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奔出竹林,来到路口,远远望见火把映天,说不清有多少人。
那长者道:“也不知这些人怎么将江湖纷争闹到咱们这里来了!”
儒士道:“咱们静观其变,也就是了!”
五人当下奔到一处洼地,隔着观望,再不靠近。
只听得一人喝道:“慕容复,你杀我师父,今日却如何说?”
木婉清心中一凛,暗道:“莫非是慕容复被人围攻?”心念至此,快步向人群奔去,老者四人意欲阻止,已然不及。
木婉清从人群中硬挤进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立在人圈之中,衣着简朴,正是慕容复。他身旁立着一位年轻女子,一袭淡绿衣衫,秀丽绝俗的脸上布满惊恐。
人群中一人叫道:“慕容狗贼,你慕容氏作恶多端,人神共诛,今日还望活命么?”
木婉清环视一周,竟是四十来名武林人士已将慕容复和那年轻女子堵住去路。再瞧那慕容复,立在当地,两手空空,并没兵器,侧首看着身旁女子,一脸关切之情。
人群中走出一条大汉,抱拳向众人团施一礼,道:“在下乃川西‘眉山派’第九代掌门张通,先师于三年前不幸遭人陷害,死于恩师自创绝技‘擒虎拳’之下。姑苏慕容氏擅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此血海深仇今日必报。”
人群中又走出两个中年人,年纪都在三十四五,相貌也颇相似,多半是同胞兄弟。二人各握单刀,刀柄雕纹殊无分别,都是一条青龙。
其中一人刀指慕容复道:“你这恶贼,杀我爹爹,今日若不杀你为家父雪仇,便枉为人子。”
另一人道:“哥哥何必跟狗贼多费唇舌,我兄弟二人拿他狗命便了。”
慕容复立在当地,并不答话。
人群中又一人挤将出来,道:“是啊,此贼血债累累,此间英雄哪一个跟他不是有深仇大恨?”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咱们今儿也不必顾虑什么江湖道义了,大伙一起将他万剑分尸。”
“是啊是啊,咱们各拾他一块尸身去喂狗,各报己仇,岂不快哉?”
人群中一人一个戽斗跃出,落在当前。此人二十六七岁年纪,一身褐色锦袍,手执一柄玄色长剑。他左右来回踱了几步,举止潇洒之极。但见他将长剑从右手抛到左手,道:“慕容复,我卓光耀今日与你狭路相逢,只怪天绝尔命。”
人群中一人道:“正是。这大半年来,我四方查探这贼子下落,岂知他竟藏到这里做了缩头乌龟?若不是为了给马五爷祝大寿,我也不至千里迢迢寻到此处。哈哈,天公开眼,大仇今日终能得报了。”
慕容复伸手握住身旁年轻女子的手,伫立不动。
木婉清走到慕容复身旁,道:“这人害死我爹爹妈妈,本该千刀万剐。然而你们以多欺少,未免不公!”说着向人群怒目瞪视。
慕容复终于开口道:“木姑娘,我慕容复的确万分对你不住。”
木婉清冷笑一声,道:“一句对不住便能了事?”
慕容复道:“我绝无乞求讨饶之意。”随即转向卓光耀道:“卓英雄,你又有什么亲友死在我慕容氏手下了?”
木婉清抓起慕容复身旁那年轻女子的手,道:“咱们先退到一旁!”那女子坚拒不肯,只因木婉清身怀武艺,她却手无缚鸡之力,被木婉清扯到了一旁。
又听卓光耀道:“何须跟你废话,纳命来!”“嗖”的一声,拔出长剑,一招“万劫不复”向慕容复胸口刺去。
这剑来势太快,慕容复竟是呆了,浑没出手抵御的意思。
眼见长剑便要刺中他胸口,电光火石间,他将身一侧,虽避过这致命一击,左臂却给利剑刺中,深陷三寸有余,鲜血直往外冒。
慕容复似不知疼痛,右衣袖一拂,桌光耀登时飞摔出去,撞倒身后三人,都一齐跌倒地上。他这一袖叫做“送君千里”,不过他使的是阴柔之力,是以桌光耀虽然飞扑出去,尔后跌倒,却一点内伤也没受到,反不及给被他撞倒那三人伤得重,便即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
慕容复抱拳向众人道:“我慕容复贪慕荣华,造成诸多恶行……”
有人岔道:“是啊,你不是什么大燕皇室后裔么?你不是一心要光复大燕王朝做你的皇帝圣君么?”
又一人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我看你还是下到十八层地狱去,让你那些鬼臣鬼民给你叩首跪拜罢!”
慕容复道:“去年在少林寺武林大会中,家父自述种种过失,后诚心悔改,也得少林高僧收纳,许他在少林寺削发为僧,参佛赎罪,诸位英雄何苦死死相逼?”
卓光耀道:“单凭你几句话便能化却干戈么?”
慕容复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诸位英雄要我性命,我绝无怨言,只是时候还不合适。”
卓光耀道:“难不成杀你还要选个黄道吉日?”
慕容复转向左首,朝群豪道:“诸位英雄若能暂缓报仇,我必深感大恩……”
便在这时,桌光耀一跃而起,一招“猛龙捣江”直刺慕容复后心,比之先那招“万劫不复”更狠毒十倍。
慕容复闻得风声,使一招“彩虹打拱”,两只脚似有巨大黏力一般,牢牢粘在地上,身子向后弯曲,直垂到地面,避开了这一剑。
人群中有人喊道:“大伙一起上啊,将这狗贼万剑分尸。”
话音甫竭,桌光耀挺剑削慕容复右肩,那两胞兄弟各抡单刀分斩慕容复双肋,张通拳击慕容复面门,不知名者有使钢刀有使铜棒齐向慕容复攻来。
慕容复双掌各拍出一掌,将一干人震退回去,顺势抓住桌光耀右臂一掷,桌光耀摔出两丈之外。
张通道:“这厮果然了得,大伙出手不可留情。”
十余人齐向慕容复攻来。只是外围人众碍于空间狭窄,不易腾挪,没能出手。慕容复左掌拍出,震退七八人,右掌与张通对了一掌,但见张通退出数步方始站稳,其余三四人见势,招式半途停住,不敢来攻。
慕容复乘隙道:“诸位英雄若要强索我性命,再苦苦相逼,休怪我无情了。”
卓桌光耀道:“你当我等是脓包么?你孤家寡人一个,咱们还怕了你不成?”
慕容复讥嘲道:“卓英雄,适才的话你尚未回答我。究竟我慕容氏杀了你什么人?”
卓光耀将手中长剑一横,道:“血海深仇既已结上,多说又有何益?”
张通道:“你慕容氏手下的冤魂,岂在少数?只怕你杀害的人自己都不记得这许多了。”
慕容复仰天苦笑一声,道:“我所犯滔天大罪,从未敢忘。我一路躲避诸位英雄,绝不是惧怕诸位,而是不想再生杀戮。我慕容复一条贱命给了你们,又有什么打紧?只是此刻我还不能死!”
卓光耀道:“难道要等你坐上几天龙椅,过下皇帝干瘾咱们才能杀你?实在太也好笑!”左手剑诀一引,一招“天衣无缝”又即向慕容复右腹刺来,仍然狠辣歹毒。
慕容复左掌探出,右掌斜掠,忽地伸出两指,将卓光耀长剑稳稳夹住,卓光耀运劲回夺,剑却纹丝也动不了,暗道:“贼子恁也了得。”慕容复抬起右腿踢中他下腹,他把捏不住,长剑脱手,往后飞摔出去,滚出两丈多外,勉力支撑着站起,胸口血气翻涌,一口污血喷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