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威廉回到科恩-雅布隆法律事务所的科恩办公室。
“噢,凯恩先生,”托马斯·科恩忙打招呼,“见到您太高兴了,来点咖啡好吗?”
“不,谢谢啦。”
“我是不是派人弄瓶可口可乐来?”
威廉的面部毫无表情。
“那就谈正事,谈正事,”科恩先生道,他有点难堪了。“凯恩先生,我们在一个非常有名望的私人侦探所的帮助下,围绕着您所提出来的超越书生气的问题代表您做了一些调查。我想我能肯定地说,我们已找寻到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您问道,奥斯本的后代——假如您的母亲能生出来的话——有无权利要求继承凯恩家族的遗产,特别是您父亲留给您的,现由家庭托管的那一部分。最简单的回答是无权,不过,奥斯本夫人完全可以把您父亲赠给她的五十万美元的任何一部分遗留给她所喜欢的人。”
科恩先生抬了抬眼睛,继续说:
“可是,凯恩先生,有一个情况您可能感兴趣:在过去十八个月内,您母亲已把她在凯恩-卡伯特银行的私人账目上的五十万美元全部取出来,但我们尚未了解到这笔钱的去处。有可能是她决定将这笔钱存入了另一家银行。”
威廉露出惊愕的表情,这是托马斯·科恩所注意到的他第一次失去自控力的迹象。
“她毫无必要这么干,”威廉说,“这笔钱肯定已落到那小子手里。”
律师没有说话,希望能再多听几句,但威廉恢复了镇静,不再补充,于是,科恩先生继续讲起来。
“对您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是:您对亨利·奥斯本先生根本不存在个人和法律的义务。按照您先父遗嘱的要求,您母亲和您在世的教父教母艾伦·劳埃德先生、约翰·普雷斯顿夫人,是您财产的托管人,直至您二十一岁。”
托马斯·科恩又抬了抬眼睛。威廉的面部仍然毫无表情。科恩已经明白,这就是说让他继续讲下去。
“第三个句题,凯恩先生,只要奥斯本先生与您母亲的婚姻关系继续存在并与她居住在一起,您就永远不能够把奥斯本先生从比尔希尔赶走。但在您母亲去世后,按照自然权利,这座房产应归您所有。到那时如果奥斯本先生还活着,您就可以请他出去了。我想我已经回答完您的全部问题。是吗,凯恩先生?”
“谢谢您,科恩生生,”威廉说。“我对你们处理此事的效率和谨慎态度表示感谢。现在,你是不是告诉我你们的业务费用?”
“凯恩先生,一百美元支付不了这项工作,但出于对您未来的信任,我们就——”
“但我不希望欠人情,科恩先生。你应当把我当成一个以后可能再不与你打交道的人来对待。这样考虑问题,我欠你多少钱?”
科恩先生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按照实际情况,我们应当要您二百二十美元,凯恩先生。”
威廉从里面口袋里掏出六张20美元的钞票,递给科恩。这一次律师没有点数。
“科恩先生,对于您的支持,我再一次表示谢意。我敢说,将来我们还会见面的。再见,先生。”
“再见,凯恩先生。请允许我再说一句:我过去一直无缘与您尊贵的父亲见面,但通过与您的接触,我想说我已经见到了他。”
威廉笑了,和颜悦色地说:“谢谢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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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迎接婴儿,安妮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她发现自己很容易疲劳,一睡就不容易醒,她再次询问亨利生意做得怎么样!亨利总是花言巧语地搪塞她,叫她放心,一切正常,就是不谈具体细节。
后来,一日晨,她又接到一封过去接到过的匿名信。这次人家说的更为详细——有牵连的几个女人的名字,以及可以见到她们与亨利在一起的地点。安妮还没记住这些地址就烧掉了信。她不愿意相信,在她正为丈夫怀孕的时候,丈夫会有不轨行为,有人出于忌妒,故意中伤亨利。不管此人是男是女,都是在撒谎。
如此的信件继续投来,有时增添些新的人名和地址,安妮照旧将它们销毁掉。但久而久之她内心也开抬苦恼起来。她打算找个人把这一切商量一下,但又想不起可以向谁吐露心声。两位老人一定会大惊小怪,而且她们在各方面对亨利都存有偏见。银行的艾伦·劳埃德估计不可能理解她,因他从未结过婚,而威廉的年经又太小了些。没有一个人合适。安妮在听过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一次讲座之后,曾考虑去请教一位心理分析医生,但是卡伯特家族的人是永远不可能与完全陌生的人讨论家庭问题的。
这一问题最后发展到严重关头,它来得那么迅猛,连安妮都未料得。一个是期一的上午,她收到三封来信,一封是威廉写给理查德·凯恩夫人的,惯常每周一来到,他在信中提出能不能再一次与朋友马修·莱斯特一道过暑假。第二封还是匿名信,信中断言,亨利和,和……米莉·普雷斯顿有了艳事;第三封信是艾伦·劳埃德来的,他以银行总裁的名义烦请她来个电话,以便约个时间和地点两人见一下面。安妮沉重地坐下,觉得喘不过气来,心里很难受,她又强迫自己重新把这三封信读过一遍,威廉信中流露出的疏远倾向刺伤了她,她不愿看到他更喜欢与马修·莱斯特一道过暑假。自从她和亨利结婚后,他们母子之间的距离在逐步扩大。匿名信中透露的亨利与她最亲密的女友有了不正常关系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的。安妮不禁忆起当初还是米莉把她介绍给亨利的呢,对了,她还是威廉的教母!第三封信来自艾伦·劳埃德,理查德死后他便当上凯恩-卡伯特银行的总裁,他的信更使安妮心慌意乱,惴惴不安。除这一次,她过去只收到过艾伦的一封信,那是理查德去世时他发的吊唁,她害怕他这次来信可能表示着有更糟的事情在等着她。
她给银行打了电话,接线员立即给她接通。
“是啊,亲爱的!什么时候我想与你谈谈。你什么时问有空?”
“是坏消息吗?”安妮问。
“不完全是,但我最好还是不在电话上讲。午饭你能凑巧出来吃吗?”
“能,我能,艾伦。”
“那好,我们在一点钟去里茨饭店相会。安妮,我希望到时能见到你。”
一点钟,只有三个小时了。她的大脑从艾伦转到威廉,又从威廉转到亨利,最后落在米莉·普雷斯顿身上,这是真的吗?安妮决定多洗一会儿热水澡!然后再穿上件新衣服。但没有用,她已经感到,而且开始显露出来,她的身体在膨胀。她的脚踝和小腿肚以往是那样秀雅和富有线条,现在那一块生出一块块杂斑,同时变得臃肿不堪了。一想到在婴儿出生之前她的体态会变得多么糟糕,她真有点不寒而栗,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叹出一口气,尽量将畧挺的肚子掩盖起来。
“你的模样真动人,安妮。如果我这个老单身汉不考虑自己早已过了年龄,我会不顾羞耻地拜倒在你的脚下,”一头银发的银行家说,然后在安妮左右两边的面颊上各吻一下,以示欢迎,好一派法国将军的风度。他把安妮带到自己桌边。
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墙角的那张桌子总是为不准备在办公室吃午饭的凯恩-卡伯特银行的总裁预备的,过去属于理查德,现在则属于艾伦·劳埃德,这是安妮头一次与外人一块坐在这张桌子前,侍者们像小鸟似地在他们周围匆匆来去,他们似乎准确地知道为了不打扰私人交谈,应当何时回避,何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