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能流传出去吗，堪比天人被人标榜的桦家，竟然有能干出丧尽天良之事的人的出现。”
桦雪细细思索片刻，继续问道：“那这和那密室什么的有什么关系吗。”
皇甫惠喝了口茶，挑眉反问：“你当真要听？”
桦雪点了点头，皇甫惠便放下了茶杯，慢慢的开始讲述。
“当年北宁国吞并了北齐，建立西宁后，我父皇……老皇帝的野心也开始熊熊燃起，着手准备攻打北渚。而后便是娶了我母妃，生下了我。其实我知道这些事情，也只是因为当时是太子，老皇帝也有意无意的向我传达一些他的……思想吧。说来他也是真的够狠毒的，干出的一些事情着实不大雅观。”
“有一次，老皇帝差我去接待一位重要的来客，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尽兴而归。因为担心自己做事不大妥当，我便邀了桦芯一同前往。你也知道，你们桦家人不管从姿容还是学识上都能称得上完美，我虽然没有你们那种出尘的姿态，但和桦芯站在一起也不至于说逊色。但是当我见到那位来客的时候啊，真的是愣住了。”
“那个人啊……好像把所有的赞美之词都扔给他，他都担待的住。生养在皇家里的人，生来就带着那种帝王之气龙虎之资，而桦家的人，又从来都是那种超脱世外的堪比天人的气质。但是即便如此，我和桦芯站在他面前，突然间就能感受到一种叫做卑微的东西。明明那样的气宇轩昂，但是却让你觉得无论从哪里看都很普通，似乎有种生于平凡却注定不平的感觉。他很温和谦逊，又很真诚热情。而对于他提出的所有要求，我们根本就做不到拒绝。该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到了一种震撼吧。说来好像和我见到你的时候的感觉有几分相似呢。”
皇甫惠静静的看着桦雪，不再继续说下去。一时间，屋中的气氛有些微妙。皇甫惠的目光竟是柔和似水，眼中包含着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纷杂情绪，将桦雪的模样整个映在其中。桦雪一直认真的听着皇甫惠的讲述，忽然被皇甫惠温和如水的目光注视着，也是一愣，猝不及防的和他四目相对。桦雪清清楚楚的看见，皇甫惠漆黑的瞳仁中，隐隐有着淡淡的玄色，而在皇甫惠的眸子中，清清楚楚的映着自己，也只映着自己。桦雪忽然间有些恍惚，她记得那种温柔如水的目光，记得那眼中只映着自己的眸子。但是她也记得，在他被推入那清池下的万年冰窟时，他脸色苍白，气息奄奄，却还对着自己温柔的笑的模样。
桦雪忽地心中一痛，从皇甫惠的注视中回过神来，轻轻说道：“看够了吗？”
皇甫惠不做声色的将目光中那些纷杂的情感收回，微笑道：“怎么还是这句话啊。”
桦雪带着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我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当然知道自己这张脸到底是怎样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令人醉生梦死的，让人看不够，我也非常的理解。”
皇甫惠上下打量了一下桦雪，说道：“就你现在这么个懒散的模样，换身粗布衣服去到外头，说你是哪个村姑都有人信，还倾国倾城呢，鬼都不信。”
桦雪眨了眨眼睛，说道：“世子爷不是不信鬼神的吗？怎么知道鬼信不信？”
皇甫惠愣了愣，只得叹了口气：“罢罢罢，我继续说啊。”
“我们带着那人在王都简单的转了转，无非就是喝喝茶，拼拼酒，下下棋，去曲儿楼里听几段戏。之后，我便将那人送去了老皇帝给他安排的住处。再后来，事情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老皇帝上朝的时间越来越短，经常和那人一起谈论着什么。我也依稀能听到几句，似乎都是些什么帝运国脉，还有天地五行之类的事情。后来又过了一段日子，我便被老皇帝送进了天牢里的密室。里面，便是那人在等着我。他武功很高，我的反抗基本上不起什么作用，便被他扔进了其中的一间屋子。我现在还记得非常的清楚，那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但好像又什么都在里面，因为那间屋子是全黑的，非常的黑，是那种透不进一丝光亮的黑暗。我一直在喊叫，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叫他去找我父皇，在叫人来，但得不到一丝回应。甚至于，连我自己的声音的回音，都好像被那黑暗吸进去了一般，一点都听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从那屋子中拽了出来，那人给了我一些简单的饭食，让我休息了很久，待我精力恢复了之后，他告诉我，我可以问他一个问题。我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他说，因为我是个祸害，便将我又送进了第二个屋子。第二个屋子很平常，一个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一盏蜡灯。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放着一柄长剑，极为锋利，我用它把屋子里的桌子椅子全都劈烂了，但那看起来不算坚固的木门，却是怎么也劈不开。和第一个屋子同样的场景，无论我怎么呼喊，也是没有人回答我。仍旧是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又被他拽了出去，吃饭，休息，可以问他一个问题。”
桦雪皱着眉头听着皇甫惠的讲述，想要问些什么，却又难以开口，只得继续听着。
“剩下的十二个屋子，有冰窖，有熔炉，有充斥着恶臭的，有爬满了各种毒虫的。印象最深的，大概是那一组颇为淫靡的密室了。第一个进去的，屋中的陈设十分简单，但却是所有可以看到的地方，全都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的图画，简直不堪入目。第二个进去的，屋子里面有一张十分温软的床，上面全是衣衫半解的女子，发出各种荡人心魂的叫声。”
皇甫惠面色有些尴尬，犹豫的说道：“就是再怎么洁身自好，我也是个男人，确实是颇为心情激荡……不过因为前面的那些密室，大概知道这些密室没有什么好的。说来也是惭愧，当时也是血气方刚，怕自己做出什么错事，便自己打晕了自己……后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密室之外了。不过因为自己身上的衣物有些不甚整洁，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之后还有直接是男女上演活春宫的，甚至还有那种强壮阳刚的男子上演龙阳的……反正就是，很挑战极限吧。若说自己有如圣贤之人不为所动，那才真的是在骗人。大抵都是，觉得自己克制不住了，就将自己打晕罢了。”
“我被他来来回回扔在那十四个密室里很久，每一次出来，都能问他一个问题。其实他的这些回答，我也不知道真假。大概就是说，那十四间密室是他一手操办设计的，是用来折磨剔除会危害国运之人的，但是为什么要把我扔进去，他一直没有说，只是一直说我是个祸害。”皇甫惠说到此处，神情稍显的有些落寞：“当时我一直认为，大概是自己在桦芯的指点下为民谋福，触动到了谁的利益吧。不过后面越问，我便觉得越奇怪。他说他还去过西宁，去过北梁，都曾用他的十四密室使国运由衰转盛，除掉了许多祸害，甚至那些国家将桦家剿灭，他也有出力。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说，这是因为桦家人才是祸乱这世间的根本，他的任务，就是要将这被桦家人祸乱的世界給掰回来。”
皇甫惠说到此处，轻轻拿起茶杯，看了一会儿，又缓缓放下。“而我一直在问的他是谁，直到最后他才告诉我。他说，他是被北疆桦家逐出族谱并打算秘密处决的人。而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所谓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救世之人”，并且做出过许多看起来颇为离谱的事情。”
“等我被放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天翻地覆了。南昭的桦家全数逝去，四皇子皇甫隆深得老皇帝信任，皇后被人毒死，而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我，无论怎样的辩驳都没有任何用途。但我又不甘心，我总觉得桦芯不可能那么简单的就离我而去了。然而就算我一直拖下去，得到的消息总也没有桦芯有可能还活着的。再后来，便是我流放到漠北，之后遇见了你罢了。”
那样一段苦痛不堪的往事，那样一段巨大的变故，却被皇甫惠如此平静的说了出来，甚至于平静到眸中不起一丝波澜，甚至于声音中没有一丝抖动。桦雪看着皇甫惠，有些微微发愣，片刻后轻轻说道：
“皇甫惠，你听好，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皇甫惠看着桦雪眼中那一抹肃杀与冰凉，忽地笑出了声，道：“桦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爱民如子，广博天下吗。你这样杀意蓬勃，冰冷无情的模样，才更像是桦家的逆子吧。”
桦雪撇了撇嘴：“就你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