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1)

第二十章

诗曰:

有吃有喝有儿孙,还有何事不顺心?莫于他人比富贵,

人比人来气死人。

话说王生,李生,张生三人正在分帐。

李生道:“你说如何分利?”

王生道:“先扣出本钱,利乃三一三十一而分,这乃合情合理。”

张生吼道:“这等分利我全然不服。”

王生也不示懦,高声嚷道:“你是卸磨杀驴,我宁死不屈,必须三三分红。”

他们就争吵起来,小人志短,英雄气长,这些人个个皆是惟利是图的小人,先是争吵不休,后就动起手来,他们毫不示弱从屋里打到院子里,最后还打到了大街上。三人打到了大街,惊动了街坊邻居,纷纷前来观战,议论纷纷,这个道:“他们这么一动手,伤了和气,生意是没法再做了。”

那个道:“端起酒杯是朋友,分起银子是小人。”

又一个道:“都说是自己仗义疏财,其实皆是惟利小人,看他们过去多热火,搂怀抱腰,称兄道弟,形影不离,这就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正在这时,靳丧德来了,裆下骑着一根木棍,高声呐喊:“马来了,马来了……”

众人看到了疯子,有人便道:“快,快请疯子来主持个公道吧。”

那一个道:“我去为他端碗面来。”

于是那人跑回家去,不一会端着一大碗热面送到靳丧德的手里,靳丧德接过,走着,逛着,吃着,用筷子敲打着碗边唱了起来,张生,李生,王生不打了,也走过来听着。靳丧德唱道:

“张生李生并王生,休要红脸分银铜。几番相见一番好,

伤了和气不相逢。江南还有一船货,少了王生做不成。

一分本钱九分利,你们都是好兄弟。”

大家听了皆是莫名其妙,这个说:“疯子家住县城,离此地五六十里,能认出张生,李生,王生来,真乃神了……”

那个道:“听疯子这么一说,你们还不能散伙,后面还有好戏。”

这时来了一个秀才,秀才听了道:“靳疯子说得有礼,他的意思是,便是扣下本钱,利息分成十份,一份为本钱所得,那九份即是三三分红了。”

靳丧德又唱了起来,唱道:

“心体是天体,景星乃念喜,一念如若怒,暴雨似卷席。

和风于甘露,一念方为慈。或念倘若严,秋霜或烈日。

标节和榜义,别为一时利。何是居身珍,同心又同志。”

张生,李生,王生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握手言和,再抬起头来,靳疯子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李生握着王生的手道:“王贤弟,都是李哥我的错,别……”

张生羞愧不已道:“王哥,都是我的不仁不义。”

张生欲拜被王生抱住道:“张贤弟,请起,请起,哥哥我也有不妥之处,万望海涵。”

这时身边响起了掌声。

十日后,王生喜气洋洋背着银袋子回到家乡,李生,张生喜笑颜开一同走来,刚到街口,就迎见了靳丧德,他笑嘻嘻地唱道:

“张生分银一百三十一,留下五钱沽酒吃,

李生分银一百三十九两九,留下八钱去买藕。

王生分银一百二十单八两,一两一钱买条狗。

你们吃肉我喝汤,才算王生最大方。”

三人一听便细细一核算,正好是纯盈利是四百两银子。

王生道:“疯子是我们的大恩人,能让我们感情起死回生,还向我们提供了赚钱的信息。”

李生道:“受人点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我们把疯子接回家去,多办些好酒好菜给他吃,再给他缝一身新衣服。”

张生摇摇头道:“疯人疯脾气,他疯了三年,终日奔波在为人讨债的路上,可是他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报答,只受一顿饭,还从不入他人家门半步。”

王生问:“夜里他住在哪里?”

张生道:“猪窝儿,狗铺他都住。”

王生道:“疯子好可怜哇。”

李生道:“这样吧,我兄弟三人拿出几两银子交于街上买馒头和小吃铺,随时见到疯子随时管他吃喝。”

王生道:“好主意,好主意。”

张生道:“据说,周边地区,许多受到帮助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王生道:“我们就按疯子的吩咐买酒,买藕,买狗。”

李生道:“酒随时随地可买,酒店比比皆是,藕,菜市上伸手可及,去何处买条活狗来?”

三人正在为难,突然有人吆喝:“卖狗了,卖狗了。”

王生大喜道:“有人卖狗。”

三人闻声看去,见一汉子担着一条狗向这里走来,他边走边吆喝着:“卖狗,卖狗……”

王生道:“我们买狗。”

那汉子担着狗来到面前,张生问:“你还担着一块石头?”

那汉子笑道:“一条狗如何担?”

四人不约而合地大笑起来。

张生道:“我只买你的狗,不买你的石头。”

靳丧德咋咋呼呼地跑来,嚷道:“你是不是孙村孙老扒灰的主人?”

那汉子苦涩地道:“我不姓孙,姓谢。”

疯子道:“你的狗可是姓孙的老狗生的?那个姓孙的是个不干人事的扒灰头,你想想,这样的人喂的狗当然也不是个好东西,总是与我过不去,它的这个浑号也是我给起的。”

那汉子道:“疯子真神了,连狗的身世他也知道。”

疯子道:“扒灰刚刚满月,是你一瓢豆子换来的,是不是?”

那汉子道:“正是正是。”

靳丧德道:“你那老灰头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好无教养,自然如此,石头我买,石头我买,再给你加上一钱银子。”

靳丧德向这条捆绑得结结实实的恶狗看去,突然向他猛踢,还骂骂咧咧地:“老扒灰头,老扒灰头,我和你不是兄弟,你总是咬我,你总是咬我,孙扒灰昨天死了,你们是一路的货色,也该死……”

王生问:“卖狗的大哥,疯子说的?”

那汉子笑道:“我们村有个姓孙的是个不正干的东西,儿子死了,却和媳妇有染,疯子见我的这条狗时常咬他,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名字一喊开,那个孙扒灰也就无脸见人,昨天一条绳索上吊死了。”

李生道:“这样的人也就是一条狗。”

那汉子道:“村上百十条狗都不咬疯子,唯有它和疯子过不去,村上的人埋怨我,疯子不来了,有人赖帐你去要,所以我才来买掉它。”

王生道:“连狗带石头,一两二钱银子我买下了。”

那汉子道:“谢谢了,谢谢了。”

王生道:“要谢谢还是疯子,是他砍的价。”

那汉子道:“疯子,我谢谢你。”

靳丧德蹦跳着,笑喊着:“扒灰头死了,扒灰头死了……”

王生李生张生三人已将狗杀了,煮了一大锅,狗肉煮好。王生道:“好香的狗肉,我等能有今天,多亏了疯子,第一块狗肉让他先吃。”

李生道:“贤弟说的对,我等必须先敬敬疯子。”

于是,王生捞了一条狗后腿,又盛了一小盆狗肉汤,煮了一壶酒,三人一同于疯子送去。王生三人拿着狗肉,端着狗肉汤,还有一壶酒来到大门外,只见靳疯子头枕着门槛子迎着日光正呼呼大睡。

“靳大哥,靳大哥。”三人喊醒了疯子。

疯子闻到了肉香,格格地笑道:“好香的肉,好香的肉。”

王生道:“靳大哥,你慢慢地吃,锅里还有。”

靳疯子接过把拿口吞,又吃又喝,这时他又唱了起来:

“狗肉狗汤一样味,休佗负心金银眛。天理好比一轮月,

净洁无尘怗乾坤。谁人作赖心肠坏,天网恢恢难逃避。

千里迢迢人生路,愫情为善立天地。”

靳疯子唱到此处,二目流泪,又哭又唱了起来:

“靳丧德我不是人,为何去赖他人银,流浪街头不如狗,

当面镜子照他人。”

靳丧德酒肉下肚,昏昏然然,又倒头朦胧大睡。三人又呼唤了一回:“大哥,靳大哥,还有酒肉,还有酒肉。”

靳丧德鼾声如雷,三人无奈,笑了笑回院里去了。

再说靳妻于儿女们正聚集在灯下,叹息着,流着泪。靳妻泪道:“你爹疯了三年了,脚底无线,四处漂流,终日为人讨债,于猪同食,于狗同眠,身上穿得哪是衣服,扯三挂四,臭不可闻,你钟叔硬把他托回家好几十次,谁能关住他?”

靳子道:“我那钟叔是好人,不计前嫌,他为我们这个家操了多少心,好人一定有好报,愿钟叔能长命百岁。”

靳女道:“我们靳家如何去报答老钟家的大恩大德呢?”

靳子道:“娘不是想把姐姐许配于钟哥哥吗?那钟哥哥人品好,又甚是精干,钟叔**出来的儿子,必定也厚道。”

靳妻道:“是哇,虽然穷无根富无种,然而优良的家风却能代代相传。正在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靳子前去开门,靳丧德走进了家门。

靳子万分高兴地:“娘,姐姐,爹自己回来了。”

靳丧德道:“你爹我已经脱骨换胎,立志重新做人。”

第二日,一个崭新面貌的靳桑德备下礼品,带这妻小来到了钟家,敲响了钟家的大门,门开了,钟义走出大门,看到了靳桑德这番模样真乃欢喜若狂,扑上前来,抱住靳桑德道:“大哥,您……”

靳桑德惭愧地:“贤弟,……”

钟义道:“你我是好朋友,好兄弟,什么话都不要说,嫂夫人,您记着弟弟的这句话,初好不为好,到老方为妙,神仙也有错,云去见日晓,东风日月长,友情永不了。”

靳妻连声道:“弟弟说的对,弟弟说的对,孩子们快于你叔叔见礼。”靳家姐弟向钟义叩拜。

半年后,靳桑德,钟义二人合资在附近一条大河上,修建了一座大桥,大桥竣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片欢呼,喜气洋洋。四乡百姓,许多绅士名人都来祝贺,县令于都亲自前来剪彩。靳桑德,钟义神采奕奕并肩站在桥头,恭候着。于都走上桥头,靳桑德,钟义前来见礼道:“大人日理万机,能亲自前来剪彩,荣幸,荣幸。”

于都满面春风道:“靳善人,钟善人,你二人不惜重金修桥一座,方便民众,乃一伟大的善举,品如日晟,名传百世,本县深表敬佩,敬佩.”

这时两名衙役抬来一块巨匾,靳桑德,钟义二人接下,揭开匾上的红绸子,乃县大人亲笔撰写的匾文:《石州慢》

东风驱寒,春下两岸,桃红柳绿,一哂说得当年。

城隍庙羞口,烟横水漫,却是难阅诗篇。

疯落街前,如遗草,犹记忆不得?恰似烤红脸。

今日,云去天边,喜结良缘,便成亲眷。

回首往事,茫然痛成量,音已掩。

别恶念换新颜,积德大桥驾人心,

有新的评说,有新的琴弦。

靳桑德向于都跪下道:“谢谢老爷为我改了名字。”

于都道:“积德积善乃你现在的人格,过去的靳丧德,今日的靳积德,其名其实,名正言顺,当之无愧。”

靳积德,钟义齐声道:“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于都道:“当谢的还是牛鼻道长,他们兄弟三人救苦救难,救人救心。”

三人跪下向远方磕头道:“谢谢三位王爷。”

三日后,靳积德之女嫁于钟义之子为妻,钟靳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这是后来之事,到此为止。

书接前文,再说牛鼻兄弟三人告别了于都向前走去,突然牛鼻囊中的恶鬼录又发出警报,牛鼻急忙取过阅读。

侯元问:“何处有恶鬼?”

牛鼻道:“高邮境地还有两名泼妇,虐待公婆,罪大恶极,明日午时务必铲除。”

朱仪道:“自然如此我们便去惩治那两双狗男女是了。”

于是,牛鼻兄弟三人急急前往高邮。

离高邮县城十里有个村庄,乃曹家庄,庄头第一家,一所四合院,房屋十分整齐。这户人家姓曹,世代以耕渔为业,轮到曹琨当家的时候,由于数代人克勤克俭,有了一些家资,良田三十亩,还有两条打鱼船。曹琨娶妻满氏,生二子一女,长子曹仁,次子曹义,女儿曹莲。树大分枝,儿子相续娶妻生子,女儿也出了嫁。曹琨住在堂屋,大儿子住东,二儿子住西两间偏室。三年前,曹琨病了,躺在床上,不住声的咳嗽,还高一声低一声地**着,妻子满氏端着药碗来到床前叹着气道:“老头子,你到底患得是什么病,一病就是七八个月,为了给你治病,花得山穷水尽,儿子媳妇没有一个来看看你,那不是人,是畜牲……”

满氏说到这里凄凄惨惨地哭泣起来,又道:“这是最后的一碗药,你喝了吧,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曹琨挣扎着爬起身来,痛苦地说:“什么病?你不明白吗,这片家业不是大水飘来的,我是劳累成疾哇。”

满氏为曹琨喂下药,一筹莫展地坐在这里流淌着清泪。

曹琨道:“他娘,你再去求求两个儿子吧,田地家资都分给了他们,他爹我老了,不能一脚踢开就不要了,老牛力尽刀头死,我不想死哇。”

满氏道:“两个媳妇,一个是毒蛇,一个是母蝎子,一个比一个狠毒,儿子在老婆面前,个个胆小如鼠,不敢多言半句。为了求她们,我好话说尽,除了一顿顿的臭骂,一个子也没有讨来。”

老人说到这里失声痛哭。

曹琨道:“为了我,你再去求她们一回吧?”

满氏道:“好吧,我向她们下跪……”

满氏擦着眼泪走出屋去。满氏战战兢兢地向东厢房曹仁的住处走去,她敲响了曹仁的房门,向里面听了听,方才轻声喊道:“大儿子,大儿子呀……大媳妇,大媳妇呀……”

她敲了甚时,也喊了良久,屋里毫无动静,老人呢喃道:“难哇,难哇。”

哗啦一声响亮,门开了,大媳妇气扑扑地走了出来,老人被震慑地倒退了数步。大媳妇拉长了脸,一声吼道:“天刚亮,你来嚎什么丧?”

满氏满脸陪笑道:“我的大媳妇,你公公断了药,我来求求你,我的好媳妇。”

毒蛇吼道:“你有几个儿子?”

满氏道:“两个。”

毒蛇又道:“还有没有女儿?”

满氏道:“有啊,你妹妹不是叫曹莲吗。”

毒蛇咬牙切齿地说:“曹义死了吗?曹莲又死了吗?”

满氏藐焉若孩站在毒蛇的面前无言可对,只能流淌着泪珠。

毒蛇道:“等到曹义,曹莲都死了,你再来,我定无话说,给我滚,快滚。”

毒蛇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满氏惘然若失地站在门外,一把一把地擦着眼泪而无可奈何,只好再向西厢房曹义的住房走去。满氏含着眼泪,杜口吞声来到西厢房曹义的房门前,壮着胆子敲响了房门,敲了一阵子,门没有开就听到房内的骂声:“又是哪个该死的叫花子。”

母蝎子开了门。

满氏道:“二媳妇,是我。”

母蝎子愤然道:“大清早的你叫什么门?”

满氏颤抖着,低三下四地说:“二媳妇,你公爹的病又重了。”

母蝎子不痒不痛地说:“他有面子,阎王爷想他了,别来烦我,我又不是郎中。”

满氏失以营求的目光看着母蝎子,可怜巴巴地说:“给点银子吧,我的好媳妇,算我求你了。”

母蝎子问:“要银子做甚?买药,买药,华佗难医该死的病,苦药水别再喝了,那是救经引足。”

满氏道:“也不能看着他如此折磨,我心里不忍呀。”

母蝎子一下子红了脸,她跳了起来吼道:“家有长子归为大臣,论次序也不该先上我的门,给我快滚开,休惹我生气。”

母蝎子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满氏失声哭道:“天哇,人家生儿防老,我生儿不如一棵草呐……”

满氏的泪水成河,只好哭回自己的房门。满氏哭回到曹琨的病床前,一声哭道:“老头子,那两个儿子两只虎,两个媳妇是两条狼,没指望了,没指望了。”

曹琨泪道:“我只能寤寝待死,好苦的命哇……”

老夫妻放声大哭……

正是:

采薪之忧忧重重,犹伤病老命难生。

一双儿子皆不孝,曹琨已成风中灯。

曹琨的两个儿子忤恶不孝,曹莲却是一名孝女,女婿王顺更是善良,诚实,常常为父母送米送面,买药煎汤,可是他们也不富裕,仍然在坚持着,却遭到毒蛇和母蝎子的咒骂还不少呢。曹莲正在院内做些家务活,突然听到远方的雷声,她抬头看去,只见天阴沉,云四起,正在这时五岁的王实从屋里跑了出来,他喊道:“娘,要下雨了。”

曹莲道:“快喊你爹去。”

王顺已经急急忙忙跑回家来,第一句话就问:“实他娘,他姥姥的米还能吃几日?”

曹莲道:“五日前你送去一斗米,尚还能吃几日,就是药已经服完,还有柴草也快烧尽了。”

王顺道:“我为人家做了十日的劳工,赚了几两银子,他外公买药你就休愁了。”

曹莲道:“你缝件衣服吧?”

王顺笑道:“衣服就不缝了,我恨不能买掉身上的肉将岳父的病给医好。”

曹莲痛惜地说:“看你穿得,年轻轻的如何出得了门。”

王顺哈哈笑道:“秀才不怕蓝衫破,破了蓝衫有文章。”

夫妻儿人哈哈大笑,这时雷声更紧。

王顺道:“实子他娘快收拾柴草,一但下了雨,再碰上几日的连阴,岳父母断了炊,雷公雷母会上门问罪的。”

曹莲担忧道:“路上还有一条河,你得当心哇。”

他们一边收拾着,王顺取来了银子,道:“不如把老人家接来也好照顾,你我对老辈子多行孝道,做个模样留给我们这实儿看看,待你我老的时候,就不愁他不用心照顾我们了。”

王顺背起柴草匆匆走出家门。“路上小心。”

曹莲目送丈夫而去。途中有一条大河,王顺急急忙忙来到河边,风雨来了。

正是:

起初时狂风大作,向后来暴雨倾盆,狂风大作乾坤变,

暴雨倾盆鬼神泣。雷声声泰山劈碎,电闪闪天地披靡。

凋花折柳如吹灰,倒树摧林无限力。踢翻天河怒宇宙,

绿地沉沦苍海里。毁灭人间这场雨,不知天公安何心?

王顺背着柴草刚刚走上独木桥,被狂风暴雨卷下河去,滔滔的河水吞噬了他……

正是:

破屋偏遭连阴雨,枯槐根上又取土,

黄鼠狼咬病鸭子,黄连唚砒苦又苦。

第二日,满氏闻得消息,大放悲声哭进屋来。

曹琨大惊问道:“你哭其何来?”

满氏哭天喊地诉说了:“我那女婿昨日为我老夫妻送银送柴落水溺死,今日尸体才在下游打捞出水,天呐,我那女儿,上有一双公婆,儿子刚刚断乳,往后的日子如何煎熬,我好苦命的女儿哇……”

曹琨听后如雷贯顶,痛不欲生,放声哭道:“苍天呐,你为何不睁开眼,好人不该命短,你太不公道了……我的命也算到家了,我的好女婿,为我而死,痛杀我了…….”

老夫妻凄凄惨惨戚戚哭得肝肠寸断,哭了良久……

曹琨泪道:“你我风烛残年,我又沉疴难癒,下不了床,你去看看女婿最后一眼吧,多劝女儿几句。”

满氏点点头道:“我可怜的女婿,可怜的女儿哇……”

满氏洒着眼泪走出了房门。田间小路,曲曲弯弯,满氏哭哭啼啼,脚步凌乱,摇摇摆摆,艰难地向前行走着。

再说曹琨见老婆子走了,听了听,脚步声也远了,这才咬着牙,挣扎着从病床上爬下来,寻了一条绳子系在门上。曹琨双手抓着绳子一声哭道:“我曹琨一生与世无争,任劳任怨,却是如此下场,苍天呐,无人可怜我,无人可怜我……人家生儿是儿,生子是子,我生得却是没有人心的豺狼,人家娶人做媳妇,我却把毒蛇,母蝎子娶进家门……”

老曹琨痛心疾首,他绝望了,最后还是把一颗枯瘦的脑袋伸进绳扣之中……

黄昏,满氏悲痛,疲惫地走回家来,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老头子,不会有人给你送一口水的,你我就是一双无儿无后,鳏寡孤独的苦人。”

她用力推开了房门,满氏看到了悬挂在房门上曹琨的僵尸,她抱着曹琨的双腿高声大哭:“老头子……”

满氏痛不欲生,苍凉的哭声传出门外。

正是:

老公魂奔酆都城,此地空留安人愁,人死一去不回头,

孤孀长哭悲悠悠。子平毕娶生子孙,生儿养女不胜孤。

子孙不孝老无依,日暮西山怨难休。

老妇人的哭声惊地了街坊邻居,许多人涌进了曹家,七手八脚放下曹琨的僵尸,众人个个怨愤,人人谴责。“死得好,死得好,省的再受罪了,多亏了两个好儿子?”

“和尚无儿一样是死,尼姑无女一样入坑,让我说要儿子那是多余的,猪狗也是老娘所生,有几个长大了还能认下老娘,更别说谁是它的父亲。”

“曹仁,仁而不仁,曹义,义而不义,可惜啊,糟蹋了仁义这两个字。”

还有的却说一些好听的风凉话:“子孝媳贤,天下难觅,地上少找,厥肴伊何?龙肝豹胎…….”

四人抬着一乘薄棺材,曹仁,曹义没有一滴眼泪在前面,式若闲庭信步,毒蛇,母蝎子不知是哭还是笑,是唱还是念,口中咿咿呀呀,让众人听来,真乃啼笑皆非。众人草草埋葬下曹琨,回到了曹家,满氏向众街坊邻居谢道:“谢谢众位高邻,我理所应当酒肉相待,无奈我两手空空,愧对大家了。”

邻居们纷纷道:“酒肉穿肠过,不吃又何妨?心情我们领了。”

“休说我们是几世的老邻居,就是路人死于此地,也不能让他白骨皆露,几锨土乃举手之劳,老人家何需挂齿……”

曹仁吼道:“你啰嗦着什么?我们还得分家。”

满氏大惊失色道:“家不是三年前就分清楚了。”

曹仁吼道:“还有四亩养老地,我们一定要分。”

满氏一声哭道:“好狠毒哇。”

满氏哭回屋里去了,毒蛇,母蝎子也走上前来道:“还是分得好,还是分得好……”

曹义道:“好分,好分,二一分作五,四亩土地一人二亩。”

毒蛇问:“三间堂屋如何分?”

母蝎子道:“扒掉一间,你分东,我分西。”

一位老者道:“你们家还有一件东西没有分?”

曹仁问:“土地分了,房产分了,还有什么没有分?莫非是两个老东西的两个碗,两双筷子?”

曹义笑道:“那就留于哥哥吧。”

那老者道:“是个张嘴货.”

母蝎子问:“何为张嘴货?能值多少银子?”

老者道:“说她值钱,价值连城,万两黄金不卖,要说她不值钱,寸草不值。”

毒蛇道:“老二已经说了,留给哥哥,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就要了。”

正是:

人生在世间,匆匆几十年,贫富不足已,有衣就避寒。

惟怕儿不孝,更畏媳不贤,尔有敌国富,亦然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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