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一航闭上了眼睛,邱臻看不出他的神色。
“哥,放下吧!”他小心翼翼的说。
褚一航仍然没有开口,放下谈何容易。他摇了摇头。有些人是永远也放不下的。因为她已经长在自己的骨髓里!
“她的幸福你是看到的,你也给不了。”邱臻试图说服褚一航,其实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早该把她从心里剔除过自己该过的生活,不再让母亲在父亲面前为难。可是他忘了他所面对的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褚一航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兄弟,眼神痛苦如黑潭翻卷。“邱臻你不会明白的,我什么都可以给她的。”沙哑的说着,激动拽紧被褥,“包括我的命,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行尸走肉……”他又咳嗽起来。低下头使劲压抑着,直到压抑出点点泪光。声音也变了调,“行尸走肉你知道吗?”
邱臻看着他低下头手拢着脸痛苦得不成样子。爱得深就痛得深吧!他从没见过褚一航有如此失态脆弱的样子。这段早已破败感情是他走不出来,连最受伤的那个人都过的那样的好!“如果你是心存愧疚呢?你怎么知道你放不下的是对她的愧疚?”
邱臻话一出口,褚一航猛地抬头看着他,狠戾的瞪着他。才惊觉自己的失言,可是说都说了,哪能收的回来!
褚一航气恼邱臻轻飘飘的“愧疚”二字就总结了这些年的痛苦,否定了他对苏澜的爱。“愧疚”在“爱”的面前一文不值!他抬起疲软的手指着门的方向恨恨的冷厉暴喝,“邱臻!你给我出去!”
邱臻抬起双手示意他不要太激动,脚下也朝着门口方向后退,不疾不徐的说,“好!我出去!你自己好好儿想想吧。你放不下难道要去抢吗!你想让她恨你是不是?”
褚一航颓然的转过头,李长洲的话也在耳边响起:褚一航,你找到她又有何用?
他甩开这分杂凌乱一切。他不管,什么也管不了,他只想要她而已!苏澜静静的躺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皮微肿而无神的眼睛。这个姿势从昨晚汪承瑾离开就没有变过。此刻觉得浑身都麻木掉了。
她想自己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出去了。勾起嘴角想自嘲的笑一下,却牵动因泪水干掉后紧绷的脸颊,像一根根细小的银针蚕食着脸部娇嫩的肌肤。
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而已,醒来后还和从前一样。可惜昨晚她彻夜不眠,强迫自己睡过去也徒劳。
她听到汪承瑾缓步下楼的声音,铮铮的敲击着她的每一条神经。
汪承瑾下楼的时候脚下并未停顿,只是视线在经过二楼时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停顿了一秒就转开了。
早餐已经端上了桌子,他坐下来并没有动面前的早餐,随意拿起桌角的早报看起来。还是以往的慵懒惬意。只是时不时的看向楼梯口方向,直到李诚来,他才抖抖报纸放了下来。“办好了?”
“唉!办好了!”李诚有些气喘,一大早就赶过去开车,幸好是一个月前就订好的,要不上哪儿弄去。
汪承瑾这才端过盘子,慢条斯理的说,“把那辆车子处理掉。”说得就像是扔掉烂菜叶子一样。要知道那辆车也是年初才买的。
李诚早就习惯他这样的说话方式,答应一句就等在一旁。
半个小时后汪承瑾走出门,其实他以往从来没有花过这么多的时间吃饭。
他看了一眼屋前停着的那辆崭新的黑色宾利,心想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订一辆其他颜色的,不管红色,白色,银色都行!
在晨曦中那辆车显得贵气十足。其实他几乎每一辆车都是这个颜色,稳重霸气这是首要的。他想起苏澜那辆红色小气的i,明明她是个冷静矜持的人,偏偏喜欢那样如火如荼的颜色,有时候真不明白她!
汪承瑾想到这里就抬起头看向二楼方向,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着,白色的帷幔轻轻摆动,拂在窗前那个白色的身影上。那个人影除了头发和眼睛如水墨般的浓黑,其它的都是白的,那张在海藻般黑发掩映下的小脸更甚,连那平日里粉色的双唇也是毫无血色。浑身上下除了眼睛毫无生气。
她就那样的固执的看着自己,眼神深幽到空洞,似悲似泣看得他心里突突的跳。他甚至觉得下一秒她就会倒下去,或者消失。
突然想念她以前每天早上站在门口送他的情景。那个时候在晨光中她娇媚如花。他转过头对着替他拉开门李诚吩咐几句,自顾自的上车。
李诚动作麻利的转回屋子,一会就又出来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苏澜在影音室里待着,身上裹着薄毯蜷缩在沙发角落里。柳阿姨来叫过几次吃饭,她都拒绝了。
在明明暗暗的空间里也看着别人的爱情明明灭灭。她半眯着眼睛,其实眼前那些画面都入不了她的脑子里。也不知道究竟演了些什么,看着别人的哭哭笑笑都是麻木的。
直到终于扛不住瞌上会眼,还是入不了眠。脚下的地板上已经凌乱的摆了一地。这些都是她这几年淘到的。平日里宝贝似的。
今天早上她听到汪承瑾下楼就起身一直等在窗边,一眼就看到微露晨光中那炫黑的车。
等了好久才看到利落走出来的汪承瑾,他正好也看到她,只是短短几秒的对视,他毫无表情的脸深幽不可见情绪的眼睛让她看个清楚。
她以为他只是醉酒撒疯。所以她还心存期待的站在窗口,等着他离去,等着他看向自己。或许他还会毫不吝惜的对她露出笑,可是没有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贪婪而已。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妻子那不堪的曾经,汪承瑾也不例外,曾经她以为是。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她心酸的想。正如几年前舅妈他们带她去找一个算命先生拆八字时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的,她这一生会很不平静,甚至会波澜不断。苏澜这个名字就起的不吉利。那个时候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些。
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思绪混乱。房间是面朝海的,听着远处的潮汐声,就那么到了傍晚。他从来没这么闲过。能够如此安静的躺上一天简直是奢侈。可是这个奢侈真的有点讽刺。他的忙碌因为她,奢侈也是因为她。
这些年来,他每天的不停的转动,像上了发条的钟。心里就只有那么一个念想,想着有天还能和她相伴,想着有天她还能够看到自己的努力结果。那都是因为她啊。因为存着这样的念想所以他才坚持了下来。那时他没有想过没有她会是什么样子。如今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可以说是猝不及防,他压根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残酷。那些心存的关于重逢的美好设想也都粉碎了。不是没有想过她会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因为怕,所以每次刚想到一点苗头就被自己自欺的掐灭了。
他是太累了,可是他却并不需要这样的休息,尽管他不愿承认,可是无论如何麻痹这都是失去结果。只是接下来应该如何继续他突然没了方向。
他慢悠悠的起身拉开阳台的门。一缕缕金黄倾斜过来,晃得他微眯狭长深邃的眼,只是双眼此时密布血丝,神情颓废,却丝毫不影响他身上他与生俱来的优越高贵。也掩盖不了他的英俊。露台很宽,上面有几株盆栽,也是生机怏然的样子。他在玻璃栏杆边上的白色躺椅上躺下,从床上过来的短短十几步的距离耗了他不少体力,他一躺下不禁重重喘了一口气,他想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让他如此虚弱。这都不算什么。可是他心里的病要严重得多,只有他知道病源在哪里,或许好不了。
他就那样偏过头看着眼底的一切,远处的海还是他最初看到的样子,只是在夕阳的照射下呈现暗金色。楼下花园里也是几天前看到的样子。树影浓郁婆娑,玫瑰正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还有那个在夕阳的微风下摆动的秋千架还在静静等待它的主人。这个秋千架是昨天早上他临时想起交待他们去办的,他记得她喜欢这个,小时候她总是爱坐在大树下那个他为她做的简易秋千架上,气颐指使的让他把她荡得很高。她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他想如果有“望妻石”的话,非他莫属了。他就这样默默的守候,他想和这里的一切一起等待她回来。可是这一切都等不来它应有的主人了。
楼下有车驶进来,袁理从副驾驶上下了,手里拿着一个牛皮档案的袋。他关上车门,抬头正好对上褚一航空洞的眼神。而褚一航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期待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好像那个是他唯一值得期待的了。
他不禁有些担忧,他可是从没见过这样毫无生气的褚一航。他就算是疲惫了也没这么颓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