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1941—1952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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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午,当柯蒂斯·芬顿来电告诉威廉芝加哥男爵要把他集团在大陆信托银行的全部账目关闭,并不客气地指责芬顿是个为人不忠诚、行为不道德的人之后,威廉便意识利阿博·罗斯诺夫斯基将要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认为我写信把罗斯诺夫斯基先生在莱斯特银行取得股份的情况告诉你是做得对的,”这位银行家以悲戚的口吻说:“结果让我失去了最大的一个客户。我还不知道我们的董事们将会做出何种评价。”
威廉忙向他保证自己要去给他的上司说说好话,这才使芬顿稍许镇定下来。但是威廉这时脑子里想的更重要的问题是:阿博·罗斯诺夫斯基的下一个步骤将会是什么?
过了近一个月,他才得到答案。他正在拆阅银行从周末积压到星期一早晨的信件,突然他的经纪人打来一个电话,说有人已将价值一百万的州间航路公司的股票拿到市场上出卖。威廉必须做出迅速决断,动用自己的托管资金将股票收拢起来——他立即下达购买命令。下午两点钟,又有价值一百万美元的股票投入市场。威廉还未来得及收拢,股价开始下降。到纽约股票交易所下午三点钟收盘时,州间航路公司的股价已经下跌三分之一。
次日上午十点十分,威廉又接到此刻已经焦灼不安的经纪人的电话。开盘的钟声一响,又有价值一百万的州间航路公司的股票投入市场。经纪人报告说这第三次倾销已经造成暴风雪压顶的效果,要求出卖州间航路公司股票的呼声从交易所大厅的各个角落传来,出价已降到底价以下,现在每一股只需几美分即可成交了。仅在二十四小时之前州间航路公司的每股开盘价还是3.5美元。
威廉指示银行秘书艾尔弗雷德·罗杰斯,让他发出下星期一召开董事会会议的通知。他需要时间来搞清楚是什么人在搞这次股票倾销,尽管他心中早已有底儿。到了星期三,他不得不放弃利用个人力量收购市场上出现的所有股票以支持州间航路公司的打算。这天收盘时,证券交易委员会宣布要对州间航路公司的股票交易详情进行一次调查。威廉马上明白,莱斯特银行董事会现在必须对以下问题做出抉择:或者继续支持这家航空公司三到六个月,让证券交易委员会完成其调查工作,或者就让该公司垮台。看来,两种抉择对于威廉的钱袋和银行的声誉均会造成极大损失。
不出威廉所料,第二天他从撒迪厄斯·科恩的嘴里得知,倾销了价值三百万美元的州间航路公司股票的单位是阿博·罗斯诺夫斯基坐后的机构之一,是家投资担保公司。该公司一名发言人曾向新闻界发表过一个简短谈话,以解释他们抛售股票的原因:他们所以对该航空公司的未来忧心忡忡,是由于墨西哥政府发表了一项“郑重”声明,称州间航路公司的服务检修设备和航行规程均不完备。
“‘郑重’声明!”威廉勃然大怒道。“自从墨西哥政府正式宣布斯皮迪·冈萨雷斯定会在赫尔辛基奥运会赢得百米冠军以来,他们的声明再也称不上郑重了。”
新闻媒介使投资担保公司的新闻发布会产生了最大效果。星期五联邦航空局下令州间航路公司停飞,直至航空局有关机构对其服务检修设备和航行规程做出深入调查获得结果为止。
威廉确信,州间航路公司丝毫不害怕这种验核,但是飞机停飞必将对近期的机票发售额产生灾难性后果。没有一家航空公司敢于让飞机停在地面上,只有飞机上天,它们才能够赚
钱。
伴随威廉的苦恼而来的还有别的问题:由莱斯特银行所代理的其他主要公司纷纷开始重新考虑,将来是否应该另换一家交托人;报界很快指出,莱斯特银行是州间航路公司的担保者。出人意料的是,在星期五下午晚些时候州间航路公司的股价竟又开始回升。威廉很快就猜出是怎么回事——他的猜测后来被撒迪厄斯·科恩所证实:购买者是阿博·罗斯诺夫斯基。他在州间航路公司股价最高时大量抛售出来,现在又乘着它们仍然停留在底价时少量收购回去。威廉怀着怨恨和赞佩的复杂心情,摇了摇脑袋。罗斯诺夫斯基在将威廉的威望和财政搞得一败涂地的同时又为自己赚了一笔小小的财富。
威廉计算出来,尽管男爵集团拿出三百多万进行冒险,但到最后它反倒还会赢得巨大利润。更重要的是,罗斯诺夫斯基男爵显然对暂时的损失满不在乎,这几个钱在通常情况下只相当于他交的税款,完全可以一笔勾销;他的唯一兴趣是彻底摧毁莱斯特银行的信誉。
星期一,在莱斯特银行开会时,威廉细述了他与罗斯诺夫斯基发生冲突的整个历史背景,并提出辞职要求。董事会没有接受他的要求,也未投票表决,但响起一阵低声交谈的悄悄细语,威廉心中明白,假若罗斯诺夫斯基再发动一次进攻,他的同僚们大概再不会第二次采取如此宽容的姿态。
董事会接着讨论是否继续支持州间航路公司的问题。托尼·西蒙斯以令人信服的证据告诉大家,联邦航空局的验核结果将会有利于该公司。银行和威廉到时候准能把所有的钱再赚回来。托尼在会后不得不向威廉承认,从长远来看他们的决定不过是在为罗斯诺夫斯基帮忙,但银行为了保护其信誉别无选择。
托尼的这种估计没有说错。证券交易委员会最后发表调查结果,它一方面宣布莱斯特银行是“指责和非难所攻不破的”,另一方面对投资担保公司以严厉的措辞给予了批评。当天上午州间航路公司的股票开始交易时,威廉惊奇地发现其价格已稳步地回升。没过多久,它又恢复到原来的4.5美元。
撒迪厄斯·科恩告诉凯恩,主要的认购者仍旧是阿博·罗斯诺夫斯基。
“在眼下,能保持股价稳定也就不错了。”威廉说。“我知道,他不仅在这次交易中赚了一大笔钱,而且在今后只要他觉着合适随时都能再重复这同一种把戏。”
“实际上,”撒迪厄斯·科恩说,“他若这样做恰恰正是您的需要。”
“撒迪厄斯,你是什么意思?”威廉问。“我第一次听见你讲这种让人费神的话。”
“阿博·罗斯诺夫斯基在决断时就犯了第一个错误,因为他已触犯法律,现在该是您追踪还击的时候了。他可能至今尚未意识到他的行为是违法的,因为他这样做的理由完全站不住脚。”
“你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威廉问。
“很简单,”撒迪厄斯回答。“由于您的大脑被罗斯诺夫斯基的宿怨所纠缠——反过来他对您也是如此——看来,你们二人都忽视了以下的浅显常识:假如一个人抛售股票的单纯目的是造成市价下跌,以便在股价跌到最低点时再收拢起这同一批股票,从而稳稳获利。那么他就违反了证券交易委员会交易法规的第十节第二项第五条的规定,犯下了诈骗罪。在我看来,毫无疑问,罗斯诺夫斯基的最初目的并不是想快速赢利;我们很清楚他实际上只是企图使您处于为难的困境。他既已在股价降到最低点时收拢了这批股票,将来再以那家航空公司不可信赖为借口倾销股票还会有谁相信他呢?回答是:无人相信——并肯定要引起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怀疑。威廉,明天我将把详细的书面报告给您送过去,阐明此事涉及法律的问题。”
“谢谢你,”威廉回答。他听了这一番话,真是喜不自禁。
撒迪厄斯·科思的报告次日上午九点送到威廉的办公桌上!威廉逐字逐句地细读过一遍之后,又召集起另一次董事会会议。董事们批准了威廉准备采取的行动方案。撒迪厄斯·科恩受命起草一份用词谨慎的新闻发布稿。准备在当晚公之于众。第二天的《华尔街日报》在头版登出了以下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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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斯特银行总裁威廉·凯恩有理由相信:投资担保公司提出要求预定将在
1952年11月出售由莱斯特银行做保证人的州间航路公司的股票,其唯一目的
是企图赚取非法利润。
现已证实,1952年5月12日星期一,交易所开盘时把价值一百万美元的州
间航路公司的股票投入市场的就是投资担保公司。五小时后他们又投入了
价值一百万的股票。1952年5月13日星期二,投资担保公司又第三次出售了
州间航路公司的价值一百万的股票。从而造成其股价降至历史最低点。经
过证券交易公司的停牌调查证明:在莱斯特银行或州间航路公司中不存在非法
交易话动,股票交易重新开始,从最低价起步。投资担保公司迅速返回股
市又以尽可能低的价格收购这些股票。他们继续收购下去,直至将当初投入
市场的价值三百万美元的股票资金全部购入新的股票。
莱斯特银行的董事会已将所有有关文件的副本送交给证券交易委员会
的防诈骗处,并请他们对此案开始进行全面调查。
在以上陈述之后,文章还全文引录出证券交易委员会交易法规的第十节第二项第五条,并评论说此事正是杜鲁门总统长期寻找的以试其法的典型案例。文章下面附有一张漫画,画着哈里·杜鲁门正伸手从一只厨罐里抓出来一个投机商人。
威廉一口气读完这篇文章,脸上泛起微笑,他相信,阿博·罗斯诺夫斯基从此将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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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博·罗斯诺夫斯基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听着亨利·奥斯本将那文章又给他读过一遍。阿博燥怒地用手指叩击着桌面,抬起头来。
“华盛顿的那帮家伙,”里斯本说,“已下决心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亨利,你最清楚,我抛售州间航路公司的股票并不是想扰乱市场,”阿博说。“我对所获的利润根本不感兴趣。”
“这我知道,”亨到说,“但是您能够设法叫参院财委会相信芝加哥男爵对经济收入不感兴趣,其真实目的是要与一个名叫威廉·凯恩的人了断一项私人宿怨吗?这会在法院——或者更确切地说,在参议院,引起哄堂大笑的!”
“妈的,”阿博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吧?”
“嗯,首先您得深深地隐蔽起来,躲过这阵风。去祈祷上帝,但愿再出现一件更大的社会丑闻缠住杜鲁门去处理,或者,政治家们全都卷入竞选活动没有时间再督促这项调查。如果幸运的话,新一届政府班子说不定会将此事弃之不问。阿博,不管您再干什么、千万不要再购买任何与莱斯特银行有牵连的股票了,不然的话,到头来您至少也要受到罚款,丢掉的将是一大笔钱。先让我尽量与华盛顿的民主党人去斡旋一番。”
“提醒一下哈里·杜鲁门的办公室,上次大选时我向他的竞选基金捐助过五万美元,我这次打算给艾德莱捐助同样的数目。”
“这我已经说过了,”亨利说。“说实话,我建议您给共和党竞选者也捐助五万才好。”
“他们是在小题大作,把土堆说成大山。”阿博道。“只要我们给凯恩机会,凯恩一定会把土堆变成大山的!”他的手指在继续叩击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