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洁起身,上前一步半跪着立在床前,与宁老太太捶着腿,笑道:“老太太,我这个茅厕弄好了,先尽着老太太用,若你用的好,算是儿媳妇的孝心虔了。”
“茅厕?”宁老太太皱皱眉,略嫌弃的声音,这种地方能登大雅之堂,拿到台面上来说?真是岂有此理。
宁老太太咳嗽一声,对她话里的话感了兴趣:“你说县里的工匠都去修堤坝?堤坝出了事不成?”
“这倒没有,老爷心疼百姓,所以自己出钱将堤坝加固下,也好让县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宁采洁笑道。
宁老太太一挑眉毛:“讲实话。”
“薛知府想推荐老爷接任,要老爷先做出点政绩来,所以老爷才加固堤坝,这一招倒好使,县城的百姓都交口称赞,想来老爷的官名也在外了。”宁采洁飞快的讲道。
宁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声调迟缓下来:“你公爹自视清高一辈子,最后还不是郁郁不得志,有志难申,不得朝廷重用,否则以我宁阳公主伴读的身份,怎么也能混得高门显赫,他偏偏不从,从不攀龙附凤,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跟宁阳公主倒了霉,被罢了官,连累利儿这些年也不得出头。”
“爹爹志向高远清贵,想是上天贬下来的谪仙,不屑人间琐事,故才如此超凡脱俗,老太太不必伤心,如今老爷也不过世间俗人一个,老太太只等着跟儿子享清福罢。”宁采洁笑道。
宁老太太深以为然:“就是这样,当年我就是爱上你公爹这一点,可是成亲后,最恨的也是他这点,可见世间的事总是难以随心如愿。”
娘俩正说着话儿,只见周利提着衫子匆匆闯进门来,跪过他母亲,方起身笑道:“母亲大人为何不提先来人通知一声,儿子也好去城外迎接。”
“知道你忙,再说我又不是头一次来,哪用这么麻烦。”宁老太太见了儿子,那脸色倒越发慈祥起来。
周利把眼偷偷瞧了宁采洁一眼,见她面上笑嘻嘻的,并无委屈之意,方放下心来,坐到椅子上,笑道:“母亲,可吃过新媳妇茶?没赶上儿子的亲事,却是一大憾事。”
宁采洁闻言,过来要跪,却被宁老太太阻止了,嘴上笑道:“本来在路上心情有些郁闷,被她这一通逗笑,倒好了许多,可见相士的话,要捡着听,也不全都说得中。”
周利见他娘心情好,便拱手笑道:“儿子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娘亲。”
“哦?”宁老太太瞪大了眼。
“才刚上司的批文下来,薛大人的老干爹恩准回家养老,薛大人的管家亲自来衙门道谢,又说明儿薛大人携家眷过来摆席谢过衙门上下人等,顺便给老干爹洗秽迎新。”周利道。
“老太太舟车劳顿,想是乏了,不能过几天再请?”宁采洁道。
“这是什么话,事关利儿的前程,我就是再乏也得去。”宁老太太笑道。
“那有劳母亲了。”周利作辑。
宁老太太喝了一盏燕窝羹,却又瞧了宁采洁一眼:“有些年头没喝过这上等的血燕窝,有钱不是这么个浪费法。”
“媳妇谨记母亲大人教诲。”宁采洁施个礼,谦声道。
宁老太太见她一脸谦恭,并无半点傲气凌人,倒不好再说什么,挥挥手,将公仆送到她怀里,道:“都下去罢,我也乏了,歪会儿,吃晚饭再叫我。”
周利忙作辑,与宁采洁她们一干人退了出来。
姹紫嫣红见这眼药没点好,倒给了宁采洁机会得瑟,走的飞一样,生怕宁采洁喊住她们找茬。
周利见无旁人,握了她的小手,轻声笑道:“老太太这忽然到了,我又不在你身边,着实唬的心头直跳,怕你吃亏,还好你机智,倒哄得她老人家高兴。”
刚说两句,却见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子明香走出来唤住她,笑道:“少夫人留步,老太太才刚说,你过门也三个多月了,家里外头的事也该帮着办办,嫣红姐姐管了这些年的家,也该歇歇了,明儿叫她将家里的钥匙对牌都交了,如今让少夫人回房好好准备准备,思量下,怎么样将这个家管好。”
宁采洁轻轻“喔”了一声,心头有三分不开心,就这样征服了传说中如狼似虎的婆婆,也太没诚意了罢?
周利等不得到卧房内,在门口就将她抱将起来,一边亲着一边撞门进去,将她摁在高背椅子上,扯个腰垫过来,垫在她的后背,便行起云雨,凶猛无比,宁采洁忍了半晌,终是忍耐不住,高声叫了出来,死死扒住周利的后背,随他癫狂狠捣,叫声也越来越放荡猛浪。
红梅叹着气将内屋外屋的门都紧紧关上,独自守在台阶上,却还听得见小姐的浪叫,不由连连叹气,也过了新婚燕尔了,却还这样没羞没臊,老太太没来的时节还好,如今老的来了,因为这个,明儿又该是一场气。
“也不知是看上小姐的身子还是小姐的钱,怎么瞧着也不像正经过日子的样子。”红梅不满的唠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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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利心中有事,晚上自是睡不安稳,天不亮便起身在院子里溜达,想着如何应对得体,博薛大人个开心,为以后的仕途铺平道路。他与驻守城外的徐总兵有同乡之谊,刚来这里的时候,腆着脸去求见过,对方倒也不拿大,两人认了兄弟,可除了逢年过节互送点礼,也没认真来往过。
如今薛大人来请客,周利前几天就派人写了帖子,亲自送过去,却扑个空,说是总兵大人回京城述职去了。
也不知今天能不能回来,更不知徐千良看了他的帖子会不会来,如果能来,倒是件有面子的大事,好叫薛大人得知,自己也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相公,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宁采洁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笑着问道。
周利扭头瞧瞧她,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声音稍有遗憾:“俗语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无人如草芥,就是考个探花郎又如何?还不是在这县城一窝就是七八年,为夫实在是惭愧之至。”
“书呆子,就你以前的作风,怕是再窝七八十年,也不过如些,要么你做出惊天的政绩来,要么你圆滑入世,奉承好上司,让他们乐于提拔你,你两样都不为,又怎得升迁?”宁采洁笑道。
周利深以为然,默默点头。
“如今不是机会来了?你救出了知府大人的干爹,我送的蜂蜜麻花他又收了,这说明什么?他乐意提拔你,瞧你是块可塑之才,人际关系是要一点点通的,不能一口想吃个胖子,谁叫咱们上面的人一个不认识呢。”宁采洁道。
周利叹了口气:“只怪我命运多舛,本来我娘是公主伴读,我又考中探花郎,前程似锦,可谁知公主因参与太子谋逆,被发配边关,幸好我爹一生正直,不肯趋炎附势,尚不得波及连累,我这个功名却由此耽搁下来,想想也是遗憾啊。”
“没让你终生禁考不得做官,就算是皇帝老儿仁慈了,事情过了这么久,没什么人记得了罢?再说当年朝廷内亲太子一派并未被全歼,太子只是被囚禁于关外孤城,又没有被砍头,万一有机会翻盘呢?”宁采洁咯咯笑道。
周利紧张的捂住她的嘴:“休要胡说,当心被人听了去。”
宁采洁推开他的手,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瞧瞧,好看不好看?老太太才刚给的,说是她年轻时候戴过的。”
周利伸手与她扶了扶。端量两眼,又扶了扶,方笑道:“你真是个人精会哄人,倒将娘哄的七荦八素,全听你的了?”
宁采洁嘻嘻一笑:“等咱们搬去了省城,我要买所大房子,将我爹我娘也带过去,大家住一起,人多热闹,也开心。”
周利眉头一拧,垂了垂眼睑:“八字还没一撇呐,现在想这些,是不是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