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姐!”
就在阮淼笙的指尖要碰到那支法铃之际,在外面守着门的绿痕冲了进来。
阮淼笙像是在做什么亏心事一样被吓了一跳,立刻缩回手来。
“怎么了?”看绿痕如此慌张的模样,她问道。
“大夫人……大夫人她往这边来了。”
前世里阮淼笙是最害怕遇见大夫人的。大夫人对着她不像慕老将军和慕清河那般宽松忍让,而是十分严厉。她的口头禅便是:你娘死的早,所以我来替你娘管教你。
大夫人这样说,阮淼笙哪里敢回答不行。所以她对大夫人的态度一向是:惹不起我躲得起啊。
绿痕也受她的耳濡目染,渐渐地,也害怕起大夫人,帮着她躲着大夫人。
不过前世的她到底是个小孩,今生她心智成熟了许多,明白了大夫人还是真心待她,希望她好才会教导她的。
“小姐,我们……怎么办。”
当然是……
“走!”
成熟是成熟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宗旨和前世没任何出入。
刚准备推门而出,就听见大夫人携着婢女进院子的声音。
完了完了,如果现在出去会刚好和大夫人撞上的!
躲起来?电光火石般地出现了这个想法,下一秒阮淼笙就立刻钻进了床底。
“小姐……”看她如此灵活反应迅速的样子,绿痕有些无奈:“其实也不用这样……”
不如大大方方打个招呼请个安,了不起被大夫人教训几句也就算了。绿痕哭笑不得地想着。
“快,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阮淼笙可没心思管她怎么想的,只催促道。
“是。”被她一催促她也着急起来,转头看见后面的衣柜,也缩起身子,钻了进去。
“嘎吱——”
绿痕的衣柜门和房门一个关上,一个打开,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莫大夫可来过了?”
“来过,说是大师染受上了严重的风寒,要好好休息。”
“行脚乞食,外头又风雪交加,身子如何耐受得住?”大夫人叹息一声,看着床上躺着的骨瘦如柴的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好好照顾大师,一切的吃穿用度都要给最好的,也算为将军府积福报了。”
“是,夫人一心向善,相信佛祖定会保佑将军府的。”安嬷嬷温言道,她的话似乎对大夫人很是受用。
大夫人点头笑笑,道:“你说,他长得是不是有些像当年的坤山大师?”
“小姐上次见坤山大师时不过总角之年,居然还能记得?”
大夫人是京都的贵族,儿时曾在祭拜神殿里见过一次坤山大师。安嬷嬷是她的姆妈,从她出世便跟着照顾。每每提起夫人小时候的事情,安嬷嬷便会称她作‘小姐’。安嬷嬷似乎很怀念那段时光,那时的小姐是那样可爱聪明,当然,如今的小姐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将军府夫人,她也很是欣慰。
不知不觉,她们来云中已经十八年了,大夫人的年纪已经到了安嬷嬷和她初次见面时候那样了。时间过得很快啊。
“是啊,坤山大师仙风道骨,他的容貌只消看见一次,便再难忘怀了。”大夫人认真地说,而后又眼神暗淡,道:“可惜天妒英才,不过三十几岁便驾鹤西归了。”
“夫人无需叹息,坤山大师许是功德圆满,得道升仙也不一定?”
民间似乎早有这个传说,大夫人听了也不置可否地笑笑:“但愿吧。”
一直趴在地上的阮淼笙听着有些动容,她未想到一向强势严肃的大夫人居然有如此温柔善良的一面。她愈发对那位‘坤山大师’感兴趣了,可惜,只从她出生那位大师便圆寂了。
或许眼前这位小僧有一日也会变成伟大的人吧,或许我也会创造历史,被后人记得。阮淼笙这么想着,不知大夫人一行人是何时离开的,因为她是被绿痕给叫醒的。
“小姐……小姐……”
“嗯?”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绿痕看着阮淼笙玉雕粉琢般柔嫩的小脸,心也跟着柔软起来,温言道:“小姐累了吧,大夫人走啦,可以回去休息了。”
她居然在床铺底下睡着了吗……
“嗯……”在床底下趴久了,脚有些麻了,绿痕费了点劲才把她拉了出来。
临走时,她又望了一眼那只法铃。
罢了,还有机会。
她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去,只带着一种奇怪的想法离开了。
她想:那个东西,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
……
皇宫——
金丝楠木建造的宫殿内,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名贵浑圆的珍珠仅仅是做为帘幕,到处都是珍贵的摆件,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这世间所有昂贵的物件仿佛都被网罗在这座宫殿内,好不奢华。
“一群蠢货,都多少天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孩都杀不死,我要你们何用。”两个巨大的的鎏金鼎香炉正散发着浓郁而暧昧的香气,让整个宫殿被笼罩在一股朦胧的雾气之中。
层层的红色沙曼后,衣着华丽而尊贵的女子用自己金镶石珠的护甲轻轻地敲击着金丝楠木做的桌子。她悠悠地说着话,语气虽然平和,但充满了威胁的气息。
“娘娘,别动怒,为这群奴婢气坏了身子。”一个紫衣男子用修长的手指剥了颗荔枝送到华服女子嘴边。细长的凤眼眼神迷离地看着她。
他长得极为妖媚,唇红如血,肤若凝脂,发黑如墨,若不是敞开衣裳看得见平坦的胸脯,真真是雌雄莫辨。
“太后娘娘……我们的人在刺杀过程中还遇见了其它人,他们的目标似乎也是刺杀亲王殿下。”殿前跪着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除了本宫,还有人容不下他?”女人勾起一抹微笑,似乎很是高兴。
虽然她保养得极好,但笑起来眼尾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她年华不再的事实。
“是……我们也没查出来到底是谁派的人也在追杀裕王殿下,那群人已经被慕老将军捉住带回慕王府了。我们又加派了数名武艺高强的一等侍卫,相信这次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厚望。”
她对这个话题兴趣寥寥,她着实很厌恶宣墨,想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也仅限于‘有没有死’和‘是不是还活着’。
“对了,尤岚呢。”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身旁跪坐着的紫衣男子,再漫不经心地抬起眼来,随口问道。
“尤岚大人他……死了……”
“死了?”紫衣男子眉头紧蹙,反问道。
“怎么,舍不得让自己的弟弟死吗?”女子戏谑道。
“不过是个姬妾生的野种罢了,我又怎么会舍不得。”男子脸上重新露出谄媚的笑容来:“不过倒是有些吃惊,毕竟尤岚是由我亲自训练出来的,他的能力我还是知晓几分。”
她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奖赏似的摸了摸他柔顺的黑发:“我想也是,只是可惜了他那张俊俏的脸了。”她观察到紫衣男子不自在的表情后笑道:“罢了,反正我还有你,不是吗?”
她又转眼透过稠曼冷冷地看向殿中跪着的人:“你可以退下了,好好查查除了我们,其他想杀死裕王的人是谁派去的。必要的时候,人可以让给他们。”
毕竟她要的,只是宣墨死。
死在谁的手里,她并不那么在意,说不定还能省一桩事,对皇帝那里,也好交代。
那人刚退下,紫衣男子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伏在女子的胸口,他今天表现的有些迫不及待湿润的舌尖从她的耳垂开始,慢慢地,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游走,徘徊。
“就是这样,我才离不开你啊,尤岁……”女人娇笑着的赞美让他更为卖力。
偌大的宫殿,充耳的全是暗昧欢愉的声音。
……
……
那人刚从殿上退下来,门口等着的一个小太监立刻迎了上去。
他从宫殿出来时早就是汗流浃背,一边擦着汗,一边低头加快步速想要离开这里。
“傅大人。”小太监也快步跟了上去,低声说道:“派出去的几名一等侍卫大人,从前日起便没了消息。”
“什么?”他大惊。
按照规矩,这些侍卫应该每日传飞鸟书回来。以云中和京都的距离来算,这些飞鸟又训练有素,前一日传送后一日就能到达,而从前日起就没了消息,那便是大前日开始就没有传飞鸟书回来。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可能,傅海峰十分清楚这些侍卫的素质,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根据情报,如今宣墨身边虽说是一支慕老将军的亲信,但不过十余人,不至于能把他派出去的人全部剿杀。难道是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
“是否要让我们的人去找。”
傅海峰管理的不仅仅是皇宫内的侍卫,还有这全国上下的情报网,几乎每一座城,都有他的部下和线人,更别说那座特殊的边塞之城了。
“找,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停住了,脸上的汗也早就擦干净,此时已经走到长长的甬道之中,红色的宫墙和他黑色的衣衫形成鲜明的对比。甬道空旷,无遮挡之物,穿堂而过的风灌满他的衣袍,像是一直要腾空而起的飞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