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话,沈某不甚明白。”沈清鸣脸上的表情微变,不过片刻又恢复了那盈盈笑意,锦缎织就的袍子,盖住那双慢慢握紧的手。
那笑意三分温暖三分凉,与幻樱一脸漠然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微风拂来,冷锋微动,二人发丝在空中浮动。
“你设计让公主与驸马爷失和,究竟有何目的?”一向冷漠如幻樱,此刻声音中也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这个高傲清孤的女子,曾经有一刻,她的心被融化了。
“在大人心中,沈某就是工于心计的阴险小人?”面上含笑,沈清鸣抬起脚步,缓缓走向女子。心里在急剧的翻涌,李汐之所以不相信凤尘的话,是因为她觉得凤尘在嫉妒自己。但幻樱不同,她就似李汐的眼睛,盯着所有李汐看不见的东西。一旦她也这样说,李汐还会相信自己吗?
沈清鸣每前进一步,幻樱便后退一步,直至身子抵在一颗大树上,她才吼道:“不许再过来。”
这个握了十几年剑的女子,此刻,拿剑的双手,却在瑟瑟的发抖。她不想承认自己内心的恐惧与失望,更不想看到公主受到伤寒。
“大人在害怕什么?”沈清鸣但真停住了脚步,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幻樱看,“大人若怀疑沈某对公主不利,大可一剑杀了沈某便是。你的武功,可在沈某之上。”
面对那张笑的温文尔雅的脸,幻樱再次捏紧了手中的软剑,深深呼吸一口冷气,令自己稍微清醒,才咬牙道:“昨夜在破庙与你见面的女子是谁?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幻樱做事一向冷酷,她手下女策兵注重的是情报,但凡有人对李汐不利,会第一时间掌握证据,然后一举将其击溃。像这样当面质问,而且还是在没有丝毫把握的情况下,绝对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含笑看了她许久,沈清鸣方才敛起笑意,眸子里渐渐晕散开一抹淡淡的悲凉,“从小失去至亲的那种痛苦,大人可懂?”
身子微颤,幻樱的双瞳陡然收紧,里面亦有悲凉闪过。自她记事起,整个人生便只有李汐与一把软剑,再无其他。或许新衣可算作她的知己,却不是知心的。
沈清鸣慢慢转身,遥遥望着李铮与魏子良翻过险峻的山峰,身影隐去。默了片刻,他眼中寒光渐渐聚拢,往悬崖边走去,嘴角勾着一抹阴冷的笑,“当年就是在这里,我爹拼死护着皇上的时候,却不知道,先帝早已经下令屠杀他满门。”
“你是……”看着那一抹雪白的影,幻樱的脸上出现一抹惊诧,不可置信道:“你是秦家的后人?”
片刻之后,她往退了数步,“不可能,秦家的后人尽数死光,而且秦傲的膝下无子。”她恍惚着又想到了什么,“莫非……”
“不错,我便是秦傲的独子,只因自小体弱多病,被一游方道士收去,方才捡回一条性命。”沈清鸣转身,将女子满脸的惊诧收入眼中,冷笑道:“怎么,幻樱大人不是早就怀疑沈某了么?如今你心中疑惑已解,还不将我这个漏网之鱼杀了灭口,好掩盖十年前的真相?”
“不……”幻樱本能地后退,渐渐失去了勇气,软剑垂下,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她垂首,不敢看沈清鸣的脸,那表情如此陌生,再不是当初她救下的那人。如果沈清鸣但真是秦家遗孤,那么发生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这一切也就说的过去了。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十年前的旧案,先帝与公主都已经为秦将军翻案,他们在天之灵也得到了安息,你到底还在谋算什么?”
“安息?”面色乍然冰冷,沈清鸣的话中充满了嘲讽,“几百条性命,不过一道罪己诏就想要赎罪?皇帝的命是命,我秦家的人就不是人了?”
他向前迈进一步,幻樱便后退一步,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直到沈清鸣慢慢拾起幻樱落在地上的长剑,左手轻抚刀锋,冷笑道:“当然,这些年来死在你剑下的人不计其数,人命在你眼中自然算不得什么。”
三尺软锋在日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令幻樱一瞬迷了眼,也令她彻底清醒过来。
从一开始遇到公主,再遇到自己,或许这一切本就是他谋划的阴谋,当初追查小月时她就有所怀疑,只因沈清鸣的身份混淆,才丢开手。如今细细想来,所有人都被这个妙手回春的男子,玩弄在股掌之间。她全身心地戒备着,咬牙道:“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收手?”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话,沈清鸣忽然就那样笑了起来,嘴角的勾着,眉梢上挑,笑的很开心,也很讽刺,“我苦心谋划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知道家族灭门的真相,让李汐和那个皇帝,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认真的赎罪。你现在叫我收手?”
“与公主又何干?事情发生的时候,公主不过十岁,先帝早已经仙逝,你又何必执着仇恨?世人皆称你为浊世清莲,为什么你偏要一意孤行,将自己扔进死胡同?”幻樱全身心戒备着往沈清鸣身边移动,负在腰后的右手中捏了三枚柳叶飞刀。
沈清鸣既然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或许连他的武力都隐藏了,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幻樱与沈清鸣僵持着,而李汐与新衣已经下到崖下。
悬崖下是一片草地,此刻已经入了秋,入眼皆是一片凄凉惨淡景象。靠近崖边是嶙峋的乱石,杂草重生,令人找不到半点十年前的痕迹。
山路陡峭崎岖,即便李汐二人皆是习武之人,仍旧走的小心翼翼。
自出事以来,李汐再没有回到这里,也没有到下面来过,只因为不敢面对。她立在崖底一块平坦的巨大石块上,往上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什除了雾气什么也看不到。
新衣四下看过,面色微微凝重,“此处一片乱石,皇上与秦将军定不是从这里掉落。”
李汐点点头,朝前望了望,道:“我们往前去看看。”
二人行了片刻时辰,见前方是一片荒芜的沙漠,临近崖底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沙坑,四面散落着风化的动物骨头。
李汐上前查询一番,起身遥遥望向上面,见此处的悬崖是斜的,且崖上石块平坦,叹了口气,“想来皇兄当年便是从此处掉落,十年前这里还是个湖泊,他们掉下来后,恰好落在里面,捡回了一条命。”
她又唏嘘一声,皇兄是捡回了一条命,而秦傲将军的拼死相护,到最后却变成了满门抄斩。她抬首,望着天际,眼前又浮现出那人和蔼的笑脸,低声呢喃道:“秦叔叔,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李汐,早日找出真正陷害你们秦家的凶手。”
二人又查询半晌,皆无收获,只好准备原路返回。
李汐忽的一阵头晕,险些栽倒在地,幸好新衣扶了她,“主子,你怎么了?”
李汐摇头,抚了抚胸口,“只是一阵胸闷,许是这崖底的空气稀薄。”
新衣四下看看,偌大的荒原上空无一人,也怪瘆的慌,扶着李汐加快了步伐。
回到那块平坦的巨石前,李汐示意新衣稍作休息,“也不知皇兄那头如何,故地重游固然能刺激他的记忆,可适得其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新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皮却一阵慌跳,她蹙眉嘀咕,“我这眼皮跳得很,不会是幻樱那妮子出什么事了罢。”
李汐起身,笑道:“她和沈清鸣在上头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再说了,以她的身手,还用得着你为她操心?你只管操心好你自己就罢了。”
新衣不服气地嘟嘟嘴,又过来扶李汐。
二人才转身,眼前突然掉下一物,重重地落在地上,片片殷红散开,慢慢在石块上汇成一滩血色的湖泊。
黑的衣,白的领,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鲜血,令李汐二人呆愣在原地,就那样怔怔地看着掉落在眼前的人,心,在慢慢的溃散。
过了许久,李汐颤抖着手去推新衣,勉强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道:“新衣,你去看看,掉下来的是谁。”
一句话说完,她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嘴角的笑仍旧挂着,只是那笑意中,多了一丝恐惧。她害怕知道眼前的人是那个熟悉的女子,想要移开双眼,可却只能那样睁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人。
新衣同样是脸色煞白,她放开李汐,一步步朝地上的人走去,每走一步,仿佛重似千斤,要用尽一生的勇气与力气,她才能支撑着自己不倒下来。
“你不是好好地在上面吗?怎么就下来了?”湛蓝的靴子踩在血水中,颜色变得深邃而可怕,新衣的脚步开始虚浮,最后几乎是踉跄而行,一下子便栽倒在那具尚且温热的尸体面前。
她伸手,慢慢地抚上那一头青丝,双手被鲜血染红,衣袂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她咧咧嘴,忽然间面色变得狰狞起来,“这下好了,你死了,就没人和我抢东西了,也没人骂我笨了,主子眼里也只有我一人……”
每说一句,她的声音便凉了三分,面上的表情似恨似怨,最终终于忍不住,掩面悲泣出声,“你这个骗子。”
崖底人际绝影,只剩下新衣悲泣的声音,惊起了隐藏在远处的寒鸦,声声啼叫似死神的召唤。
眼中的泪水慢慢干涸,李汐双眼红肿,却已经哭不出。她慢慢起身,身子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她却强撑着上前,不顾那人满身的血水,将幻樱抱了起来。
那个曾经犹如雪山之巅的雪莲一般冰冷孤高的女子,那个一身为她执剑护她周全的人,此刻静悄悄地在她怀里,温柔的似三月暖阳照射下的水。
幻樱身材娇小,这样的重量对于习武的李汐来说,并不重。她抱着人,一步步慢慢往上去的路行去,脸上的表情逐渐趋向平和。
一步、两步、三步……
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住了她的脚,在倒地的一瞬,李汐身子强硬地翻转过来,自己的背重重地搁在石块上,却本能地将手里的人护住。嘴角的鲜血慢慢溢出,她浑然不觉,费尽力气爬起,抱着她又往前行去。
如此摔倒,爬起,前行,摔倒,爬起,前行,直至最后跌落在草地上,再没有力气爬起。
羽冠早已在无数次的跌倒中散落,那一袭白衣,被血与泥混合着看不清原来的模样,衣角早已经被磨破,几乎不能弊体。
新衣踉跄着从后面跟上,一声轻呼还未出口,忽见那个一向强势的主子,抱着那具尚且温热的尸体,仰天长啸,声嘶力竭。
泪水再次决堤而下,新衣的身子也慢慢瘫软在地上,她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对自己恶语相向的人,从此再也不见。
幻樱的死,给了李汐莫大的打击,李铮寻到她时,她已经变得麻木,只是双手紧紧抱着幻樱泛冷的尸体,任凭他怎么用力又掰不开。
这样得的李汐是没有在李铮记忆中出现过的,他强忍着心酸,不得不告诉女子那残酷的事实,期望这样能够让她清醒,“汐儿,幻樱已经死了。”
“我知道。”李汐的反应很平静,垂首看看怀中的人,“我只是不明白,幻樱的武功在我之上,怎么会掉下来?”
李铮咬牙,红了眼圈,“从崖上下来时,沈清鸣身中数刀,晕倒在地上。”
“沈清鸣也出事了。”李汐轻轻喟叹一声,她抬起花了妆容的脸,望着崖壁嗤笑,“这个地方,果真不祥。”
李铮未开口,李汐又问道:“究竟是这个地方不祥,还是我不祥?皇兄,你告诉我。”
“这不是汐儿的错。”李铮要将她扶起来,却被李汐拒绝。
她慢慢支撑着起身,拖着早已经透支的身子,抱着幻樱慢慢前行,“幻樱,我带你回家。”
九月的天,瑟瑟秋风怒号,卷起落叶片片飞扬。
京基街头,遍体鳞山的女子裹着一件姣好的男性袍子,怀里抱着的是一个黑衣女子,毫无声息。
她就那样慢慢地行在京基街道上,不顾人们好奇探寻的目光,朝着前方,疲惫而坚定地行去。
有人认出了她,摄政公主,李汐。却一时间因为惊讶,忘了下跪行礼,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一向高贵典雅的女子,那个站在权力制高点的公主,狼狈而倔强地前行。
众人好奇,不解,却无一人敢询问出声,只是自动避开一条道,给那个悲痛中的女子,直达皇城。
直至最后,有人发现了跟在后面的李铮,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匍匐在地,高念万岁。
长长的街道蜿蜒至城门口,夹道百姓匍匐而跪,而李汐在这条街道上,慢慢走着。
炎夏丰庆六年,九月十三日,圣尊护国公主的贴身侍卫,一品女侍幻樱亡。君王感念其十数年忠贞,特赐封为泽阳郡主,在皇陵旁为其修建陵园,享受后世香火。
公主李汐,更在自己寝宫来仪居为其举办丧礼,亲自守灵三日。
灵堂就设在来仪居正殿,漫天素缟散不开的是阴阳相隔的悲痛,一百二十名女策兵黑衣精装,跪在院子里,为她们的队长送行。
来仪居外,跪了满地的官员,他们中有真心佩服那个女子的,也有想要巴结讨好的,也有跟风随流的,只是一个个脸上的悲痛的表情,看不出真假。
三日守灵时间一过,李汐便病倒了,太医来诊了脉,体内淤血汇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处,前头又才伤了身子,连章太医都说,只怕要落下病根了。
凤尘守在床榻前,谢过太医辛劳,嘱咐他尽心些,又看着榻上面容苍白的女子,自是心疼不已。
幻樱与李汐之前的感情,他早就看在眼里,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何况又是这样重感情的人。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凤尘轻声道:“你好好歇息,我一定会找到杀害幻樱的凶手。”
出了门来,见新衣候在门口悄悄抹泪,凤尘心中愈发难受,只道:“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新衣含泪点头,待凤尘正要离去,却忽然就伸手拉住他的袖口,“驸马爷,如今主子这样,只怕顾不得旁的事情,追查真凶的事,还请你多多费心。”
“不必你说,我也会去做。”凤尘略微停顿片刻,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斯人已逝去,你也不必太过伤心。”
新衣诺诺点头,默了片刻,又咬牙道:“奴婢只恨脱不开身,只有一点,若驸马爷查出了凶手,先莫声张。”
凤尘自清楚她话中的意思,点点头。
勤政殿中,李铮正与二老、及安佑、兰青言正在商议此事,见凤尘来,便问李汐的情况。
“才吃了药睡下,得修养一段时间,有新衣在照看着。”凤尘将李汐的情况简要说了,虽然可以说的轻松,可还是难掩话中的担忧。
在座都是聪明人,不用凤尘说,都知晓幻樱对李汐的重要,如今她去了,李汐如何将不伤心的?
因沈清鸣还未醒来,那日在悬崖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旁人也不得而知。凤尘便问沈清鸣的情况,李铮面色一沉,叹道:“那日从崖上下来,便见沈清鸣躺在血泊中,身上刀伤深可及骨,太医说还未脱离危险,若三日之内能醒过来,才说有命没命的事。”
没曾想沈清鸣的情况如此糟糕,凤尘的怀疑顷刻间烟消云散,可是谁伤了幻樱,又是谁伤了沈清鸣?那日崖顶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亲自验过幻樱的尸首,身上的伤口皆因摔下悬崖而造成的,以那丫头的武功,若说是失足掉下来,恐怕谁也不信。”安佑收敛向来的玩世不恭,垂眉沉吟片刻,又问李铮,“皇上与魏将军在山峰上,究竟什么也没看到?”
“朕与子良在山峰上翻了过去,只听到汐儿的声音,才急急赶下来的。”李铮话语中暗暗自责,“早知如此,即便朕这身子好不了,不去也罢,白白折了幻樱,又害的沈公子性命垂危。”
凤尘细细思索片刻,总觉何处不对,又想不出所以然,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良久,他直直地看着凤铭,“此事,可能和十年前的事情有关?”
凤铭也想过,“到底沈公子没醒,如今说什么也是枉然,只能叫人先往这方面查着,究竟怎样,还得待沈公子醒来再说。”
众人皆觉凤鸣说的有道理,又没有再好的办法。
李铮令兰青言协同安佑追查此事,又让凤铭与安国候注意各地风向动静,对凤尘道:“等汐儿身子好些,再说吧。”
凤尘却道:“公主不是寻常女儿家,此刻她虽然悲痛,可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够抓到凶手,为郡主报仇。”
李铮细想也是如此,便同意了凤尘的话。
几人各自领了命,便离去了。
临走,李铮却单独叫住了凤铭,“老爷子,朕还有事与你说。”
见李铮面色凝重,又单独将自己留下,显然事情不简单。凤铭面色也稍寒,又折回去坐下,静静等着李铮开口。
李铮却不着急说话,令魏子良屏退了殿中的其他人,才让他从身后捧出一物,给凤铭过目。
托盘上是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看得出有些年月,被风化的厉害,已经看不清上头的纹路。他又拿起来细细端详半日,掂掂重量,复又放了回去,与李铮道:“这令牌上的字迹虽然模糊不清,可从令牌的质量来看,该是军中之物。”
“军中之物?”李铮面色更加凝重,显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
见他如此骇然,凤铭略略思索,便想到了大概,“这就是皇上此行所收获的?”
李铮点点头,“是在离崖底十里外,一处庄子里发现的。十年前禁军搜寻过此处,那时这个村子还富有,如今却已经荒废。这令牌是在一处干涸的湖泊里发现的,朕只有些模糊的印象,总觉得这个令牌对十年前的血案有帮助,可又实在想不起是何人所有。”
“虽看不清上面的纹路,可按照令牌但是的质量来看,再想十年前的往事,当时能执这样令牌的,必定是三品将军以上的官员,而在当时,不会超过二十人。”凤铭深吸一口气,见李铮又拿起那令牌细看,忽然转了话锋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老臣演着这条线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