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侍女服侍绮云沐浴装扮,把她中间的头发编成一根长长的辫子,两边如丝如墨的发丝散落,上缀上一些明艳的金玉饰品。服饰是绮云自己挑的,揉合了北方游牧民族和汉服服饰的特点,质地轻柔,颜色是美丽的紫蓝色,窄袖束腰,外罩了一件轻纱,如烟如雾。腰带上装饰了美丽的彩石,艳丽夺目。
装扮好之后,绮云看了看,又把头上的饰品都摘下,只留了一根细细的银色抹额,显得妩媚明丽又英姿勃勃。
侍女领了绮云进了大殿,在赫连勃勃的右手边不远的位子上坐下。待她坐下后,发现大殿里的那些北国男子的目光大多在她身上打着转。
她不为所动,泰然自如,安之若素。赫连勃勃看大殿中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却见那灼华郡主气定神闲,颇有风采,不禁自觉有趣。
酒宴开始,众人纷纷向赫连勃勃敬酒。绮云冷眼看着众人的谄媚之态,耳中听着溜须之辞。只觉得面对案上的美食毫无食欲,心中不免郁郁,只盯着场中间的匈奴武士和歌舞姬们的歌舞欢腾。
过了一会,那赫连勃勃摆手,让那些歌曲舞乐停下来。那些歌舞姬躬身退了下去,瞬间走得干干净净。丞相王买德上前向赫连勃勃敬酒,赞道:“我军有今日的盛况,全赖于大王的运筹帷幄。大王英明睿智,我等所有的功劳和大王的功绩比起来,就像燕雀和鸿鹄比高,有如萤火与日月争光一般!”
叱干阿利在一旁也笑道:“跟着大王打仗,每次出战,必定给予对手以重大打击,收获甚大,绝不空手回来。我们都打得十分过瘾啊!”众人闻言,皆异口同声称是。
王买德和叱干阿利等见此情景,乘机要求赫连勃勃即皇帝之位。赫连勃勃一听,连连摆手,“朕没有平乱之才,未能宏济苍生。皇帝之尊,岂是朕这德薄之人能坐的?不可,不可。”
绮云暗想:赫连勃勃都称自己为朕了,与皇帝没有什么区别。说自己不想做皇帝,只是虚情假意。
果然众人再三请求,赫连勃勃沉吟片刻,拍案道:“好,汉人有句话叫做恭敬不如从命,既然上天让朕得到这山川富饶的关中,夺了这可以为帝都的长安。可见上天有心垂怜,那朕就顺应天命。过几日,朕就择吉日即皇帝之位,封赏群臣,大赦天下。”
众人连忙高呼万岁,赫连勃勃口称平身。众人互相庆贺,一时之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绮云跟着众人举杯,喝了一口,只觉得匈奴人喝的酒火辣呛人。
赫连勃勃手执酒壶走下王座,特地给王买德满斟一杯酒,说道:“朕有心夺取关中,但具体的战事部署全是先生的谋划。二十万晋军全军覆没,可以说先生是算无遗策。所以,朕要册封你为都官尚书,加冠军将军,封河阳侯。”
王买德连忙拜谢,连称不敢当,赫连勃勃见他推辞,又说道:“此次出兵关中和军事部署,全仰仗先生的谋略啊。如果没有先生的运筹帷幄,就不会有今日的战果。今晚,朕要敬你一杯,能得到朕的敬酒,除了先生你又有谁呢?大家一起举杯,敬一敬我们大夏国的第一功臣。”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附和。绮云手执酒杯,浅尝辄止。放下酒杯,不经意地朝对面望去。见对面在赫连勃勃左手边,坐了三个青年贵族男子。绮云认识第一个是大王子赫连璝,第三个是拾到金镶玉的五王子赫连定。
坐在赫连璝和赫连定中间的那人,她不认识。绮云见那人眉眼最像赫连勃勃,长相极为英俊健美,只是目光深邃,让人琢磨不透。
绮云心下暗想:他一定也是赫连勃勃的儿子,不知排行第几。看上去心机深沉,恐怕将来最难对付的就是他了。
绮云看到赫连璝,想起被他俘虏,一路上哄骗他,对自己还算是礼遇有加没有冒犯,便微笑着手举酒杯向他敬酒。那赫连璝见了她的笑容,怒目而视,极为不屑。一旁的赫连定看了,轻笑出声。
赫连勃勃注意到他们几个人的神色异样,于是,招手让绮云近前,温言道:“灼华郡主,向你正式介绍一下,朕的三个孩儿。”指着左手第一人道:“这是大王子赫连璝,你们认识的。中间的是朕的三王子昌儿,他可是扼守潼关,截杀朱龄石的主将。”
“原来他叫赫连昌。”绮云心道。那赫连昌站起身来,对绮云抱拳施礼,绮云赶紧躬身回礼,算是见过。
赫连勃勃接着指着第三人,说道:“那个是五王子定儿,就是他捡到你的金镶玉,证明你的身份,排解朕的疑虑。”赫连定走上前来,作了一揖,朗声道:“赫连定见过郡主。”对绮云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阳光明朗。
赫连勃勃对绮云说道:“郡主,你看朕这三个孩儿怎么样?”
绮云回过神来,恭敬地答道:“三位王子皆年少有为,英武刚健。看到他们,让绮云想起草原上的雄鹰。将来,三位王子定能成就宏图伟业,青史留名。”
“哈哈,难得郡主对我三个孩儿评价甚高,青睐有加,不如……”赫连勃勃手转琥珀酒杯,凤眼瞥了一眼绮云,“不如郡主就留在我夏国,做我赫连氏的佳妇如何?朕的三个孩儿,你看中哪个?跟朕说,朕给你做主,促成一段金玉良缘。”
底下的一干人等听了,连连拍手叫好。绮云见着此景,心道:好你一个赫连大王,想用一段姻缘就把我冯绮云扣在这儿,从而拉拢黄龙国,离间黄龙国和晋朝的关系。我岂能如你所愿,眼下先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再说。
于是,她放下酒杯,站起身来,盈盈施礼,脸上带着歉意,“绮云谢过陛下的美意。只是,绮云曾发誓要找一个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人才为良人。所以,以往就算是刘裕府中公子众多,人才出众。绮云还未曾相中哪个,而刘公也从未逼迫绮云。”
“哈哈,”赫连勃勃仰天一笑,“郡主拿刘裕那老儿和朕比,朕知道你的心思。好,郡主且放心,朕一定比那刘裕老儿对你更好。接下来,郡主就安心呆在长安,和朕的三个孩儿相处些时日。等和朕的皇儿情投意合才是,朕绝不强迫你半分。”
“绮云多谢陛下成全。”绮云手执酒杯,对三位王子说道:“绮云今后还要仰仗三位王子的爱护。绮云借花献佛,敬三位王子一杯。”赫连璝等三位王子见状,皆举杯回礼。那赫连璝当着赫连勃勃面,心中虽不喜,但也不敢生事,只得干了杯中的酒。
绮云一仰头,干了杯中的酒,立刻觉得腹中如火烧,两颊滚烫。旁边的侍女见她酒杯空了,随即又帮她把酒杯斟满。那些匈奴武士见绮云深得赫连勃勃的欢心,不禁个个溜须拍马,大声喝彩,赞道:“好,不愧为女中豪杰。来,郡主,我等也敬你一杯。”
绮云手执酒杯,犹豫彷徨。她在建康跟着刘义真也喜欢和一些名士交往,也喝些清酒,但只是浅尝薄饮,从没有醉过。她不想在这些匈奴壮汉面前酒醉失态,可是,那些个剽悍的匈奴将领明显不愿放过她。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