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过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秦越躲在后厨巴望着那个有挑事嫌疑的客人赶快走的当口,那客人突然喊了一嗓子。
“客官有什么吩咐?可吃好了?”
孙有道以身护主,抢先奔了过去。
“将秦越叫来,我有话问他。”
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秦越心里一横,大步走了过去。
“客官请吩咐。”
秦越见那客人一满桌菜居然吃了底朝天,不由心中佩服,然而佩服倒在其次,这种人还是少招惹的为妙,赶快请走才是正理。
“你这六福菜确实有些意思,美味在口,但却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南北名菜从没听说过有这一道,店家何不说说道理?”
道理?这里头的道理能跟你说吗,要是那样还怎么做生意。
秦越不由嘿然一笑,可还没来得及吭声,就见那客人紫樘色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个怪异笑容,右手五指轻轻一捏,筷子登时“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噢……不可说么!”
这是酒足饭饱要发作了。秦越连忙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客官不要多心。这六福菜选的是多种肉食果蔬调配而成,果蔬肉食滋味相浸,再加以妙手文火,味道自然不同。”
“有点意思。”
客人象是来了兴趣,眼中精芒略略收敛了一些,
“那么又为何不叫五福、七福?”
这个这个,胡诌的名字你叫哪门子真儿……秦越暗暗摇了摇头笑道:
“五福么,福禄寿喜财。在下开店,虽是求取钱财,可也要食者得福。再加上口福,正好是六福。六福齐全,贩夫走卒可安其身,庙堂之人亦可安心为民。”
“贩夫走卒可安其身,庙堂之人安心为民……”
那客人本来还一脸难以琢磨的怪异笑容,但听到这些话,脸色却猛得肃然了下来,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以后,眼神接着柔和了许多,
“难得店家有此心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在下当真不敢相信你就是人人畏惧的六虎。店家,你在这客馆酒肆倒是委屈了。”
你难道不懂这叫投其所好么……秦越要不是看得出这莽汉子是个有心气儿的人,哪有心情说这些。不过如今一招中地,他心知一场祸事就要免了,心里也只能剩下庆幸。更是投其所好的笑道:
“客官实在是夸奖了,在下也不过图个喜庆,其实真没想那么多。不过客官这么一点题倒是让在下想到了些什么。古人说治国如烹小鲜,治国者讲究调和内外,以求国泰民安,至于在下做菜,讲的是调和五味,以求味鲜。呵呵,还真是一个道理。”
“嗯。小小年纪就能悟出此道,实属不易。”
客人满眼里更是充满了不敢相信,微昂起头象是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道,
“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着实有道理。当年大唐倾颓,诸侯纷争,各国争城掠地,奴役民力,还有谁想着调和内外,爱惜民力呢。其实他们不知道,霸业难长,王道汤汤,只有顾惜百姓,国家才能长盛不衰。老庄之道讲小国寡民,虽然是有些颓然,但却得了治国的精髓——与民休息……”
打住打住,你到底是谁?!
秦越没想到自己一句马屁话居然引来了这么多长篇大论,猛然间意识到了这哥们恐怕不止有心气儿那么简单,连忙打断道:
“客官果然高见,不敢请问客官高姓大名。”
那人虽然被打断了话,却并不生气,拱拱手笑道:
“呵呵呵,实在不敢当。子玉兄,在下刘守忠。今日虽是来的鲁莽,但能得见子玉兄,却实在是三生有幸。”
“刘守……原来是刘兄。不知刘兄可是在军中从事?”
“呃……呵呵,在下倒是有此意,只是目下……”
“哦,小弟明白了。”
不用再问了,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的话,他是赵匡胤那个死胖子未来的义社十兄弟之一,宋朝建立后的将领。不过据说他跟赵匡胤关系一般,后来当的官也不大,连宋史里都没立传。然而他爹好像是个什么不小的官儿,官宦子弟有心气儿有文化很正常,这样各种条件就对上了……秦越再次拱了拱手笑道:
“刘兄果然有见地。大丈夫立世,不求扬名显达,亦求无愧一生。刘兄见解独到,他日必可扶摇直上,护国为民,成就不世功勋。”
“不敢当,不敢当……”
这些依然还是敷衍人的马屁话,不过套近乎的意思也有。刘守忠两只眼里顿时放出了光来,连忙起身还了一礼,不过接着又皱了皱眉,微微叹口气道:
“子玉兄还请听在下一句劝。在下知道子玉兄是想一番振作。不过强令吃不上饭的乞丐宣说你这店里菜好实在是招人骂的勾当,今后万万不可如此了。”
我特么冤死拉倒……秦越舔舔嘴唇道:
“刘兄误会了。小弟确实想振作一番,所以才弄了些新菜,不过实在是愁没人来吃。那天在店里跟掌柜商议对策,恰好有两个乞丐来讨饭。小弟看着桌上的剩菜不吃也糟蹋了,便给了他们。他们是从幽州逃难来的本分农民,听见了这事才强要替小弟宣说。小弟实在是拦也拦不住呀。”
“哦?是这样……”
刘守忠多少有些不相信,但是愣神望着秦越坦然的神情,脸上却渐渐露出了歉意。连忙抬手抹了把脸,接着从袖中摸出块差不多三五两的银子,郑重地交到秦越的手里。
五代时期虽然银子已经开始流通,但主要货币还是铜钱铁钱,秦越突然看见银两,只感到心脏猛然一跳。不过他不是稳不住阵的人,客套话还得说两句。
“刘兄这是做什么?你我兄弟萍水相逢,相见甚欢,你这样难道是看不起兄弟。”
“子玉兄想岔了,住店付帐,吃饭付钱,在下今日来本是……嘿嘿嘿,咱们兄弟虽然言语相投,但你是店家,在下若不付钱,那就是坏了规矩。你必须收下,若是有多的权当在下下次饭资。叨扰叨扰。”
刘守忠把银子硬塞进秦越手里,再次拱手后大步走了出去。
“还想来找茬?这么两句大话就打发了。难怪当了老赵的兄弟照样没混太大发。”
秦越掂着银子满意的向帐台走去,哼哼,三五两就是三五贯大钱,今天就算不做生意也赚大发了。
“大郎,这人今日不象吃饭,倒象是来找茬的。”
一直躲在后厨听动静的秦贵终于有胆量出来了,满脸事后诸葛亮的说道。
“那还用说。不过他也就那点本事,要真打,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秦越满嘴说着大话,但心里却在后怕。
“大郎君,我看这人有备而来,说的话倒是有些见识,只怕来头不小。大郎以后还当小心。
孙有道一边擦着虚汗一边劝道。今天他的表现不错,至少是临危不惧的。
“见识倒是有点,不过今后也就那样了,咱们不必理会。”
秦越虽然满嘴的不在乎,但眼前还有要紧事,他又不得不小心些,
“孙掌柜,今后来了这种人,你们要小心伺候,如果不行,咱没办法便去把刘老七他们搬来,先保住店面再说。”
“诶诶。”
如此局面,孙有道也不敢再提让秦越远离刘老七他们的话了,不过秦越说的一句话令他很是不解,于是茫然的转头看向秦贵,
“大管家,大郎君说那人……今后也就那样?”
秦贵没有吭声,他也是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