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佳桃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此时此刻,即使给陈时宇一个朋友式的拥抱,也会带给他某种暗示,因为现在的气氛有些特别,陈时宇的心灵此时仿佛特别脆弱。而楚佳桃自己,她的心正在迷茫,像十年前的她一样,仍旧没有找到方向,仍旧在漂泊,不知归宿在何方。于是她克制住了,只是用眼神给了陈时宇鼓励,她没想到,自己的眼眶此时竟湿润了,她仿佛是为了眼前这个关心自己的哥哥,至深至切的男人而感动了。
“我上去了。”楚佳桃仍有些放不下,“你一会儿开车要小心,别太紧张了。”
“小桃……”陈时宇轻唤着。
此时,陈时宇很想拉住楚佳桃的手,任性地和她说,再陪陪我吧,但他的理智当然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也只是轻唤一声,随即露出笑容:“你放心吧。”
陈时宇目送楚佳桃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此时此刻,竟有些像前一晚的重复,陈时宇有些恍惚,前一晚,他也是这样目送着楚佳桃上楼,然后自己去找陈慕涵,只是,心情却差距很大。此时,他必须快点奔赴陈慕涵那里,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车子再次发动,陈时宇的车飞驰而去,安静的夜晚,他的心却一直平静不下……哥哥,你一定要坚强啊!陈时宇心中呼喊着。
楚佳桃登上楼梯,随着她一步一步向上走,有些过往的画面浮现于她的脑海。十年前,她、林语珊、陈时宇、陈慕涵去滑雪,陈慕涵和林语珊二人交往时的姿态,两人间的气氛曾经强烈影响过楚佳桃。因为她自己当时几乎从未有过恋爱经验,也未曾目睹过自己父母之间的交往,她对男女之间的交往始终陌生而带有一点犹疑。那个时候,林语珊和陈慕涵交往时自然的样子,曾像一个教学模版那样投印在楚佳桃心中。而后的今天,这个“教学模版”正式结束了,一路上,陈时宇都在和她诉说着他对他哥哥的担忧,这不知为何也在楚佳桃心中传播了一种忧虑。
她本就有些“恋爱恐惧症”,这是她在这10年间慢慢发现,并给自己贴的标签。当时林语珊告诉她要和李哲在一起,就让她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她并不理解这件事,因为林语珊和李哲之间让她感受不到一点点和爱情相关的东西,如果爱情的结局最终变成这样,那楚佳桃宁愿选择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母亲直到现在仍是单身,仍忙于工作,过得忙碌而充实。
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人,如今走到如今地步,这让楚佳桃对爱情的焦虑感加强了。手机至今为止还未响,语珊仍没有打电话过来和她说一声……
楚佳桃敲门,开门的是艾琳。她闪身让楚佳桃进来,同时压低嗓音对楚佳桃说:“小桃,辛苦了,放心吧,语珊没什么事。”
楚佳桃露出询问的眼神,艾琳心领神会地说:“她太累了,已经睡了,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开始婚礼前的准备了。小桃,你也赶紧睡会儿吧。”
看着艾琳也是一脸倦容,楚佳桃轻轻扶了扶艾琳的胳膊道:“你也再睡一会儿吧。”说罢便向房间里走。
“小桃……”艾琳忽然低声叫道。
楚佳桃站定,回头,看到艾琳的眼神关切而诚挚。艾琳向前走了两步,小声说:“她太累了。没给你打电话,是因为她说不好意思给你打。因为……”艾琳又在楚佳桃耳边急促地说:“因为你和陈时宇在一起。”
那一瞬间,楚佳桃明白了。一会儿林语珊就要起来梳妆打扮,穿上婚纱,和另一个男人走进婚姻殿堂。即使是陈慕涵的孪生弟弟陈时宇,此时她也不想让他听到这个消息——不想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她采取掩耳盗铃的方式,像鸵鸟一样试图避开和陈慕涵有关的一切。
自己总是考虑着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忘记换位思考,去理解朋友当时的处境……楚佳桃心中有些自责。可是……即使明白理解,林语珊的完全沉默,连一条短信也没发,仍旧让楚佳桃感到有些……寂寞。她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
楚佳桃走进房间,看到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打着小呼噜的陈晓梦,紧接着看到在她身边,被陈晓梦一条腿压住的林语珊。被子想是已经被陈晓梦蹬开了,林语珊蜷缩成一个婴儿。
当年在寝室里,林语珊的被子总是盖得很严实的,她睡觉很安稳,所以楚佳桃很少看到林语珊的睡姿。外表成熟的林语珊,睡姿却像一个孩子,寻求着安全感。楚佳桃忽然再次意识到,林语珊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她平日的姿态总是给人带来某些错觉。让楚佳桃不自觉地对她提高了期望。
楚佳桃坐在房间里的一张沙发床上,慢慢躺下,倦意开始袭来……十年前,林语珊和陈慕涵的交往时的影像在她的脑海中闪回,慢慢地,陈慕涵的影像变成陈时宇,再慢慢地,变成另外一个人……
“萧琦……”楚佳桃在半睡半醒中喃喃地叫了一声。
一旁还没入睡的艾琳听到这声呼唤,心中有些吃惊。这么多年了,楚佳桃一直没有恋爱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个话剧社的学长吗?于艾琳而言,爱情的浮华泡沫已经被她看破,此时的她追求着自己的安稳,在自己的小幸福里体会着知足。她感觉楚佳桃则像空中漂浮的云朵,云中缓缓飘荡的水汽,正在寻找着某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
离婚礼还有几个小时,林语珊紧紧蜷缩着,不仅是刚刚在大桥上激烈上演的一切,过去的人生种种也都在她的梦中上演……
“你跑那么快,我都追不上了!”阳光肆意的梦里,陈慕涵还是高中生的模样,叛逆,骄傲,他没穿校服,一张年轻而帅气的脸庞,瞬间闯进林语珊的心。
“你们干嘛呀,干嘛纠缠我女朋友!”在梦中,连当时陈慕涵第一次揽住林语珊的肩,那种触感,都让林语珊体会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