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雪不动声色,微笑着看着宫女,问道:“怎么了吗?”
宫女沉默片刻后问道:“世子妃知道刚刚走过的是什么吗?”
“竹林啊,很奇怪的竹林啊。”
“世子妃没有不适的情况出现吗?”宫女眉头紧皱。
桦雪故作沉思的样子,答道:“没有吧,就觉得竹林里很阴沉,然后弥漫着血腥气。”桦雪眨了眨眼:“有点像是那传说中的七厄杀阵的血怖。”
宫女闻言,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桦雪。就在她这愣神的瞬间,桦雪已然来到她的身后,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点了几下,又抓起她的手从后面绑起。桦雪从那宫女身上搜出一把短匕首,拿在手里看了看,微笑道:“本来是打算把我弄死在血怖里的吗?这柄匕首是为了以防万一,本来是打算在这里把我处置掉吗?”桦雪顿了顿,蹲下了身子,凑到那宫女旁边:“没想到我的武功比你要厉害一些吧?嗯?”
那名宫女愤恨的看着桦雪,双眼渐渐变得赤红,突然间,一团浓浓的血雾笼罩了宫女的周身,炙热的血液从那血雾中逐渐流出,淌了一地,直染了桦雪的裙摆。桦雪也不躲闪,迎着那炙热血风站立。片刻后,那团血雾陡然炸裂,里面是一条通体赤红的蛇,雄赳赳气昂昂的浮在半空中,蓄势待发的看着桦雪。在那蛇的周围,是无数滴浑圆的血珠环绕四周,闪耀着危险的光芒。
桦雪看了看淌了一地的血,又看了看自己沾染了血迹的裙摆,挑眉看着那赤红的蛇,道:“通体赤红,善用血布阵。你是七厄里哪一条?”
那蛇没有回答,戒备的看着桦雪,嘶嘶的吐着暗红的信子。
桦雪微笑,右手拟了一个阵花,从中抽出一把冰蓝色的剑,剑刃上还散发着清晰可见的寒气。细细看去,那冰蓝的剑身上,似乎还游走着一团赤金色的光芒。
那通体赤红的蛇见状,信子吐的更快了,周围悬浮着的血珠也开始微微的颤抖。
桦雪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缓缓道:“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们的阵法吗?那是因为,我见过你们杀死了许多许多的生灵啊。知道我为什么能安然无恙的从那血怖中走出来吗?那是因为,我曾经在里面差点死掉过三回啊。”
桦雪顿了顿,眼神冰凉的看着那蛇:“知道我的剑叫什么吗?她啊,叫冰魄。”
“冰魄既出,饮血方休。”
桦雪执剑跃起,冲进那无数血珠包围的阵里。就在那瞬间,所有的血珠就像是受到了共同的指引一般,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向了桦雪。桦雪翻身躲过,那些血珠便通通砸入了地面,印出一个个小小的坑,还冒着炙热的白烟。桦雪瞳孔一紧,眼中泛起的是叫人心生畏惧的浓烈杀意。她记得,那一次随师父下山修行,遇到的那一场修罗道。数以万计的生灵的死相出奇的一致,身上密密麻麻的,是有灼伤痕迹的小坑,而漂浮在那片土地上空的,是无数闪耀着危险的光芒的血珠。
那一次,是她锻造了冰魄后的第一次拔剑。
那一次,她身上被灼伤了千百个小孔,钻心的疼痛,叫她连喊痛的力气都消耗殆尽。
那一次,她看着自己身旁的人一个个倒下,最终只剩自己。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了绝望。
桦雪稳了稳心神,冰凉的看着被血珠包围着的赤红的蛇,又看了看地下流淌着的鲜红的血液,忽然笑了。她轻轻落地,走到了那血泊的中央,又忽的跳起,直直奔向那赤红色的蛇。浮在周围的血珠又再一次向桦雪袭来,桦雪一闪身,一扬手,因了她的跳起而带起的血便转到了她的前方。只见那些血珠落入了血液里,便沉在了里面,就仿佛是射出的剑射进了稻草堆里,失去了原有的锋利。
桦雪便借血为屏障,直直逼近了那条赤红色的蛇。血珠越来越密集,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有好些血珠躲闪不及,都打到了桦雪身上。桦雪眉头皱起,额角渗出几滴冷汗,但眼神却是越发的凌厉。桦雪右手挽了个剑花,左手中聚起一团白色的真气,忽地,真气炸裂开来,桦雪向前翻了个身,将剑送出,剑身冰凉的寒气瞬间炸裂开来,锋利的剑刃散发着危险与绝望。然而,赤色的蛇也未愣在原地,在空中翻腾了几周,躲过了桦雪的攻击。桦雪见状也不停留,紧紧追随,袭来的血珠从她的脸颊划过,瞬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桦雪将剑挥出,翻身跃上剑身,御剑追赶,手中聚起一团天青色的真气,挥洒开来,变成了一片清澈的水,将袭来的血珠团团包围,桦雪趁着这个瞬间,倏地跃起,冲向了赤色的蛇,伸手抓住了七寸的位置,缓缓落地。
骤然间,弥漫在空中的血珠陡然下落,淅淅沥沥的宛若一场朦胧的雨,血红的雨珠落了一地,也落了桦雪满身。桦雪一手抓蛇,另一只手伸手将剑招回,天青色的剑身在血雨中微微颤动。
桦雪看着这漫天的血红,将蛇拎起,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她把那赤色的蛇扔到了血泊中央,溅起了一片血红,先前的那名宫女伏在地面上,脸色煞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极为痛苦。
桦雪走上前去,微笑的看着地上的宫女,蹲下身子,轻声道:
“你是仟六吧,还真是恶魔一样的心啊。”
“当时杀了那么多的人,用别人的血去攻击别人,是不是还挺好玩儿的?”
“如何?自己的血一点点一点点的被消耗掉,一点点一点点的被抽干,那种无力的绝望?”
仟六答不上话,或者说,她根本无力回答,好像她曾经的罪孽全都翻涌上来,悬在她的头顶,随时都能将她压垮。
桦雪深深叹了口气,闭了眼,再一睁开,一双金瞳闪耀着威严与肃杀。仟六抬头望见那一双金色的眸子,瞬间瞳孔紧缩,呼吸急促,冷汗直下,但是却动弹不得,只能臣服在这双眸子之下,自己的所有污浊的曾经都在这双眸子中映了出来。面对着自己的罪恶,仟六终于留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伏在地上不再抵抗。
“我啊,可是拥有对你们七个的最终判决权的呢。”
桦雪将剑举起,不带半分犹豫的刺向了仟六的心脏。仟六瞪大了眼睛,看着桦雪,看着那双带着绝对的威严的金色眸子。渐渐的,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记忆的碎片缓缓的浮现。
“仟仟,跟大哥出去玩好不好?听说上神今天会来,我们去偷偷看看吧。”
“仟仟,大哥今天找到了一朵特别好看的花,我想着你一定会喜欢,就带回来了。”
“仟仟,大哥今日发现了一本武学秘籍,大哥教教你好不好?”
“仟仟学会了御血术吗?真不愧是大哥喜欢的人啊。”
仟六的眼角留下了一滴清澈的泪水,在这漫天血雨中显得格外的清亮。仟六张了张嘴,颤抖着说出了破碎的话语。
“大……哥……我们……错了……”
仟六的瞳孔逐渐放大,眼神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桦雪将剑拔出,看着猩红的血色从冰蓝色的剑身上缓缓滴落,深深的叹了口气。桦雪又拟了个阵法,将剑收回,看着淌了一地的血红,又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液,轻轻呢喃道:
“所以说……红色真的是很孤独的颜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