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绮云带了绿瑛前往议事厅,两人走近议事厅,见里面有部下向义真汇报军情。绮云贴着墙根,隔着窗户仔细地听。不想义真已经发现了她,扬声道:“既来之,则安之。云儿,你进来吧。”
绮云进了厅内,义真手拿一封信,眉头紧蹙,来回踱着步。绮云上前问道:“义真,何事烦恼?”义真沉默不语,把手中的两封信递给她。
绮云拆开看了,第一封信是军报,密密麻麻写了关于收集到有关夏国天王赫连勃勃的来历。
这个夏国天王赫连勃勃,原名刘勃勃,是匈奴铁弗部右贤王的后代,其部族在西汉时期赐皇姓刘。十六国时代,五胡乱华,北方乱作一团,各族争霸称雄。赫连勃勃的父亲刘卫辰与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在征战中惨败,全族被灭。刘卫辰的诸子之中,只有小儿子刘勃勃因在外打猎,才逃过一劫。
刘勃勃孤身一人投奔叱干部,部族首领却不肯收留刘勃勃,其侄子叱干阿利劝谏道:“鸟雀在走投无路时投入人的怀抱,尚且应该帮助免于祸难,何况刘勃勃国破家亡,向我们归顺呢?即使容不下他,也应该由他投奔别处。现在抓起来把他送给北魏,不是仁者的举动。”
叱干部首领却因害怕被北魏责罪,没有听从,依然把刘勃勃绑了,要送于魏国拓跋珪。
叱干阿利得知后,暗中在半路上把刘勃勃劫走。从此,两人一起四处流浪,做了后秦的戍边小卒,后归顺了后秦的高平公没奕于。没奕于见刘勃勃风度仪表极美,便招刘勃勃做了自己的女婿,并把他推荐给后秦的皇帝姚兴。
姚兴见到他,既惊异他的仪容,又敬重他善辩聪慧,便任命他为骁骑将军,加任奉车都尉,经常参预军事与国政的大事,对他的亲宠和厚遇超过了功臣和老臣。
可是,刘勃勃却不满足于此。他找了个机会,把姚兴的马匹扣留下来,召集了三万多人假装去游猎,把部队收归自己所有,壮大势力。同年,派豢养的杀手暗杀了自己的岳父没奕于,并兼并了他的部众和军队。后自立为天王,国号夏,年号龙升,定都统万城,并创姓为赫连。
而第二封信是沈田子写来的。大意是夏王赫连勃勃派长子赫连璝,杀到渭阳。沈田子领兵拦截,见夏国骑兵的阵势,知道难以战胜,于是知难而退,屯兵刘回堡。结果,王镇恶不知形势,居然当众羞辱他和刘义真。同时,那王镇恶宣称要杀光南方人,自立为关中王。这种情况下,沈田子为安定军心,命人刺杀了王镇恶,任命冠军将军毛修之接替其职务。
绮云浏览后,心里暗惊,抬眼问义真:“王镇恶自立为关中王的传言?想那征虏将军王镇恶跟从刘公多年,忠心耿耿,应该没有反意才是呀?”
义真应道:“我心里也正是这样想的。只是沈中兵说是接到父亲的密令,执行军令如此的。但我派人去查,却查到父亲根本没有发出这条密令。那沈田子居然假传父亲的命令,在这节骨眼上对王镇恶下了狠手,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原来如此,绮云吃惊地问道:“可是,如今沈田子把王镇恶给杀了。义真,你打算怎么办?”
义真来回踱了几步,“为今之计,我一面已经命人把消息报给父亲,一面让人请王镇恶身边的长史王修前来,把所有的事情来给我说清楚。”
正说着,外面侍从进来禀报,长史王修前来。“快请,”义真一撩衣袍,在正位上端坐。
那王修从门外匆匆走进来,见了义真,就一头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泣不成声,“二公子,你可要为王将军做主。那沈田子刺杀王镇恶,罪大恶极。请公子一定要责罚他。”
义真也不叫那王修起来,递了眼色给绮云。绮云把手中的信给王修。义真寒声说道:“王长史,你跟随王镇恶左右。王镇恶有没有像这封信中所说的那样,扬言要杀光南方人,自立为关中王?”
王修看了那封信,又磕了一个头,“这些流言的确在军营中传播,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王将军预备叛乱自立。有人误传流言,扰乱军心也说不定。王将军经常在我等面前说,太尉托付二公子给我们,所以应当竭尽全力,如果都拥兵不进,敌寇的进犯怎么能平定?”王修说着又以头叩地,“王将军的一片忠心可鉴日月,请二公子明鉴。”
义真听及此处,脸色稍霁道:“王长史,你先请起。之前,是王镇恶率先攻破长安,恭迎父亲。他先入关中,大肆收敛财富。父亲因其功高,也不加过问,反而封他为征虏将军,对他优待。有人说他私藏了皇帝的辇车,有称帝的野心。后来,父亲命人去找,发现辇车只是放在墙边没人管而已。所以,说他贪敛财物确有其事,说他有反意自立为王,我不相信。我已经查证了,此事是沈田子假传父亲的密令,其实是他自己的主张。”
绮云心想,义真虽然年少,却也能分清是非曲折。不愧为刘太尉最喜爱的儿子,跟着刘裕南征北战,也是一位少年英才。
王修听了,又磕了一个头,恭谨地说道:“公子英明,想那沈田子拥兵不进,又欺瞒公子,假传太尉密令。而且,我已经查实了那军中的流言也是那沈田子的手段。公子,此事若不处理,只怕接下来,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了。”
刘义真问道:“依你看,沈田子这事应该如何处理?”
王修脸色凝重地答道:“那沈田子假传太尉密令,刺杀朝廷将军,已经犯了死罪了。请公子用军法处置。”
绮云听了,心里极不赞同处死沈田子,但一时也想不出理由。何况自己身为一个别国的郡主,也不便干涉此等军国大事。
义真思量良久,艰涩地说道:“沈田子触犯军规,死罪难逃。只是眼下外有夏国骑兵的威胁,内有将军生乱。你前去秘密处理,莫使事端扩大。
王修领命而去,绮云看着他这些日子以来憔悴不堪。想他未及弱冠之年,却要杀伐决断,实在是担子太过沉重,只有温言安慰道:“义真,你也别太担心了,王长史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好的。”
“但愿如此…..”义真叹道,凝视着绮云,目光中含着忧虑担心:“现在长安极不安全,我让人先送你回建康吧。”
绮云回视他,认真地说道:“我当年来到晋朝,就是为两国修好。我怎么能在晋军有难时就置身事外呢?我们要战一起战,要走一起走,共同进退。当然,眼下我会把我们的行装都准备好的。万一有事,我们好方便离开”
“绮云……这样也好,你和绿瑛去准备吧!”看着绮云离开的身影,义真心中暖意激荡的同时泛起了一丝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