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眼过了半个月。
是日午间,骄阳火辣辣,迸发炽热光芒,整个‘隋山道院’建筑群恢弘磅礴,瓷砖瓦砾霞光异彩,依势傍山而建,不仅高低起伏,而且错落有致,从开宗立派至今已延续传承了漫长岁月,宗门繁荣兴盛,又达到另一个鼎盛巅峰时期。
座下弟子代代薪火相传,武艺学成之日,便下山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也有多数弟子与凡尘中人结成姻亲通婚,开枝散叶,一代代弟子的后辈子孙如若有天赋资质尚佳者,便被宗门收归吸纳,传道受业,待修为大成,又是另外一番盛世光景。
此刻,在议事大殿内,各内外门众长老及各分堂长老依主次分席就坐,个个器宇轩昂,容光焕发,虽然尽皆一把年纪了,但因修为深厚缘故,容貌故而保养得极好,修为越高,便愈发延年益寿,返老还童者亦不在少数。
今日因有重要之事商榷,所以,大院士便事先好好洗漱沐浴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朴素衣裳,他如今整个人瞧着甚为精神抖擞,头上束发戴冠,一丝不苟,洗去浑身脏臭污垢淤泥,大大衬托出肌肤白里透红,与往日那副垂头丧气的颓废架势相比较而言,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惊人变化,给人眼前一亮的舒适感。
他乃道院真正意义上的最高掌权者,大殿内众长老无不对他卑躬屈膝,俯首称臣,除了独他一人盘坐高堂蒲团上之外,其身前两侧各并排盘坐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均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大存在,倘若仔细看去便不难发现,木长老亦赫然在列,六名年迈长老皆纹丝不动,枯坐如僧,随同内外门众长老与大院士一齐详细商议要事。
“诸位长老,有何事启奏?”大院士那对沧桑眼神先是一扫大殿下首处众多内外门长老,而后又回过头来平静环顾六人,兹事体大,越是不苟言笑,便越发体现他地位威严,其言谈举止虽看似漫不经心,却无时无刻不弥漫炽盛气势,令在座众长老精神一震,不敢随意打诳语。
“回禀大院士。”大殿下首处,一位长须老者面容黝黑,兴许是长年在外深受酷烈阳光暴晒所致,他神采奕奕,牙口整齐透白,虽年近古稀,但却毫无年迈老叟看起来那般腿脚不利索,更无病疾缠身,其体内生命力旺盛浓郁,与那些二十岁出头,身强体壮的青年男女相比,更是不遑多让,“我有一要事启奏。”
“讲。”大院士慢悠悠轻语。
“近段时日以来,我‘隋山道院’管辖境内妖邪肆虐,颇为猖獗,比以往还要更加频繁严重。”长须老者姿态甚是毕恭毕敬,他将近些日子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我座下众弟子外出游历期间,行诸多行侠仗义之事,以往虽也有零星个别人员伤亡,但却不似最近这段时日那般伤亡惨重,其中六成弟子以诡异失踪居多,剩余四成能全身而退安全回归山门者寥寥可数,大多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能活着归宗亦实属侥幸,若再迟一步恐怕就得曝尸荒野了。”
“是啊是啊!”
“大院士,我座下弟子亦是死伤惨重,我这颗心悲痛欲绝呐!”
“那群妖魔邪祟残忍嗜杀,时常屠戮凡俗生灵,连我道院弟子在外游历行走亦无法幸免于难,实乃罪大恶极,统统该杀。”
“对对对,杀它个干干净净。”
“为芸芸众生匡扶正义,我辈修士义不容辞,还望您即可颁布御令,肃清扫荡妖邪,还天下太平,匡扶人间正道。”
……
一众长老尽皆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纷纷振臂高呼大声附和,实在是因近段日子他们座下弟子死伤太过惨重,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心爱的弟子重伤归来,一边心痛不已,一边又雷霆暴怒,胸中积压怒火而无处发泄,如今找到宣泄口,一个个便前赴后继地在大院士面前发泄憋屈怒火,以求主持公道。
大殿内顿时陷入吵闹混乱,只因近日妖邪过于猖獗,经一人开口吐露苦水,便即刻点燃了其他人心中怒火。
“诸位长老,先静一静。”大院士眼见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便连忙抬手虚压,也不见他大发雷霆,而是始终保持心平气和地安抚众人暴怒情绪,“先听我讲。”
他一经开口,便徐徐飘去,其那番言辞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魔力,令底下一干长老顿觉如沐春风般顷刻安静下来,静静聆听其所言,心中那股熊熊怒火亦跟着消退了些许。
他沉默半晌,随即才平淡开口,“尔等所通禀之事,我身为一院之主,自然早已知晓,道院弟子伤亡惨重,我与诸位感同身受,同样颇为痛心疾首。”
“那些妖魔邪祟在我道院管辖境内横行肆虐,屠戮我治下千万子民,确实是罪无可恕,欺人太甚!”大院士面色阴沉,眼神冷冰冰,一缕凌厉寒芒从瞳孔深处闪过,他浑身溢散肃杀冰寒之气,绝天灭地,又仿佛身临寒冬腊月,令旁侧六大长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眼角掠过一抹惊惧,不敢与之正面对视。
“尤其以半月以前那夜押送镖车为最,那也是迄今为止弟子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次。那一夜,近百名弟子全军覆没,悉数葬送在妖邪之手。”大院士言及此处,心头便悲恸不已,只是要维持他那威严形象,不好在殿前失态罢了!
“似乎是在‘苍巫山’一带作祟,那近百名弟子天资不错,实力也颇为不俗,可面对凶残妖邪,却毫无招架之力,顷刻土崩瓦解,死伤殆尽。”在六大长老中,一名鹰钩鼻老妪眼神阴毒,一看便不好招惹,她乃堂堂执法堂长老,修为深不可测,以吞噬毒物来增长修为,一手御毒手法出神入化,其修为名列六大长老前三之列,即便是其余两位名列前三的长老也对她颇为忌惮,不敢轻易得罪。
“庐长老所言极是。”底下一名容貌秀气地女长老激昂附和,“折损在‘苍巫山’一带的近百名弟子中,有七名弟子乃我座下最得意爱徒,他们惨死于妖邪之手,可谓死得悲壮,我从得知他们身死那日,便立下毒誓,不斩尽天下妖邪,为民除害,我誓不罢休!”
“很好,诸位如此重情重义,实乃我道院之幸。”大院士眼神陡然一狠,聆听在座众长老一番慷慨激昂之言,令大院士顿感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感觉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他言辞铿锵有力,朗朗上口,一字一句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接下来,议事大殿内众人严密商讨一系列剿灭妖魔邪祟的缜密计策,详谈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定好,殿内众长老相继起身拱手离去,遵照大院士的详细部署即刻吩咐下去。
……
次日上午,天空晴朗,万里无云,与昨日那毒辣阳光相比,今日气温要舒适宜人不少,诸多弟子在道院内来来往往,川流不息,重复着一日又一日枯燥乏味的修行生活。
在开阔练武场上,同样聚集了上千名弟子,一部分弟子并排分开构成方阵,手持长剑整齐划一演练剑法,一部分则两两组成一对,你来我往互相施展招数进行比试,而余下弟子则修炼体修功法,提升修为最便捷有效之法便是拳拳到肉捶击坚硬岩石,或是扎起马步,运转肉体力量,让另外一名持刀剑棍棒等锋利兵器的同门做各类劈砍动作,这么做也能有效精进修为。
宽阔练武场一侧边缘处修缮了一间简易阁楼,供弟子乘凉休息之用,第一层无砖石、窗户、以及木制房门遮挡,因此四通八达,这种建筑构造,易于空气流通,能充分起到清凉解暑之效,一旦面临酷暑季节,也不至于感到闷热烦躁。
上千名弟子在练武场上操练得热火朝天之时,夕舯虞和奚梦瑶两人正在一层阁楼乘凉避暑,颇为怡然自得地品尝点心茶水,两人那副悠闲自在的样子令上千名弟子甚感羡慕,二人身份尊贵,享受种种优厚待遇,他们唯有拼命刻苦修行,未来方才有那一线希望与他二人平起平坐,得到大院士的倾力栽培。
“小石头,你小子还敢偷懒,是不是屁股又痒痒了?嫌我前两日还打你打得不够?”夕舯虞双眸一瞪,连忙抓起竹鞭正欲起身冲过去,“次次不长记性,非得要我严厉教训你不可。”
“您就是个暴力狂,前两日可是差点把我屁股打开花了。”稚嫩青年长相憨厚老实,头上光秃秃,颇为滑稽可笑,他**上身露出精壮肌肉,不断施展招式捶打坚硬岩石,待疲累得气喘吁吁,便双掌撑膝喘着粗气,徒然听见后方传来轻声呵斥,便将他吓了一跳,不自觉揉了揉臂部,前两日被大师兄教训得哭爹喊娘,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屁股仍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你在嘀咕什么呢?”夕舯虞再次呵斥一声,他声音较之刚才要大了些,显然是真的动了怒气。
稚嫩青年赶忙挥洒汗水,日复一日挥拳捶打坚硬岩石,不敢再触及大师兄那暴躁脾气。
“大师兄,不必如此苛刻。”奚梦瑶身为一介女流之辈,性格温柔恭顺,在道院内风评极好,也颇受众多男弟子心生爱慕之情,“小石头年龄尚小,还未成年,会偷懒耍滑头也是情有可原。”
“你不必护着他,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会助长他惰根,修行不可一日不用功。”夕舯虞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千名弟子刻苦修行,他头也不回,面无表情道:“我如今这般严厉,等到他们日后修炼有成,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都听你的。”奚梦瑶姣好容颜泛起一抹甜美笑容,她微微摇头,颇感无奈。
“对了,大师兄,近日以来,我们道院管辖境内妖邪肆虐得颇为厉害,这天下恐怕又要动荡不安了。”奚梦瑶忧心忡忡,她心系天下苍生,不愿眼睁睁看着黎民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她心里老早便萌生出下山除魔卫道的想法,如今时局动荡,心中那股想法便愈发蠢蠢欲动,已然迫不及待欲下山历练。
“我道院弟子当以惩奸除恶为己任,昨日师尊与众长老商议计策,一结束便严密部署下去。”夕舯虞长吁短叹,他面容凝重道:“希望计策能奏效,给予妖魔邪祟沉痛一击,狠狠挫挫那些孽障的锐气,让它们日后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犯我道院疆域。”
“大师兄,你莫非也想迫不及待地下山扞卫正道?”奚梦瑶双眼满含期待之色。
“凭我如今修为,尚不足以仗剑走天涯。”夕舯虞心里那股渴望在无限放大,他目光幽幽,瞳孔深处仿佛囊括了无尽苍穹宇宙,“待我学成出山之日,便是妖魔邪祟喋血陨落之时。”
“师妹愿舍命相陪。”奚梦瑶此刻对那片朦胧未来充满了无穷幻想。
“携手同行,吾心甚慰!”夕舯虞捋了捋额间那缕凌乱发丝,二人四目相对,旋即各自展颜一笑,心有灵犀默契无间。
只不过,她满眼含情脉脉,一心钟情倾心于他,而他却是块榆木疙瘩,对她更多的仅是兄妹之情,此生终究要辜负她,与君厮守常伴左右,终将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