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特德·利奇一直希望做莱斯特银行的下一任总裁,”他说道,“这在金融界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他是银行的忠实仆人,我绝不相信他会反对查尔斯·莱斯特的明确嘱咐。”
“我没想到您会认识他,”威廉说。
“何止是认识而已,”托尼说,“他是我耶鲁大学的同学,比我高—届,现在又经常在这种银行家的烦人的聚宴上碰面——你当上总裁后也得去参加的。他今晚必到。只要您愿意,我可以与他谈一谈。”
“好吧,您请便,但要十分谨慎才行,您说呢?”威廉说。
“我亲爱的威廉,十年来你一直对我嚷,我是个谨小慎微的家伙。”
“对不起,托尼。真怪,不管一个人在处理他人的问题上判断力多么敏悦,但一为私事所困扰时,他的头脑竟变得那么迟钝。我把自己的烦恼全交给您了,一切听从您的忠告。”
“那好极了,交给我好了。我将探查清楚利奇对他个人地位的态度,明天一早就给您打电话。”
午夜刚过,托尼便从纽约来了电话,将威廉从沉睡中惊醒。
“把您吵醒了吧,威廉?”
“是的,您是哪一位?”
“托尼·西蒙斯。”
威廉打开床侧灯,看了一眼闹钟。“嘿,你说的真不假,果真是一大早就来了电话。”
托尼笑了一声。“但我将告诉您的情况恐怕就没有这么有趣了。真正反对你做莱斯特银
行总裁的是彼得·帕菲特!”
“您说什么?!”威廉惊呼,顿时猛醒。
“他一直背着您强迫董事会支持他。如我所料,特德·利奇是支持您就任总裁的,但眼下董事会已分裂成两派。”
“原来如此。托尼,首先我要感谢您,其次,请您指教我现在该怎么办?”
“您若是想做莱斯特银行的下一任总裁,就应尽快赶到这里来,不然董事会成员真的会怀疑您为何要到波士顿躲避起来。”
“躲避起来?”
“帕菲特最近几天就是这样对董事们讲的!”
“这个王八羔子!”
“你既然这样骂他,我也就无法担保他父母的为人了。”
威廉哈哈大笑起来。
“直接到耶鲁俱乐部来吧。我们还能在一大早将整个情况再详细研究一下。”
“我将尽快赶到你那儿去,”威廉说。
“你到时我可能还睡着,那就该你惊醒我了。”
威廉放下话筒,转脸看了看凯特,看她多舒坦,早把丈夫面临的新问题忘了个精光。他刚才在电话上交谈了这么长时间她竟一直没有醒。他若也能睡得这么香甜该多好哇。柔风将一面窗帘轻轻拂动一下,他已完全没有睡意。他匆匆给妻子写下几句解释的话,将纸条放在她床边的小桌上;然后便穿衣,收拾行李——这次带上一件宴礼服——开车向纽约进发。
路上无车,他开的戴姆勒轿车似乎已达最高时速。进入纽约市时迎接他的只有清洁工、邮递员、报童和初升的朝阳,他在耶鲁俱乐部登记住宿时,大厅的挂钟敲响一下。时针指着六点一刻。他打开行李包,决定先休息一个小时再去叫醒托尼。但不一会儿便听到一阵连续不断的敲门声,他睡眼朦胧地起来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正是托尼·西蒙斯。
“威廉,您的睡袍可真漂亮啊,”托尼咧嘴笑道,他已经穿得整整齐齐。
“我一定是太困,睡着了,请您再等一小会儿,我马上就去找您。”威廉说。
“不,不,我必须赶火车返回波士顿,您只管冲澡,穿衣服,我们同时交谈。”
威廉走进洗澡间,将门敞开着。
“现在您的主要问题是,”托尼开口。
威廉从洗澡间门框探出头来说:“水哗哗直响,我听不见您说什么。”
托尼等待淋浴喷头关上。“您的主要问题是彼得·帕菲特。他原来估计自己要当下一任总裁,并认为查尔斯·莱斯特的遗嘱里一定会提到他的名字。他正在动员董事们反对您,并一直在耍弄开会策略。特德·利奇会将更准确的详情告诉您、他希望您今天中午到大都会俱乐部与他共进午餐。他可能还会带去两三个您可信赖的其他董事会成员。还要告诉您,董事会眼下分裂的情况似乎是一半对一半。”
威廉的刮胡刀在脸上划破一个口子。“他妈的,您是说哪个俱乐部?”
“大都会俱乐部,刚过五马路,在东十六街上。”
“为什么在那里,不在华尔街找个地方?”
“威廉,当您和世界上的彼得·帕菲特这号人打交道时,决不能把您的意图传到他耳朵里去。脑袋瓜放聪明些,处事要异常冷静。从利奇的口气看,他相信您还能赢。”
威廉走回卧室,一条浴巾在腰间围着。“我要尽力而为,”他说,“处事冷静,一定记住。”
托尼脸上露出微笑。“好了,我该回波士顿去了。我乘的火车将在十分钟内离开中央车站。”他瞅了瞅手表,“糟糕,只还剩六分钟了。”
托尼在卧室门口又停顿一下。“知道吗?你父亲—向不信任彼得·帕菲特,他过去总说这人太滑头。别的方面都不怎样,就是有点太滑头。”他拎起手提箱。“祝您好运,威廉。”
“我以后怎么感谢您才好呢,托尼?”
“你不用感谢。就算我以此赎回了我错待马修所犯的罪过吧。”
威廉望着房门关上,同时系结好衬衣领扣。他—边拉挺领带,一边暗想,说来也怪,他与托尼·西蒙斯天天在—起工作了这么多年却对他毫不了解,而现在,仅在遇到个人危机的几天之内他竟然这么快就喜欢和信任上了这个他过去并不真知的人。他走到楼下的餐厅,吃过一顿典型的俱乐部早餐:一只煮熟的凉鸡蛋,一片硬面包,以及从别的桌子上端过来的黄油和英国果酱。侍者递给他一份《华尔街日报》,该报内页上提到,自从威廉·凯恩被提名为下一任总裁以来,莱斯特银行呈现出一派不顺利景象。幸亏该报好像还未获得什么内部消息。
威廉回到自己房间,让接线员接通波士顿。他等了几分钟,电话才接过来。
“我十分抱歉,凯恩先生。想不到是您打电话。我现在是否可以祝贺您已被任命为莱斯特银行的总裁?我希望这将意味着您未来会更多地光顾我们在纽约的办事处。”
“这就全看您了。”
“我简直听不懂您的话,”接电话的律师回答。
威廉向对方解释了近几日发生的情况,并向他读起查尔斯·莱斯特遗嘱中有关的部分。
托马斯·科恩花费一段时间逐字逐句将这段遗嘱记录下来,然后又将纪录仔细复述一遍。
“您认为他的遗嘱——如果有人告到法院——能站得住脚吗?”威廉问。
“难说,我记不起情况完全相同的先例。只是在十九世纪,曾有一位下院议员将他的职位遗赠给他的选区,结果无人反对,受益者后来竟当上了总理。但是这是—百多年前的事了——而且是在英国。现在这种案件,假如董事会决定抗拒莱斯特的遗嘱,您将此事告到法院,我预料不出法官将会站在哪—边。高等法院的推事梅尔本阁下是不屑于和纽约县的遗嘱检验法庭发生争执的。尽管如此、这倒是一个绝妙的法律难题,凯恩先生。”
“您有什么高见?”威廉问。
“我是犹太人,凯恩先生。我在本世纪初乘船从德国来到这个国家,并一直在奋力搏斗中求得我想得到的一切。您真心渴望要当莱斯特银行的总裁吗?”
“是的,科恩先生,我非常想当。”
“那么你就听听我这个多年来以极其尊重和相当爱戴的心情看待您的老人说几句话吧。我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您,我若遇到您这样的处境将会采取何种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