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
两人走着走着,陈时宇忽然站定,转向楚佳桃,他目光严肃地看着她,似是想说什么。
“嗯?”楚佳桃轻轻应道,她表面上镇静,但心里却很紧张,尽管她知道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占据上风,但这又怎么样呢?如果他们即将分手,那么分手后什么上风下风,什么优势劣势,全部都会烟消云散。
陈时宇有些犹豫,他轻启薄唇,有些不确定地问:“我现在,应该还是你的男朋友吧?”
“嗯……”楚佳桃点点头。尽管楚佳桃觉得为难,但陈时宇说的是事实,他们之间还没正式分手。
但是,下一秒,令楚佳桃吃惊,甚至来不及吃惊的是,陈时宇弯下腰来,轻轻扶住楚佳桃的脸颊。
湿湿的,轻柔的,楚佳桃感到自己的双唇被贴住,继而,唇边被轻轻地吮吸,力度逐渐加大……
楚佳桃张大双眼,只能近距离地看到陈时宇的脸、鼻梁、眼睫毛,他的鼻梁好高,鼻尖时而顶到楚佳桃的鼻尖……
这是她和他交往以来他第二次吻她,第一次是他告白成功时,而这次却到了分手的边缘。
她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他,不愿和他亲近仿佛总有什么屏障,她害怕一旦和他亲近自己就会失去什么,失去随时都能离开的洒脱,失去那种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独立——尽管她本来就不独立——内心有个地方被人占据,而当这个人离开时,她所失去的就不仅仅是这个人,而是心中已经被这个人填满的部分。
此时,这个缠绵而逐渐深入的吻一方面让楚佳桃感到全身都渐渐沉浸在陈时宇温柔的包裹中,因而感到沉溺,另一方面也让楚佳桃内心陡然升起强烈的紧张,不,这种时候不能不清醒,难道真的要这样下去吗,这样反反复复的自己不是更糟糕吗?一定要坚决一点,一定要做一个结点!
陈时宇的手正轻轻地从楚佳桃的肩头滑下,伏在她的胳膊上,慢慢地抚摸,楚佳桃忽然使劲儿挣扎起来,一下子将陈时宇推开。
她微微地喘着气,脸涨得红红的,他也一样,尽管在已经变暗的天幕下两人其实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我现在……还是你的男朋友吧……这是你说的,你不是常会提到恋爱中有责任和义务吗?这也是我可以行使的权利吧?”
陈时宇这话说得听起来有些轻佻,但他的表情却十分认真,甚至带着几分难过。因为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乐观,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地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罢了,这很有可能是他们之间最后一个吻,所以他才吻得那样细致,那样投入,他小心翼翼的,仿佛将全部的爱都投注进入,因为也许当双唇分开之际,就是他们之间的爱化作虚空之时。
楚佳桃的脸上有吃惊,有尴尬,也有一种空空的感觉,慢慢在她的身体里扩大,好像真的随着那个吻的结束,他们之间的恋情也走到终点。那不是充满温柔和宠溺的吻,那是他对她的告别之吻。
“阿宇,可是……我……”楚佳桃觉得应该对陈时宇说出实情,告诉他真相,她喜欢萧琦,而她喜欢的人现在正处在极为艰难的时刻,她不能继续为了自己的私心,沉溺在对陈时宇的依赖中。
“小桃,到现在你还是这样排斥我。”陈时宇嘴角微微扬起,苦笑着,“走吧,先去吃饭。”说罢,他便转头向饭馆走去。
这次他似乎走得有些快,不似平日那样总是等着楚佳桃,走在她的身边。他的胳膊飞快抬起,在脸上使劲儿揉了揉。他不敢回头看,是因为当他苦笑着刚刚转过身后,眼泪就从他眼眶中流淌下来。
楚佳桃还能感觉到残留在自己唇上的温热,她知道她和陈时宇真的结束了,但陈时宇有句话说得不对,她并不是排斥他,现在她真切地体会到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心一直在恐惧,是这种总是时时刻刻冒出来的恐惧一直让她和陈时宇保持着距离。正因为陈时宇是那种对她无微不至的男友,好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不可思议,楚佳桃那种害怕被他看到真正的自己,害怕被他占据内心,害怕过分依赖他而无法离开的心情才愈发强烈。但她还能再说什么呢?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只能无言地快步跟上,随着陈时宇进了饭馆。
“先什么都别谈,先吃饭。”陈时宇说,“想吃什么?”
这是一家韩式饭馆,楚佳桃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吃饭时便是在一家韩式饭馆,在学校里面。那个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虽然相隔时间不长,但楚佳桃却有些想不起来了。真奇怪,自从那次在滑雪场想起陈时宇就是她在夏令营时帮她解围的男孩后,她每次回想过去,脑海中都只能冒出当时在夏令营时的场景。
其实那时陈时宇的样子在楚佳桃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因而便和当下的模样重叠……此时,那时的场景又一次突然闯入脑海,回过神来,孩童时期的陈时宇已经烟消云散,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初长成的英俊男人,他看起来是那样难过和憔悴,这让楚佳桃的心又一次痛起来。
其实她也会心痛,但是作为一个主动说分手的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心痛呢?
终于,两人都放下筷子,陈时宇再次开口了:“吃饱了吗?小桃?”
“嗯。”楚佳桃点点头。其实她现在很难说请自己是否吃饱,尽管她刚刚因为低血糖晕倒,但到了饭馆后不知为何又吃不下多少东西,随便扒拉了几口就了事了。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安心地吃得津津有味呢?
“小桃,说说吧,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要和我分手?”
陈时宇的声音太大了,几乎立即引发了旁边吃饭人的关注。本来情侣分手就是人们乐于围观偷窥的事情,而一个校草,不,明星级别的男生要被分手,更是勾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其实陈时宇和楚佳桃刚一进店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们神色凝重,身上散发的低气压在几米之外都能感受得到。
但是,陈时宇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眼光,他骨子里有种和他哥哥很相似的东西,那就是在有些时刻可以完全抛开周围人的看法,尤其是当向着自己认为重要的目标前进的时候。
楚佳桃可不像陈时宇这样坦然,她内心挣扎纠结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她对这种被围观的感觉有一种强烈的抗拒。
她忽然想起来,陈时宇当时向她表白时便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曾感觉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她是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那时候是,现在亦然。
结束的时刻与开始的时刻,是那样惊人的相似。
“阿宇,谢谢你一直对我好……”楚佳桃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不能再反反复复,她抬起头来,正视陈时宇:“可是,我不能再骗你……我……一直喜欢……喜欢……”
尽管那样直白地问出来了,显得很有勇气,尽管他可以坦然面对围观的人,不觉得丢脸,但陈时宇当然也同时害怕听到自己不能接受的答案。他已经想好了要挽留,然而眼下,当小桃就要把原因说出口时,他还是觉得自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一只脚已经悬空的人。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一直喜欢的人是萧琦……”楚佳桃终于将残酷地真相告诉陈时宇。
尽管知道早晚会伤人,可是两个月前的楚佳桃却还是选择了将这伤害延续到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的以后。谁也不知道如果楚佳桃一开始,或者早一点拒绝陈时宇,那么是否就只会在陈时宇心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小伤口,睡一觉就可以愈合的那种。只是现在,一切都很清晰,陈时宇的幻想破灭了,他的梦应该醒了,他对眼前这女孩的迷恋是他自己构建出来的虚影,是他的执念凝结而成的心魔,他应该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