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睡梦中幽幽转醒,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借着微弱的晨曦,熟悉而又陌生的天花雕饰映入眼帘,一阵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房,压得人四肢无力。
是第几次了?我问自己。
每晚满怀着希望入睡,期盼着隔日醒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幻。然而,一夜梦醒,发现梦幻依旧,我要面对的只有酸涩的失望和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无奈。
在希望和失望的轮回中沉沦,我依然禁不住内心的希望,就如同我无力阻止失望随后而来的脚步。
“额娘……”躺在身边的年轻女子翻了个身,手臂横打在我的腰腹上,半梦半醒间,在睡梦中含糊咕哝。
腹间陡增的重量把我拉回现实,我悄悄挪开她的手,替她拉好只盖住一半身体的被子。
额娘……能梦见自己的母亲,这样的梦境一定很美。
不一会儿,寂静的屋外有了动静。虽然心有不忍,我还是轻轻地拍了拍宝欣的脸颊。“宝欣,该醒醒了。宝欣……”
“唔……别吵,我还想睡。”宝欣拉起被子蒙住脸,就是不肯把眼睛睁开。
我轻笑着摇头,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搅乱宝欣的美梦,只是……宫女没有赖床贪睡的资格。
“啊!”我突然惊叫起来,“姑姑来了!”
“什么?!”宝欣听闻,骤地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抓起床头的衣裳就胡乱往身上套。“姑姑,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起,这就起……”
房里很静,静得让宝欣意识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她停下穿衣的动作,往四周探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唯一接触到的只有我带着笑意的脸。
“珣玉,你又骗我!”她伸出手指头气恼地指着我。
珣玉,我在这个朝代的名字。“对不住了,我的宝欣妹妹。除了这个法子,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起床了。”我承认自己的做法的确是有些不厚道,明知宝欣在洗衣房里最惧怕的人就是唤名红霜的掌事姑姑,还用这招来催她起床。
“珣玉,你可恶!你明知道我最怕姑姑了……”宝欣揉揉惺忪的睡眼,小声抱怨。尽管刚才受到了惊吓,但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
“是是是……我最可恶了。那我给宝欣妹妹赔不是了。”我边赔着不是边下床,开始动手穿衣服。
这时,挂在颈项间的红绳引起我的注意。
我牵扯红绳,连带拉出了串在绳线上的玉佩。椭圆的玉佩翠绿通透,圆润晶莹。玉佩一面雕着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另一面则刻着一个字:珣。
珣玉,珣玉,珣玉这个名字可能就是由此得来的吧。
“要不这样,以后你也用这个法子叫我起床,换我吓一次好了。”把玉佩塞回衣襟里贴身藏好,我坐到床边,向宝欣提供以牙还牙的建议。
宝欣先是微愣,随即带着笑意娇嗔道:“珣玉,我就说你最可恶了。”
见宝欣被我逗笑,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珣玉,我总觉得,你从上次从树上摔下来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宝欣低头整理衣装,无心的话语却让我心头一惊。
“怎么个不一样了?”我脸上仍强挂着笑。
宝欣偏着脑袋,抿着嘴唇,十分认真地思考着我的问话,然后回答说:“以前的你,不太爱说话……”
“难不成我现在很唠叨?”我假装随口问道。心,“噗嗵噗嗵”跳得厉害。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宝欣蹙眉。“我的意思是……唉,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太一样。”她顿了顿,又说:“以前的珣玉就从不会这么来诳我。”说罢,鼓起粉嫩的腮帮子埋怨地瞅了我一眼,那小媳妇般幽怨的模样煞是可爱。
听了宝欣的指控,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本加速的心跳渐渐缓和了下来。敢情宝欣还在惦念着方才的事。我还以为……
“好——”我故意拖长了声音,笑着拉宝欣到椅子边坐下。“为了给咱们宝欣赔罪,我去打水,您歇着。”
说罢,我拿起盥洗用的铜盆独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