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尔卸掉彩妆，洗了一把脸。
她从洗手间出来，瞥向老老实实罚站的秦允声，哼唧一声，说：“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了。”秦天王乖得像只小兔子。
“错哪儿了？”
“不该装晕骗你，不该吓唬你，最不该说你脾气差这种大实话。”
林兮尔：“……”
真想咬死他。
林兮尔气得像只河豚，抬起一脚要求踹秦允声，被他轻松躲开。
他眉眼弯弯，长臂一捞把她圈紧怀里，故意压低声音用苏苏的低音炮在她耳边喃喃：
“小心点，万一踹到关键部位，以后可是会影响夫妻生活的。”
“你、你不要脸！”
林兮尔双颊两片绯红，脸上要冒热气了。
秦允声还真是把她捏得死死的，知道她对他的声音毫无抵抗力，就故意咬她耳朵。
还说这么羞耻的话！
秦允声笑笑，蹭着她的耳朵，说：“我就不要脸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只要为了媳妇，脸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呢。
某天王得寸进尺，抱着鹅宝宝不撒手，把她当暖手宝，给她当棉外套。
林兮尔感觉自己被大蟒蛇缠住了，根本动不了，可能下一秒就会被整个吞进他的肚子里。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说：“我跟着来也是不放心你，林家人有没有欺负你？”
“现在的林兮尔已经不是他们能欺负得了的了。”
她拍拍他的后背，慢慢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对上他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说：“林家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之所以还吊着他们，是不想让他们死得太容易，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他们斗不过我。”
“我知道我家鹅宝厉害，但就算你是钢铁战士，我还是会担心。”
秦允声按着她的肩膀，认真道：“鹅宝，告诉我，你想让林家有什么样的结局。”
林兮尔的眸子微恍，眨了眨眼，灵眸略过一丝狠意，她深吸一口气，说：
“让他们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秦允声唇角微扬，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不觉得我恐怖吗？”
“我只觉得我们会是一路人。”
林兮尔一愣，继而失笑，她勾住他的脖子，点起脚尖亲吻他，他立刻反客为主，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勺，环住她的细腰。
两唇相碰，丝丝凉凉，情意缱绻。
绵长的一吻过后，林兮尔的意识有些模糊，眼前些许迷离，像是喝醉了一般，脸颊烧红两片，唇畔饱满，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她眯眼笑着，说：“秦允声，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们重逢那天的咖啡厅巧遇，是我设计好的。”
秦允声没有多惊讶，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是么，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诱惑你。”林兮尔调皮地眨眨眼，“我想让你喜欢上我，一点点喜欢上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那你失败了。”
林兮尔眉心蹙起，“怎么失败了，你敢说你现在不喜欢我吗？”
“可能你不信，我不是一点点喜欢上你的，而是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坠入了爱河。”
林兮尔微愣，随即咯咯笑着。勾住他的脖子，灵活得向上一跃，双脚离地盘着他腰，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她眼底的笑意渐渐褪去，抿抿嘴，抱着他的头小声支吾：“秦允声，其实我很坏，我是心机女，是恶魔。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乖乖女，不是什么纯情的小姑娘，我就是只毒蝎子，毒蛇。
“我想报仇，想把林家送进地狱，埋进深渊，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我还有你呀……”
她还有他，她舍不得死掉。
她从炼狱爬出来，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而他，是阳光，是天上璀璨的明星，熠熠生辉，可以点亮黑夜，照亮苍穹。
尽管来自地狱，但她依旧是追光者。
这八年来，她像个疯子，寻觅他的身影，沉溺于他的声音，爱着，恋着，追逐着，从未停止脚步。
就算他永远都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会一直藏在他的影子里，陪他到世界各地，海角天涯。
她不想让他知道，真实的她很不堪，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她想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最纯真的一面，最天使的一面。
那样的一面才配得上他呀。
如果他喜欢，她愿意一辈子装成傻白甜，只要他喜欢。
林兮尔眼角泛起泪花，她吸吸鼻子，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头发里。
“鹅宝”
“嗯？”
“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只黑天鹅。”
秦允声走到床边把她放下，蹲在她面前，用手给她擦掉眼角的珍珠，轻轻笑着，如一缕霞光从嘴角略过，粲然了她的整个世界。
林兮尔吸吸鼻子，说：“我一点都不善良。”
“我知道”
“我很坏”
“我知道”
“方玉琼的胳膊骨折是我指派人做的。”
“我知道”
“我不是小天使”
“我不需要你是天使。”
秦允声捧着她的脸，认真说：“你只要是林兮尔就够了，我只要林兮尔，如果林兮尔是天使，那我就爱天使；如果林兮尔是魔鬼，那我就爱魔鬼。”
总而言之，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心尖儿上的姑娘。
我爱你，包括你的美好，也包括你的不堪。
千千万万种表达，不外乎三个词：
只要是你，只能是你，只有是你。
林兮尔鼻子一酸，哭成了泪人。
解开了长久套在心间的锁链，她如释重负，找到发泄的出口，眼中的山洪终于决堤，一串串地流淌向下。
秦允声见她哭成这样，一时间慌了神儿，他急忙抽出几张餐巾纸给她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擦的速度还没有她眼泪流的速度快，非常不科学。
“宝宝，不哭了不哭了……怎么还止不住了，你是水做的吗？”
秦允声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人哭成这样，演戏的时候见有人往眼周涂辣椒水，也没像林兮尔哭得这么严重。
秦允声心疼坏了，一直哄着，都快给她跪下了，但她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大坝，依旧没完没了。
林兮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泪，说：“我好像犯病了”
“……什么病”
林兮尔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旋开，倒几颗白色药片在手心，然后像吃钙片一样放到嘴里嚼，很快就不哭了。
她用纸巾擦擦自己的大花脸，说：“没事了。”
“……什么没事了！事大了！”
秦允声皱着眉头把她手里的小药瓶抢过来颠来复去看了好几遍，什么都没看出来，于是问：
“你到底怎么了，一直哭是生病了吗？这药是谁给你的？”
语气很冲，三分怒意，七分焦急。
话可以乱说，药可不能乱吃。这药瓶连个标签都没有，万一有毒呢。
林兮尔扁着嘴，小声说：“不用担心，药是露易丝给的。就是因为我一直哭，止不住，她才特意给我配的药。”
“这是什么病？这么奇怪”
她看了他一眼，“露易丝管这个病叫‘秦允声依赖症’。”
“……”秦天王风中凌乱三秒钟。
林兮尔没继续往下说，秦允声也没往下追着问，不过他也猜出来个大概，他觉得这件事直接去问露易丝医生可能会更合适点。
这时，林兮尔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好像跟她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她全程都蹙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谁的电话”他问。
“我可能得去一趟医院。”
秦允声对“医院”这两个字尤其敏感，立刻问：“你身体不舒服？”
林兮尔摇头，“不是我，是佟霏。”
“佟霏……哦，你说那个破坏方锐康和林霜婚姻的模特，最近好像还因为自杀上了新闻。”
“她的确上了新闻，也进了重症监护室，不过不是因为自杀。”林兮尔眸光微暗，她叹了一口气，说：“是因为癌症晚期。”
*
秦允声戴着一顶鸭舌帽，跟着林兮尔来到了城南的临终关怀医院。
医院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周围风景很好，压着山根儿，傍着河流，冬日里阳光也很好，但却带着丝丝挥之不去的苦寒。
这里的病人，都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绝大多数都是年迈的老人，像佟霏那样二十几岁的姑娘，在这里十分罕见。
脚步放轻，林兮尔和秦允声乘着电梯上了八楼，最后来到了佟霏的病房门口。
“一会儿你注意点说话方式。”林兮尔嘱咐他，“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很快就会死掉。”
“我知道，放心吧。”秦允声压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说。
敲敲门，从里面传来一声虚弱无力的“请进”，林兮尔推开门走进去，佟霏看见她之后微微一愣，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大小姐，你来了。”
她骨瘦如柴，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眼窝凹下去，像个小老太太。病恹恹的，完全看不出当初荧屏新秀的半分样子。
林兮尔心中不忍，走过去拉开病床旁边的椅子坐下，看着她，说：“网络上正在传你自杀和流产的事。”
“嗯，听说还上了热搜。”佟霏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摩挲着，笑了笑，“不过我没有自杀，也没有流产，我甚至从来就没怀过孕。”
“后悔吗?”
“后悔，后悔没早点开始报仇，熬到现在，都熬不住了，可能也没办法亲眼看见林霜下地狱，真是可惜。”
佟霏那双眼睛因为病痛的折磨已经变得浑浊，但当她提到林霜的时候，依旧掩饰不了她眼底的恨意与怒火，越烧越旺。
她向林兮尔伸去一只手，林兮尔立刻握住。
佟霏紧紧抓着她的手，手背青筋暴起，说：“大小姐，我活不了几天了，但是我会拼上最后一口气，拉林霜下地狱。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你说。”林兮尔微微有些哽咽。
“如果我失败了，没把林霜拉到黄泉，请你帮我姐姐报仇，让她在我姐姐的坟前磕头，磕到她头破血流。然后给我烧把纸钱告诉我，我好安心去喝孟婆汤。”
佟霏弯起龟裂的双唇，对林兮尔笑了笑。
秦允声全程都没说话，直到二人离开病房，他忍不住问：“林霜到底做过什么，佟霏为什么这么恨她？”
林兮尔叹出一口气，说：“她造的孽多了去了，其中佟霏的姐姐童灿是最过分的一个。佟霏入圈之前原来叫童菲，是童灿的妹妹。父母早死，她们两姐妹相依为命，童灿一手把佟霏带大，供她上学和生活。”
“林霜害死了童灿？”秦允声一边思考一边问。
林兮尔点点头，“说起这件事，还真就不得不提方锐康那个混蛋。其实童灿和方锐康有过一段恋情，但因为方锐康要和林霜结婚，那段感情就吹了。童灿放手离开，却没想到方锐康婚后还对童灿死缠烂打，结果被林霜发现，悲剧就这么开始了。
“林霜那个女人，那么骄傲，怎么可能容得下新婚丈夫对前女友死缠烂打？你知道林霜接下来干了什么吗？”
“难道和方玉琼一样买凶杀人？”
“没那么简单。”林兮尔眼底闪过一片阴鸷，咬着牙说：“她找了好多个王八蛋，l奸童灿。”
秦允声瞳孔一震。
“童灿没死在那个晚上，她第二天像平常一样去公司上班，把自己所有的存款打到了佟霏账户里，安排好一切，然后当晚割腕自杀了，抢救无效死亡。”
林兮尔倚在墙上，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体两侧，渐渐青筋暴起，“林霜发现丈夫出轨觉得心里委屈，她怎么不去找方锐康算账！把所有的错都归向童灿，找人施暴竟然还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摆出自己是受害者的可怜相，真是可笑！”
秦允声心里不好受，他上前一步把林兮尔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给她顺毛。
“别为了那种人气坏自己，恶人自有天收。”
“不，老天爷才不会管呢，祸害遗万年。”
林兮尔把头埋在他怀里，说：“我遇到佟霏的时候她已经患了绝症，她在墓前看着童灿的遗像说要跟我合作。她的目的是让林霜身败名裂，和我不谋而合。”
“只不过我没想到她会去给方锐康当情人。她告诉我她快死了，死前她要看到夺走林霜最在意的那个人，然后将林霜和方锐康一同撕碎。
“原来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真的是会走极端的，佟霏她要的而是让林霜众叛亲离，生不如死，还有她那条贱命。”
“那你呢”
“我？”
“林霜曾经对你做过什么？”
“……”林兮尔浑身一僵，她下意识抓紧秦允声的衣服，过了许久，她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的一处皮肤，说：“这个的地方的皮肤现在很好吧。”
“嗯。”秦允声低头在她手指的地方轻轻吻了一下。
“八年前，这块皮肤上有好多条疤拼成四个字。”
秦允声浑身一僵，头“嗡”的一声，他猛然塔头看向林兮尔，她的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氤氲着浅浅的苦涩，让人看着心疼。
“鹅宝，你、你说的什么……意思”
秦允声不敢往下想，他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声音问她。
林兮尔低下头别过视线，过了许久，她说：“我被刻了四个字，用钢笔一下一下划出来的。”
“鹅宝……”
秦允声紧紧抱住林兮尔，他鼻子酸了，眼角噙着泪，心在烈火灼烧中。
“野种。奴隶。”林兮尔冷笑，“就是这四个字。”
野种。
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