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宁采洁一推门出去,从门梁子上“哄”的一盆冷水扣到头上来,她防备不迭,被浇了个透心凉。
旁边传来拍手声和幼稚的嘻嘻的笑声。
红梅操起大高筒子里的鸡毛掸子就要过去。
宁采洁一边理着头上脸上的水,一边阻止了红梅。
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凉,这水浇到身上也没那么寒,再说,她这么大人跟一个小孩子逗气,划不来,她至少有一百种法子能让小孩子变服帖的,前世的老师不是白当的,心理学也不是白学的。
周利昨晚上刚跟她说了孩子的事儿,今早上就着了这小崽子的道,宁采洁拿着毛巾拭着脸,咯咯笑着,伸手招呼站在门边,一脸得意的周公仆。
周公仆转身要跑。
“回来,你这么厉害,还怕我么?我真是怕了你了,从哪个门出去近些,我要回娘家,不跟你抢爹了。”宁采洁在他身后笑道。
周公仆住了脚,转过身,稚气的小脸上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你真不跟我抢爹爹?可是她们告诉我,你一来,爹就不要我了。”
“周公仆,你真厉害,一出招我就中招了,不过我有更好的办法,你想知道不?”宁采洁蹲下身,朝他移动两步,周公仆向后退了两步,一脸的警惕。
“浇一身水有什么好,拭干了照样能出来走动,你也就是浇了我,若是你红梅姐姐先出来,浇到她头上,你这顿打早挨身上了。”宁采洁索性坐到地上,笑道:“这办法不好,你告诉我,谁还欺负你,我给你出个主意,保管他们再不敢惹你。”
周公仆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歪起了头:“真的?”
“你不信?我听你爹爹说,你被后院那只看门的大黄狗咬过是不是?所以现在见了它还怕,不敢去后花园里玩?”宁采洁问。
周公仆犹豫着点点头,开口:“那只狗连明叔都不敢惹,你敢?”
“当然,我管能教它老老实实的任你打骂出气,信不信?”宁采洁站起来,伸出手给他:“来,先跟我进屋,我换了衣裳,咱去后院修理大黄狗去。”
周公仆上前上步,刚想伸手,却又缩回去,鼻子里哼一声:“哼,骗人,你是个骗子!”
宁采洁没理他,笑嘻嘻的进屋换衣裳。
红梅见她没半点脾气,倒是很生气,嘴里嘟囔:“小姐惯会做好人,小孩子懂什么,不过是大人教的,你这样宠着他,怕以后不下狠手整治你,又拿着小少爷说事儿,你能怎样?”
宁采洁换好衣裳,走出门来,见周公仆果然还远远的立在花阴下,朝这边望着,瞧见她出来,忙转过身,去掐花叶子。
宁采洁也不叫他,兀自去了厨房,管刘全家的要了一斤牛肉,又要了一坛子上好的好白干,将牛肉泡进去。
然后才开始帮刘全家的做了周利的早饭。
宁采洁做的是瘦肉皮蛋粥,刘全家的拧着眉毛瞧夫人将这些不相干的食料放在一锅里煮上,心里嫌弃着,这能好吃了?
待粥出了锅,刘全家的上前嗅一鼻子,眼睛一亮,拿勺子舀点尝了尝,立马换一脸的奉承:“夫人,原来这家伙这么做,好吃的紧。”
“刘妈妈,多喝点,又不是什么高贵的东西,况做起来也省事。”宁采洁舀了一碗递给她,刘全家的只是不敢接。
“有什么,这全家的伙食都指望你老人家做出来,吃碗粥原该的。”宁采洁硬是将粥塞到她手里,方又拿起周利平日用的碗盛粥。
刘全家的端着粥,讪讪的笑:“老爷这还没吃,我倒。。。。。”
宁采洁嘻嘻笑:“三年大饥,饿不死大厨,可不就是这样,大厨不先尝尝饭菜的口味,哪敢往桌上端是不是?这也不过分,你只喝着,再推辞可就显得矫情了。”
刘全家的又谢了几遍,方捧着碗一边喝去,宁采洁盛好了粥,自放在托盘上,给周利端去。
周利在书房读了会子书,走回来,听红梅说周公仆将一盆凉水浇了夫人一头一身,心里便有些郁闷起来。
见周公仆进来请安,脸色便有些难看,却又不忍心责备他,正思考着该怎么说才说,只见宁采洁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忙上前接了,心疼的道:“哪用你这样,快坐下歇歇,累了罢?”
宁采洁将盘子就势给了他,迎面撞上周公仆仇恨的目光,不由嘻嘻一笑:“周公仆,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做的,保证你没吃过。”
“我不稀罕!”周公仆头一拧,尖声叫。
“公仆,休得无理!”周利头上冒了冷汗,喝道。
宁采洁朝他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了,拿过一碗粥来,轻轻嘬了一口,吐吐舌头:“不喝拉倒,你家早饭天天吃烙饼白稀饭,我才来了三天就吃够了,不信你还爱吃。”
“我就喜欢烙饼白稀饭。”周公仆倔强的道。
宁采洁耸耸肩,朝红梅使个眼色:“好啊,那你去吃你的烙饼白稀饭罢,才刚我已经到后花院给大黄施了法了,过不了多久,大黄便任人摆布,你要不要去瞧瞧?”
周公仆将信将疑的盯着她,红梅早走过来,笑道:“小少爷,跟我走罢,吃早点了。”
周公仆瞅了宁采洁一眼,朝周利做个辑,随红梅走出来。
“这孩子太拧,采洁,我替他给你赔不是。”周利低声道。
宁采洁夹了块五香大头菜放嘴里,笑道:“这孩子不像你,一看就霸气,不像你总是蔫蔫的,谦谦君子的德性。”
周利笑起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公仆呢?”
“姐姐一定生的好,周公仆生的修眉俊眼,一点儿不像你,想是像姐姐了。”宁采洁正经道。
周利低头喝粥,没有回话儿。
宁采洁瞧着他的脸色儿,心里质疑,俗话说的好,无风不起浪,搞不好这周公仆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不过说这是他前妻与下人生的,也太不靠谱,宁采洁来了三天,家里的仆人个个都瞧过,没一个生的这么好的。
红梅笑坎坎的走进来,对宁采洁笑道:“小姐,喝了,小家伙喝了两碗呢,因为是小姐做的,从头至尾没说个好字,只是一言不发的喝光了。”
宁采洁点头笑道:“才刚认识,哪里就熟了,不过两天,保管让周公仆天天缠着我,跟在我屁股后面,信不信,红梅?”
红梅没说话儿,周利倒是急了:“采洁,处好就行了,他若天天缠着你,我怎么办?”
闻得这话儿的红梅“噗哧”一声笑起来。
周利方觉是当着下人的面儿,自己这话儿说得有些过火,老脸一红,将粥扒进嘴里,起身往外去。
宁采洁慢慢喝完粥,问红梅:“那块牛肉浸好了,给大黄吃了?”
红梅点头:“我吩咐砖头了,想这阵子已经吃上了。”
“周公仆过去了?”宁采洁问。
红梅笑着摇头:“不一定呐,他家的规矩,小少爷吃过早饭,要读两个时辰的书。”
“五岁就读书?就那么几本八股文,也用费这样的事?”宁采洁叹了口气,决定将他救出来,除非这小子天生爱读书,否则今天就能将他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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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仆正在书房里,听李老夫子念《大学》,忽闻窗外传来几声鸟叫,他抬眼偷偷瞅了两眼,见宁采洁立在窗外的花阴下,用手划着圈,指向后院。
周公仆再瞧瞧闭着眼睛正念的起劲的老师,心里叹口气。正了正姿势,又瞧他眼前的书。
宁采洁去敲门,李老夫子见是周夫人,心中一阵不悦,不过还是循着礼节,做了个礼。
“老师呀,公仆的祖母回来了,今儿能不能耽误一天,待晚上,我给他补上?”宁采洁笑道。
主母开了口,李老夫子也不好说什么,作个辑,点头答应。自一边读书去。
宁采洁拉着周公仆出来,笑道:“快去看,我的魔法成功了,大黄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任你报仇。”
“你不会把它弄死了罢?”周公仆边急急的跟着她走,边问。
“怎么可能,家里还指望它看门呢,哪能把它给弄死,快点,我的魔法只能坚持半个时辰,晚了,大黄就醒了。”宁采洁笑道。
“你真会魔法?”周公仆仰脸瞧着她。
“嗯哪,待会儿你眼见是实,我教你。”宁采洁道。
两人来到后花园子,吃醉了的大黄狗果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公仆趴在宁采洁身后,推她:“你先过去。”
“我过去就我过去。”宁采洁走到大黄身边,轻轻踢了一脚。又蹲下身,摸了摸它身上的毛,大黄只是一动不动。
“你瞧,它还活着呢,喘气儿。”宁采洁指着大黄的肚皮。
周公仆凑过去,弯下腰,伸手去拍大黄的肚皮,拍了四五下,方歇了手,嘻嘻笑:“看你还敢不敢咬我,这会儿怕了吧?”
说着,又拍了几下。
宁采洁怕大黄突然醒过来,招架不住,给他拍几下出出气,便带他离开。
刚走到院门,只见姹紫领着周利朝这边走过来。周利黑着脸,瞧那样子,是动了真气了。
宁采洁将周公仆往身后掩了掩,不过让他儿子逃会儿课,不至于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