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带着笑意落下，女子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浩瀚，眸色深处不惊波澜，视线相交却叫浩瀚心头莫名一紧。
“九……”
刚想上前一步，没成想后者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后而看向邪南，轻缓开口，语气淡薄；
“女儿还有要事在身，告退。”
那低沉又略带几分沙哑的嗓音就与她此时的人一样，再让旁人找不出半分熟悉。
邪南嘴角笑意不改已是默许。
语落，她未再看向浩瀚一眼回过头，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走得干净利落。
浩瀚站在原地，似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看向邪南却见后者正笑得玩味看着自己，再不顾什么礼数便大步直追阿九而去。
出了殿门，放眼望去可哪儿还有女子的身影？
浩瀚心头急切步子更是有些慌乱，整颗心都吊在了阿九的身上，也是没有细想，漫无目的竟在这偌大魔界找了起来。
这一找啊，可整整找到了落暮时分，等找到了的时候，那夕阳色都染了半边的天际。
远处青黛色山峦藏在云后层层叠叠，她便坐在魔族最高那座山巅上的凉亭里，手中抱着川寒剑，目光遥看远处却并未有任何东西入了她的眼。
浩瀚便站在亭外并未突兀进入，阿九看了远处许久，他便站在原地看了她许久，直到女子缓缓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时，后者这才犹如惊醒。
脸上略微有些窘迫，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四目相对，因为干涩而显得有些许苍白的唇启了启，他问；
“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浩瀚只以为阿九是不识了自己所以才会对自己这般冷漠，若不然，阿九不会是这幅模样的。
即使是百年前他逼迫她随自己回魔族时候她都不曾这样过。
美，是的，现在的阿九很美，可她眼中空洞，就像失了魂的精致娃娃，再不懂喜怒不知哀乐，就像这世间琐事，之于她，什么都不重要了。
听罢，女子缓缓起身走向浩瀚，那双眸子里的光芒仍旧不为所动，来到面前，微微仰着头望他红唇轻启；
“你是浩瀚。”
“……”
越过浩瀚往前走不等浩瀚再说什么，她方又继续道；
“我没忘。”
她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忘，全部记得清清楚楚，只是……
没什么可在意的罢。
身后之人眸子一颤，没等她步子迈出三步，身后人快步向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迫使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直视阿九眼睛望进她的瞳孔，这么急切的就像是想要看透什么东西。
“是不是义父对你做了什么？”
柳眉微蹙，阿九目光扫过浩瀚那双落在自己肩头上的大手，眉眼间却已有几分不耐。
她似乎变得越发的暴躁易怒了，自打睡醒之后，稍稍一点看着不痛快就会让她想毁了一切，就像现在，她清楚自己有多想切了浩瀚的手一般。
视线紧锁在阿九身上舍不得移开半分，浩瀚继续道；“你不是这样的，我知道肯定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浩瀚神色激动，最后的话几乎是用吼出来。
眉头拧得更紧，这句话似乎很多人都跟她说过，有长古，炽刹罗，现在再来了一个浩瀚……
真是惹人厌烦。
可这才是她的模样。
最真实的模样罢。139
脸上的不耐已经愈加明显，她不想和浩瀚有过多纠缠，他是父亲的义子，她不能让自己一时冲动就伤了他。
所以，百般忍耐后也不过是稍稍用力挣脱了浩瀚对自己的钳制，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没等浩瀚继续上前，便只听她淡漠开口道；“若不想被我砍了你的手，下次最好离我远一点，别碰我。”
浩瀚神色凝固，愣在原地，那神色，难以置信。
前者转身背对着他，正欲离开却似突然想起什么，再道；
“还有，我不唤阿九。“
回头看着浩瀚；“九邪，这才是我的名字。”
“而我，不喜欢别人叫错我的名字。”
阿九……不，应该说是九邪，话落后再不看浩瀚，招来麒麟径直跃上了背后便无半分留意，径直离去。
可浩瀚仍旧站在原地并无任何动作，甚至都不曾开口挽留半句，只因方才九儿对他说，她不喜欢他跟着她，更不喜欢他烦她。
袖下拳头握紧，浩瀚薄唇紧抿，望着九邪离去的方向却并不曾跟上去，伫立许久直到夜风微凉。
他不是蠢人，他料定九儿的变化跟邪南肯定脱不了干系，他猜测或许九邪只是被邪南操控迷惑了罢，她并不是自愿的。
所以，他现在想着的却是该如何救她才是。
他还是喜欢，她那副恬淡的模样。
心中这般想着，浩瀚殊不知，现在的九邪并不需要任何人救，亦或者，无人能救。
径直回了自己的寝宫，下了麒麟的背将川寒剑收起，藕臂随意一挽换上了一身略显松垮的黑衫，就着一旁的太妃椅卧下，单手支着侧颊微瞌着眸子，似已有些疲累。
空旷的殿中不得一人伺候，显得几分冷清，麒麟伏在一旁酣睡，隐隐有水声响在耳旁，殿中耸立着四根镂空雕花房柱，透过缝隙可将柱中流动的嫣红一眼看尽。
是血。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又腥甜的气息，眸子并未睁开深吸上一口，奇怪的是自己却并不讨厌。
一觉醒来似乎是连自己的喜好都发生了改变。
犹记得似乎只在不久之前，她最厌恶的就是血了，可现在……不然。
她喜欢这种粘稠的味道。
殿门缓缓被人推开，有婢女手中端着一碗汤汁由外而入，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个带有银白面具的断臂女子。
来到面前，婢女恭敬跪下将手里的托盘举过头顶，柔声唤；“公主，该喝药了。”
一缕碎发落下肩头，眸子缓缓睁开，长如蝶翼的睫毛轻微煽动，紫色的漩涡之中却依旧空洞无光，视线落到盘里那碗腥红之上，撑着身子坐起，素手端过瓷碗毫不迟疑便一饮而尽，眸色平常。
罢，将碗置回盘上挥了挥手示意婢女退下，纤细的手指擦过嘴角的一点痕迹，口齿间的腥甜却是浓重。
殿中关门声响起，婢女离开。
九邪这才眸子轻抬看向一旁始终不语那个断臂女子，淡淡问；
“有事？”
“主子差属下来告知公主，明日要您亲自出兵人界。”
再次卧了回去，伸出一只手轻抚着麒麟；
“你闲着？”
那语气，就像是揶揄她把这麻烦事儿推个了自己一般。
微微垂首，乌贞低声恭敬道；
“属下不敢，属下……自会跟在公主身后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