那个地方传来丝丝痛楚,伤口一定已经红肿甚至流血了吧。我从小到大何曾如此虐待过自己,容貌、身材、肌肤一直是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虽然谈不上精心呵护、细心保养,但是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很小心地保养自己的身体吗,怎么刚才竟能如此狠心地伤害自己,而且一点儿也不感觉疼痛或者不忍,我这个样子用东方语言来形容是不是称为“作践自己”。
好吧,既然我连作践自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么现在何惧面对米塔尼娅的逼问?。
于是,克里斯蒂不再躲避米塔尼娅的眼神,而是勇敢地迎上去,脸上重新焕发出作为克里斯蒂家族继承人的风采,朗声道:“我确实不认为刚才破坏你们施术的人会是学生会长,因为刚才米塔尼娅说了,上一次打断施术的人可以确认是学生会长,但是他并不能轻易做到。而刚才,虽然我没有经历你们遭受的那种灵魂震慑,但是我在一旁可以看出,这一次破坏你们施术的人赢得非常干脆,对那个人而言甚至可以说只是举手之劳。至于那个人所使用的破坏你们施术的手段,我们其实早就从凯尔特口中听说过,不是吗?”
“凯尔特说过,那个大块头说过很多话,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梅丽莎用食指点着自己精致的下巴,苦恼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
“还记得你们上一次施术是为了什么吗?”克里斯蒂提醒道。
“上一次……不就是为那个大块头的吊坠加持‘圣光守护’嘛,因为他在食堂被一个新生吓退,丢了面子,所以想利用‘圣光守护’的保护再去找对方麻烦。我记得那个新生是……啊,大小姐,你的意思不会是那个破坏我们施术的人是……林新辰,你那个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