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不记得?上次的暴徒残忍无比,几乎是无孔不入,见人就杀。莫非那些人,都是受公子胜的指使?
想到那些明晃晃的大刀,还有枉死的青妩,萧容暗暗咬紧了牙,愤然指着公子胜,想要厉声呵斥。
可她还没有开口,公子胜就打断了她。
“别瞪着我,我可没那本事,敢教人闯进他的大帅府来。”他满脸不屑,似乎不像是假话。
萧容懵住了,连公子胜都说没那本事,如今还有谁有这本事?
她戒备地瞪着公子胜,表示不愿相信。
公子胜抽嘴一笑,带着嘲弄的意味说出了事实真相,也是萧容最害怕的真相。
他说:“是皇上。”
皇上?
萧容惊得向后仄歪了一下。
玄棣对穆卿怀有杀心,这一点萧容一早就瞧了出来。可是玄棣毕竟是一国天子,而穆卿又贵为上卿,玄棣即便是恨极了穆卿,欲除之而后快,他也总得有个体面的理由。
难道寻不到一个体面的理由,就索性派人暗杀吗?
萧容惊得说不出话来。玄棣都出手了,那穆卿如何逃脱?更何况如今的大帅府内还驻扎了好一批玄棣安插的侍卫!
“皇上……”好半天,萧容才喃喃念出一句,随即上前拉住公子胜的长袖,沉声问,“为什么?”
公子胜眸光悠悠地瞥过来,好似在说,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
萧容无力地松开手。
是啊,她如何不清楚?穆卿这般功高盖主,玄棣早就容不下他了。更别说穆卿的真实身份还是穆轩王的遗子。
她微颤着凝住眸,冷声低问:“那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就不怕我将这些透露给穆卿吗?”
公子胜微仰起头轻轻笑,“容儿岂是那般蠢笨之人?皇上已经动手。就说明杀意已决,你现在跑去告诉穆卿,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萧容强行敛起惶恐。反驳道:“少在那儿说大话了!穆卿对皇上忠心耿耿,为了北国赴汤蹈火。皇上是明君。绝不可能做这种自毁长城的蠢事!”
见萧容说得愤愤然,公子胜笑意更深:“正因为皇上是明君,才深切懂得养虎为患的道理。容儿啊,这老虎养得太肥太壮,终究是危险的,尽早除掉,才是上策。”
萧容双眼微眯。哼笑一声:“穆卿有八王爷撑腰,又手握重权,想除掉他,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容儿说得很对。越是如此,穆卿就越是不能留。萧将军和魏将军死后,皇上就将他们手中的兵权都收了回来,与此同时,也明里暗里地削弱着穆卿手中的兵权。北国武将凋零。好在本相及时向皇上推举了不少忠诚武将,否则,还真的拿穆卿无可奈何。穆卿借了兵符就能攻陷夏国国都,这样的猛虎,放在身边。谁还能睡得安稳?”
“你……”萧容指着公子胜,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差点忘了,公子胜是知晓穆卿借兵符攻打夏国的事情的。公子胜这般巧言令色,在玄棣跟前更是添油加醋地说了去,那玄棣定是信了。
虽然那件事已经被爹爹顶了罪名,玄棣没有足够证据,就拿穆卿没辙。可是这样一来,玄棣对穆卿的杀心也更重了。
看来这些日子,公子胜也没闲着,想方设法在玄棣耳边嚼舌根,否则玄棣也不会那么痛下狠心,派一伙暴徒来到大帅府。如今大帅府内还驻扎了好一批玄棣的侍卫。玄棣这样迫不及待地将穆卿监视了起来,他是准备下手了吗?
“至于容儿所说的八王爷。”公子胜得意地笑笑,继续说,“八王爷半月前就离开了北国,前往阜国拜会故友,游历山水,这一年半载,怕也是回不来的。”
萧容倒吸一口凉气,连八王爷也不在北国,穆卿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了。
“其实也怪不得皇上,是穆卿自己找死。”公子胜唇角挽起一抹讽刺的笑,“也不知他心里在打算着什么,暗中忙活着与朝臣勾结,看那样子,是意欲谋反。”
“不可能!穆卿他不会谋反,皇上一定弄错了!”萧容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伸出手指着公子胜,“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皇上身边进谗!公子胜,你好卑鄙!”
“卑鄙?”公子胜嗤声笑起来,眼中却是一片凌寒,“容儿,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儿上,才向皇上多番好言相劝。”
萧容冷下脸,立刻反问:“你如何相劝?”
她知道公子胜绝对不会说什么好话,却不料公子胜居然这么狠,将她逼入了死路。
“我对皇上说了,穆大帅为北国立下汗马功劳,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忠心到什么程度呢?忠心到就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肯拱手相送。”公子胜说着,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萧容心底好似有什么炸开了,只得惶恐地瞪着公子胜。
公子胜笑意更深,灼灼地打量着萧容,“没想到啊,皇上还会对容儿如此有兴趣。听完那番话以后,皇上就乐了。直说如果穆卿心甘情愿将你送进宫去,那他就相信穆卿对他绝对忠诚,毫无二心。否则……”
“否则就以谋逆之罪要将他处死吗!公子胜,你这个无耻小人!”
萧容沉着嗓子打断他,双拳握得咯咯作响,却又无可奈何。穆卿的脾性她如何不清楚?玄棣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在羞辱他,他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所以说到底还是死路一条,反而还显得玄棣师出有名了。
公子胜拨了拨萧容指着他的手,然后冷魅笑道:“容儿何必这么激动呢?我可是在帮你们啊。”
萧容剜了他一眼,随即愤然转身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
随着公子胜这一声冷斥,立刻有两个侍卫跳出来,将萧容拦下。
萧容气得脸色通红,对侍卫厉声斥道:“你们做什么?反了不成?”
那两个侍卫依旧无动于衷,却见公子胜施施然走上前来,瞥瞥那两个侍卫,“容儿莫非还以为他们是大帅府的人吗?”
萧容咬紧牙,回过头来吼道:“公子胜,夏姐姐的死我也很难过,可是害她死的人真的就是穆卿吗?你怎不好好反省你自己?我费尽千辛万苦助她离开大帅府出来找你,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我真是后悔,后悔逼着穆卿休黜了她,然后将她送到你这个恶魔手中!”
萧容本以为听完这一番话之后,公子胜就会有所触动,却不料她终归是小瞧了公子胜。
他非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更加得意地笑起来,“容儿,如今要杀穆卿的人又不是我,对着我吼,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顿了顿,又说:“当然,我也明白你想要救他的心情。其实这儿不是摆着一条好路子吗?你主动去劝劝穆卿,让他同意你入宫,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萧容眉眼缓缓舒开,然后漾出清冷的笑,“好你个公子胜!你当年眼睁睁地看着夏姐姐嫁给穆卿,因此心中愤恨,所以想将这样的悲惨遭遇悉数奉还给穆卿?”
公子胜森冷一笑,丝毫不为被戳穿而感到羞恼。
“夏姐姐温柔善良,怎会爱上你这样的卑劣小人!”萧容苦笑着摇头,“你即便是为夏姐姐报了仇,她泉下有知,也不会开心的!公子胜,你收手吧。”
公子胜看着萧容这般模样,然后饶有兴味地点点头:“容儿如此袒护他,若是被穆卿看到,他定会欢喜得不得了……”
他啧啧两声,“就连我都有些不忍了,更别说是他。如今算算时辰,他应该已经在归来的路上了吧。容儿,你要记住,他可是为了你,才触怒圣上的。”
萧容恍然退后一步,玄棣今日召穆卿入宫,难道就是为了向他提出那件事?
萧容脸色渐渐发白,再也顾不上什么,转身便要往外跑。
公子胜依旧不屑地摇了摇玉骨扇,想说现在还不能让她去见穆卿。穆卿现在好不容易正在气头上,如果回了府又见不到她,必然会更加失控。只有这样的情绪崩裂,才会让他做出真正的谋逆之事来。
可公子胜还没来得及说出这些,萧容就跑了出去。
公子胜顿时一怔,快步上前去,对着那两个侍卫低声斥道:“你们怎么将她放走!”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愣了好一阵,其中一个才比划道:“她……她有御令。”
皇上居然还没有收回她的御令?公子胜提了一口气憋在心口,良久,才无可奈何地舒下去。眼见着萧容已经跑出好远,再追出去指不定会被府里的人发觉,他皱皱眉,也只好先行离开。
萧容急匆匆地回到永华阁,等了好一阵,穆卿终于回府来了。
她立刻迎上去,意料之中地,穆卿脸色很难看,好似谁敢上前一句,他就要将火撒到谁身上一般。
萧容有些怯了,心中有许多话,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用力推开门,掠身进屋。似乎走得太急,觉得口干舌燥,顺势逮住矮几上的茶水就往嘴里灌,灌完以后还是不解气,大手一挥,那茶壶砰一声落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