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越过长古的肩膀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焰千幻。
一双眸子仍湿润着透着惹人心疼的红。
而也就在此时，负伤累累的白祁快步从远处而来，神色可谓凝重。视线当看到长古怀中的九邪与一旁的焰千幻时明显一愣，可也不过是片刻罢眨眼已是恢复平常，随即沉声道对三人道；
“快走！离开此地！”
长古拥着九邪并未放开，一双满载疑惑的目光同样看向白祁问；“可是出了何事？花心是否寻到？”
“这阵中根本没有花心！”
白起咬牙切齿，此话一出包括九邪在内三人，无不为之一愣。
白祁拧眉，梦魔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纵使是有磷石相助可那么一点却不足以将她封印，不过是短暂困住她罢了。他确认过，这阵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花心，有的不过是邪南为他们设下的圈套罢，此地不易久留，须得速速离开。
焰千幻仍旧站在原地，沉默须臾后，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声音更像漂浮在天边的云絮，轻得难以让人琢磨；
“九儿，我们该走了。”
她并未应允，睫毛轻轻颤动，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却是挣扎万分，眉头拧得叫人揪心。
“九儿，你知道花心在哪吗？”
长古拥紧她，附在耳畔低声询问，白祁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贝齿紧咬着红唇不放，她缓缓摇头。垂首望着自己的脚尖不知正想着什么，她并未撒谎，父亲并不曾告诉过她花心的所藏之处，她今天得到的命令，不过是杀掉长古罢了。
长古……
她像突然想起什么来，抬头紧紧看着长古似有难言之隐，几次欲言又止。而长古，也不论九邪所说是真是假，他不忍逼迫她，只当是她真的不知，白祁不问，则是他料想，即便是九邪知道，那也不会告诉他们。
“那我们走吧。”
长古如是说，右手径直牵起女子的柔荑便要往来时的方向去，白祁毅然跟上，可让人想不到的是，九邪却似棵木头般杵在原地，而跟她一样并无动作甚至一言未发的人，还有焰千幻。
“怎么了？”
长古回过身望着自己身后的女子，柔声询问，见她抬起头，咬了咬唇，再摇摇头；“出不去……我们出不去。”
“什么？”
“为什么出不去？”
先后问话的分别是长古与白祁，眉眼之间同样疑惑，她抿唇却不知道事实该如何启齿，还是焰千幻看出了她的顾虑，缓缓开口替她道；
“这是雷阵，易进难出。”
白祁明显呼吸一滞，视线更是不自然的看向长古，眼中深藏的正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长古不解更甚；“此话怎么讲？”
“这雷阵的阵眼，会依附在启阵之人的身上，而若启阵之人不死，那这阵中的一草一木，都休想离开。而若雷阵自毁的话，阵中活物……都得死。”
话音落下后随时而来的便是久久的沉默，那般清晰的感觉到女子反扣着他五指的手更紧了几分，长古缓缓道；“那启阵人，是我？”
话虽带着些许疑惑可长古何其聪明，见九邪等人的神色又怎会猜不透这其中因果？
“嗯。”
焰千幻淡淡接话，目光却是紧紧的锁在了九邪的身上。
九儿，该到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鬼王，应当是有方法应对的吧。”
说话的是白祁，脸上却仍旧抱着几分期翼望着焰千幻问来。
男子听闻此言，须臾过后却是突兀笑开，随即反问道；“白祁上神难道还需我多作解释吗？”
白祁脸色阴晴不定，这个阵法无解，他知道，他和焰千幻都知道！
长古沉默，看着白祁的神态自然也猜到了几分，他很少露出那种苦恼的表情，那焰千幻说的，应当是真的吧。
所以……换句话说，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
一，他死，让九儿他们离开。
二，等雷阵自毁，他们一起死。
无需多说，长古自然是选择第二条，他看向九邪，后者同样也正望着他，四目相对，片刻失神后他突然勾了勾薄唇。他的阿九是知道的吧，如若不然，应该也不会这般为难了吧。
“跟他们走吧，九儿。”
他突然开口，从没为她做过什么，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抓住过她的手，一而再再而三，都是她在为他牺牲。这次自己总算是能为她，做点什么了吧。
也许他和她，的确是有缘无份吧，思及此处长古看向焰千幻。那个男人曾占据过九邪的一百多年，长古无疑是妒忌这一点的，可他也知道，焰千幻会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九邪若跟他在一起的话，应该会好上许多的吧。
“帮我照顾她。”
长古望着焰千幻无声启唇，后者眸子一沉却并未回应，而是看着九邪再次开口道；“九儿，我们走吧。”
她仍旧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每个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许久，久到让白祁整个人都焦急得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她说话了，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缓缓道；
“你们走吧……”
“那你呢？”
焰千幻剑眉一拧，拳头猛的收紧问得严厉，却见女子将长古的时大手反扣进自己小巧的掌心，然后低垂着头不敢看相自己，小声道；
“我……要陪他。”
纵是死，也陪他一起死。
“不行！”爱上文学网
九邪的话无疑似一响惊雷砸在了本该平静的湖片之上，其中反应最为激烈还是非长古莫属不可，那一脸的难以置信，望着九邪低声呵斥；“你疯了吗！”
焰千幻的唇上仿佛瞬间失了血色，透着几分死灰般的苍白，那只抬在半空中的右手缓缓放下，深呼吸过后的极力平静，他轻声问她；“九儿，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女子垂下眼睫，贝齿松开红唇，再抬起眸子时，望着他竟是应得艰难万分；“是我辜负了你……”
“这就是你的答案？”
“对不起，你适合更好的人，会遇到的。”
她别过眼，甚至不敢看焰千幻半分。
“可我只要你！”
“适不适合，也是由我说了算！”
焰千幻似终于隐忍到了极致，恼怒不已，他上前一步大声斥责着她的这个想法。
九邪却在此时摇头退后一步，泪如雨下整个人随即被长古拥进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此刻，除了这三个苍白而又无力的字眼之外，她似乎已无话可说了。
“阿九，听话……”
“不要。”
对于长古的安慰，她便如同个孩子般紧紧将他抱住，哭得难以自己，她做不到，做不到看着长古死，做不到和他分开。
有那么一瞬间，眩晕袭上眼前叫焰千幻几乎站不稳他的步子。看着眼前的画面，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胸膛，掩不尽眸中痛苦问九邪；“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在他和长古之间，选择了长古，是吗？
她的泪水并未有一刻止住，只慌忙无措的一味摇头。
“千幻，走吧。”
雷阵三个时辰之内便会自毁，时间已是过去大半。若不抓紧，到时候，谁也出不去。
焰千幻突然笑了开来，声音之中带着浓重的自嘲与失落；“我最后问你，选我，还是他。”
他的食指固执的指向长古，眼中痛苦更甚，这是他给她最后的选择机会。若是自己，上天入地他带她走寻一处避世之地，若是长古，刀山火海，他给她成全。
他本该期许着什么，可九邪紧拥着长古的动作无疑是已经给了他答案，长长的吐出一口胸腔中的浊气，有一种痛到了极致反而却是轻松了。
“我懂了，我懂了……”
他喃喃自语，神色如灰。九邪还想要说什么，而也就在此时，焰千幻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她都费解的动作来。只见他三步上前，待来到身旁一只手快速搭放到了长古的肩头之上，同时，长古只觉自己身体一轻。下一刻，收回手的焰千幻对上九邪目光，嘴角一扬，随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见他竟是大步朝悬崖跳了下去。
雷阵，确实无解。
所以，一命换一命，是不得以而为之。
九邪选择了长古。
焰千幻成全她了。
他放手了，闭着眼睛等待着自己被下方的滚烫岩浆吞噬，身体却又猛的收住了下落的速度，整个人便被吊在了半空之中。
他睁开眼，抬头向上看去。九邪趴在地面上，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右手，脸上遍布惶恐，不停的摇头；“不要……”
她已是泣不成声，柔弱的手啊，固执的抓着他不愿松开。
“焰千幻！把手给我！”
长古显然也是被吓坏了，满脸焦急的对他伸着手想要将他拉上岸去。
白祁在一旁却也没闲着已开始运法。
脸上一片湿润，是九邪的泪珠落在了他的面颊之上。能从九邪的眸子里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想起他们初遇时的种种，他释然了，嘴角虽仍含着几分眷恋的弧度，可他却已经决定，放过她了。
“九儿……我爱你。”
“别放……”
“来生。再把你交给我吧。”
他嘴角的弧度更加明见，话音落下，长古的手刚触上他手臂的同时，一阵剧痛由指尖蔓延至九邪与长古的臂膀，震得他们的右手顿时失去了知觉。
五指便这般不受控制的松开，往下坠落的男子，一张俊脸上带着深深的狡黠，他启唇，似是说了什么，九邪便仿佛是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般趴在悬崖的边上。
她神色呆滞，一双眸子里仿佛熄灭了所以的色彩，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风华正茂，曾给过她无限温暖的男子，坠进了下方翻滚的火海当中。
他说；
我准你用我的心，去爱别人了。
撕心裂肺到近乎绝望的声音由那瘦小的身躯之内迸发而出直叫旁人听着心底为之一震，长古愣在当场，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焰千幻竟转移了自己身上的阵眼。一把搂过抱着自己的头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女子，仍她的眼泪快速湿润自己胸膛前的衣襟。
上空的雷阵已经开始破裂，碎片化成点点荧光纷纷下坠，霜天界的夜空呈现在他们的头顶，雷阵……破了。
焰千幻……
死了。
“长古该走了！”
白祁咬牙，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大声呼喊。
怀中的女子失去了神采，长古低头看她，眼中闪过挣扎，随即，大手在九邪身后轻轻一拍，下一刻赫然见她似瞬间被人抽去了骨头般瘫软在了他的怀中。
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仍旧带着几分余温的湿润，目光往下方的火海中眺望了一眼，他薄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细线，欠焰千幻的，此生此世都还不清了。
将九邪打横抱起紧搂怀中，由白祁在前，长古随后，二人再不曾耽搁，双双离开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