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六楼,江眠脚步虚浮地被扶到病房门口,病房走廊里面全部是人。
成爷爷,一直在外面的成父,成姑姑,姑父,苏和,柳子妍,夜孔雀,柳眉,徐思,海陆空各总司令员,参谋长
人全部到齐了。
人人眼里含着泪光,成姑姑早已经哭的不能自已,看着江眠,如同看到了救星。
人都到了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的两个宝宝还在太平洋的另一边,江眠头脑恍惚,心痛地几乎要死去,眼泪早已经流了一地。
不。
她不相信。
“你们都是骗我的对不对”江眠流着泪,“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一起骗我,就像三年前那样!”
三年前所有的人都知道真相,张拓文知道,陈翼知道,苏和知道,成爷爷知道,姑父姑母知道,连父亲母亲后面也猜到了,柳眉多年的试探他们全都知道,独独瞒着她一个人!
她一个人!
江眠崩溃得险些晕倒,她留着最后一丝力气和理智,撑着自己,坚持要进入病房。
她忍着泪水,忍着泪水,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是成煜深的错,他是个混蛋,他骗了她,骗了她!她恨他!她应该恨他的!
可是,所有的安慰或者是自我暗示,或者是努力,都在看到病床上他的那个人一瞬间瓦解。
她爱他
她爱他啊
他全身缠着绷带,双腿、双脚、胸口、脑袋,他曾经不可一世,是她一生的英雄,可是现在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悄无声息,仿佛下一秒就会远去,他那么脆弱,仿佛她闭上眼睛,他就会离他而去。
“成煜深”
她三步两步挣扎着走到病床边,跪在床边,泪流满脸。
他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嘴唇,一样的脸颊。
她记得他的眼睛仿佛黑耀,看着她的时候里面带着点点星光。
她记得他的嘴唇温凉,吻在她的唇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她记得他的脸总是面无表情,却在看到她的时候一点点变得柔和。
她记得他的手带着一点点薄茧,宽大温暖,一只手能把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完完整整的包裹。
她记得宽阔温暖的胸膛,每每霸道的把她搂在怀里,让她的脸颊贴着他心跳的胸口。
她记得他的宽广的背,曾经在那个黑暗的夜里,稳稳的背着她在沙滩上散步。
“成煜深,你快点起来,我记得,我都记得,成煜深,你这个混蛋,你不要眠眠了吗’”
她哭着抱住他的双臂,泪水嘀嗒嘀嗒地掉落在他裸露的手背上,又从手背滑到被子里面,很快消失不见。
他一动不动,不再会像以前那样,每次在她哭的时候,会伸出大手,温柔的抹掉她的眼泪,紧紧地搂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呢喃,“眠眠别哭。”
她曾经以前三年前她看到资料的那一刻,她知道所有真相的那一刻,她与她决裂的那一刻,她决然离开a市踏上美国旅途的那一刻,是她一生当中最痛心的一次又一次,可是现在她才明白,以前所有的疼痛加起来,比不上这痛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哀莫大于心死。
悲恸的哭声细细碎碎的响起在病房里,在场的人无不落泪,怎么会这个样子呢,柳眉擦擦眼泪,蹲在江眠的身边,“眠眠”
可是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该不该后悔,一个月前她和徐思的那一场美国之行,她已经隐隐约约知道的真相,曾经几次她要提起来,却又在触及到她眼神的那一刻放弃,可是她现在在想,如果当时不顾一切地告诉眠眠真相,是不是这一切会比现在好,至少也许他们两个,会有最后冰释所有误会的机会。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得黑暗,所有的人和事离她远去,耳边没有一点其他的声音,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旁边的人在劝她,在说着什么,她都听不到了。
病床旁边的仪器在一瞬间嗡嗡作响,在场的人纷纷大惊失色,十几个医生冲进来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检查,她听到有人的哭声,周围似乎很安静,又似乎很吵闹,可是江眠都听不到了。
她拉着成煜身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牡丹戏文上曾经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死不能生者,非情之所至也。
成煜深,如果你走了,我也陪你去好不好。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宝宝会活的很幸福,她有很爱他们的外公外婆,有这么多叔叔阿姨,可是你只有我一个人。
“病人暂时渡过危险期,只是”为首的医生艰难地看了他们一眼,“如果病人能够坚持下去,也许可以醒来,不过还有一个可能,也许再也醒不过来,也许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生命征兆”
江眠嘴角微微勾起,成煜深,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可是现在还有希望是不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来扶她,“眠眠,先去休息一下吧,你都熬了这么久了”
江眠摇摇头,她坐在病床旁边,拉着他的手,紧紧地不放。
她掀开他的被子,轻轻地靠了上去,把被子盖在两个人的身上,她把脸轻轻地放在他的胸口,听着他依然有力的心跳,她轻轻地搂住他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气。
床上的那一对璧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众人看着,忍不住掉下眼泪,不忍打扰他们珍贵相处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