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之走出几步后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白日龚画暖就在自己床边伺候着,若是有事的话她怎么不说?偏要请尹玉瓷来传话?还有,怎么就这么凑巧,自己一提歇息的事,她便马上想起来了?
是了!她定是在故意想将自己骗去龚画暖那里呢!可恶!都怪自己太急着表现紧张龚画暖了。
心中顿时清明,步子一转,忙又转身走了回去。
只是他还是晚了一步,走到门口时正听到屋里上门闩的声音。若是想要进去的话,必然要大声叫门,而开门的动静肯定不小。而且他不保证那个处处与他作对的女人是否会乖乖开门。
好!很好!
尹玉瓷!你好得很!
尽管路景之气得牙痒痒,却是不好意思再去敲门的。要他一个八尺男儿去叫门,还是自己屋子的门?若是让下人见了,指不定明日会有怎样的传言。
想了想,便默不作声地转了身子,往东厢去了。
玉瓷坐在桌前,看着在灯影绰绰下门外离去的人影,嘴角露出丝得逞的笑意。她就知道以路景之死要面子的德行,是不会回来敲门的,只怕明天还要嘲讽她一番。
“夫人,不等将军回来了吗?”水涟犹自不解。
玉瓷将书放下,打了个哈欠:“他不会回来了,我去睡了。”便心安理得地起身进里间去了,留下水涟还在原地一头雾水。
水碧正在铺床,龚画暖本已准备睡了,却听到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忙起身去开门。见门外站的竟是路景之,很是诧异:“景之你……”
路景之朝她一笑:“今日仍旧来你这里歇息吧。”
水碧将床铺好,偷偷觑他们两眼,退了出去。
今日这么晚都没见将军过来,她本满心欢喜地以为将军会在夫人那里歇息的,怎么现在又来了龚姨娘这里?夫人她……想到这里,又暗自摇了摇头,将军真是太对不起夫人了!
水碧走后,路景之脸上的笑容便一瞬间隐了去,面有怒色地到桌旁去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来一口闷声喝下。
龚画暖看着他的动作,不出意料地摇摇头,将门关上,到他身旁坐了,轻声问道:“将军这是……被夫人赶出来了?”
“嘭”的一声,路景之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冷眼看向龚画暖:“一个女子而已,怎能将我赶出来?”
龚画暖却捂了嘴轻笑:“将军莫装了。你先前说是愿意收留画暖,但是要请画暖同你来家中做一场戏,为的是避免这场自己不喜欢的婚姻,但在画暖看来……”
路景之浑身散发着寒意,冷冷睨龚画暖一眼:“说下去。”
“在画暖看来,更像是您这位夫人比较不喜欢你啊……”龚画暖继续道。
“你从哪里看出?”路景之出乎意料地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沉声问道。
龚画暖以食指抵住下巴,挑眉想了想,道:“你那位夫人一直在旁敲侧击地让我务必抓住将军的心。连今日也是,她将我叫过去也只是一直表示你不喜欢她,让我好好伺候将军。”龚画暖轻笑两声,又道,“看来她今日就是不想伺候将军你,因此画暖猜测,将军现在是被赶出来了。因为那位夫人啊,实在太厉害了……”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今日尹画瓷的那一番询问,实在是不知不觉间自己便差点和盘托出了,但她之后不再问,是表明她已经猜测到了?
路景之一直静静听她说着,等她最后说完,只是冷冷一笑:“女人从来如此,故作姿态罢了。”
龚画暖却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未必。我看她并没有半分心思在将军身上,更不可能是什么故作姿态。”
若是故作姿态的话,至少私底下会偷偷观察他的神色。可是龚画暖却发现,那尹玉瓷的视线几乎不在路景之身上停留,多数时候更像敷衍。
路景之听到这里,眉头陡然一蹙,遽然扭头瞪向龚画暖。那黝黑的眸子深沉无底,仿佛一个漩涡,给人的心头平生出了桎梏,让你感觉像是坠入了无边暗界,求救无门。
甫一接触那眼神,龚画暖便感觉背脊一道寒意蜿蜒,直冲头顶,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路景之冷冷开口,声音仿若来自九幽地域,要将人生生扯入黑暗,“不该你关心的事,就少关心些。”说完这话,他便起身出了门去。今日他又要宿在书房了。
“路景之,你该不会是……”身子仍僵坐在凳子上的龚画暖,良久才喃喃开口,声音恍若呓语。
玉瓷一早醒来洗漱好,却见路景之已经在外间坐着了。
迈出的步子一顿,眸光流转,脸上很快绽开笑颜:“将军昨夜仍是在画暖那里歇息的吗?”
路景之只感觉胸口一滞,闷声回道:“自然是在那里。”挑唇冷笑两声,“你以为我真会到你这里来吗?”
这话说着听在旁人耳里真是冷酷无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实是死要面子。虽然他极其不想承认,但昨晚,他确实是被,赶、出、来、了!
玉瓷也不生气,路景之这番反应在她意料之中,便莞尔一笑:“将军能如此想便好,玉瓷总担心不能好好伺候将军。昨日听将军说要在这里歇息,当真是诚惶诚恐,幸好将军还是去了画暖那处,既然将军如此受用,往后玉瓷也不用担心了。”
话里的意思就是,既然你这么喜欢龚画暖,想必今后也都是在她那里了,我也就不用担心伺候不好你了。
这么一句话,将路景之今后的去处都定了。
路景之是个骄傲的人,自然不会服软,她都这样说了,便也只好冷声回道:“画暖最是体贴人心。虽然夫人做不到,但画暖一定会面面俱到,将我们二人都伺候好,夫人不必担心。”也不忘将两人做个对比,顺便贬低下尹玉瓷。
看着尹玉瓷面上没有半点不虞,自己这话好像没有一点作用,路景之袖底的手不由得紧握为拳。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对一个女人动手的冲动。
“我要去给娘请安了,将军你……”玉瓷也不搭他先前那话,只是整理了下衣襟,朝他淡淡开口。意思就是: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也别在这儿杵着了!
谁知路景之却起身道:“我同你一起去。”
“哎?”玉瓷有些诧异。往日这请安都是各去各的,怎么今日要一起去?
“夫人难道忘了,今日是七夕吗?”说着便负手率先走了出去。
玉瓷微愣半刻,只能叫上水涟和冯妈妈一起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