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鱼肚白,拓跋焘醒来,不像往常立刻翻身起床,而是坐在榻上默想了一阵,想出了个主意。穿戴整齐好,迫不及待地到绮云的房中。此刻,绮云尚未洗漱好,见了拓跋焘急急忙忙的样子有些吃惊。拓跋焘一改平时端严持重的模样,急急地和她一起用了早膳,拉着她就往外走。
“拜见崔司徒。”进了殿堂,拓跋焘向首座之人作了一揖。绮云见状,也跟着行了一礼。只听得首座那人问道:“殿下,今日为何比平时晚些时候才到?授课时间都已经过了。”声音不疾不徐,雅韵中透着威严。
绮云暗想,给拓跋焘授课的崔司徒,恐怕就是大名鼎鼎的崔浩,明元帝身边的第一汉臣。略微抬首,看到座上一人白面儒雅,眉清目秀,应是传说中貌如美妇的崔浩。
“昨个儿睡晚了,今晨因而起晚了些。”拓跋焘一脸歉意,作了一揖,指着绮云道,“但并不是佛狸耽于玩乐,只是因为昨夜与这位公子畅谈甚欢,佛狸受益匪浅。今早,又邀请他一起前来,做我身边的伴读,所以就耽搁了些时辰,还请崔司徒莫要责罚。”
“哦,殿下如此看重这位公子,必是有些来历。老夫瞧着他,怎么眼生的很?”崔浩神色肃然严正,“殿下,他的来历身份如何?眼下陛下正在南方和刘宋大军交战。殿下治理平城,可马虎不得。”
“这位是朝影宫派来的文武殿公子,云清。”拓跋焘一句话讲请了绮云的姓名来历,绮云上前对崔浩又行了一礼。
崔浩细细地打量着绮云,满脸的不可置信,“朝影宫派来的人,来历是较为可靠的,有的能为陛下分忧解难。但要说其学问见识,能和殿下平分秋色的,倒令崔某要刮目相看了。”
“既然是殿下畅谈学问,耽搁了时辰,那老夫今日的手心戒尺,看来就不用挨了。”崔浩向旁边一人笑道。
此时,拓跋焘和绮云看清了在崔浩的侧旁还坐了一人,一看之下,心中都觉得讶异。只见那人身穿道袍,手执佛尘,鹤发童颜,双目如古井一般幽深,又如孩子的眼睛一般清澈透亮,有如神仙一般。
崔浩向拓跋焘介绍道:“殿下,这位就是老夫经常向你提到的,得道仙人寇谦之。他精通儒、道、佛等各种学问,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一不精。能掐会算,未卜先知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拓跋焘见了他的道骨仙风,又加上授业师傅的再三推荐,此刻自然是十分倾慕,于是,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寇谦之赶紧手托拓跋焘,呵呵笑道:“殿下,你乃是皇室贵胄,贫道岂能受你的礼?你的心意,贫道心领了。”
四人相互见过,分别落座。崔浩对绮云说道:“云公子,方才听殿下说道,昨夜你们相谈甚欢,连殿下都受益匪浅。老夫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云公子,不知可否?”
“请教不敢当,崔司徒有话尽管问。”绮云欠身答道,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崔浩问道:“现在,北方的柔然骑兵作战迅捷骁勇,是我大魏最大的困扰。我大魏对柔然作战,应如何才能取胜呢?”
绮云答道:“柔然乃北方游牧民族,尚未开化,和秦汉时期的匈奴族一般无异。若想对其作战获胜,可效仿汉朝武帝刘彻的策略。他做好了三件大事,基本解除了匈奴对汉朝的威胁。这三件事分别是:一是不拘一格启用人才,如卫青、霍去病等这样的良臣猛将;二是在文景之治的基础之上,继续重视生产,给军队源源不断地提供钱粮供应;三是彻底解决诸侯国的问题,加固中央集权,并设内外朝,政由己出,法度严明。一言概之,就是良将谋臣,经济后盾和中央集权。”
崔浩手捋美须,微微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同样是汉民族政权,西晋却挡不住游牧民族的南下?而在中原发生永嘉之乱这样的祸事?”
“导致西晋永嘉之乱的原因也有三:首因是皇帝暗弱,其次因地方封王割据,再次是因为民族压迫。”绮云简洁地答道。
“云公子倒真是思维敏捷,言简意赅。”崔浩看了拓跋焘一眼,又问道:“那你说当今四分五裂,各国混战不休。若想要国家强大繁荣,进而统一天下。作为一个帝王应如何行事?也烦请云公子明示三点。”
绮云朗声说道:“有时候,国家变乱衰亡,只要有一个原因就可以了。若要繁盛壮大,统一天下。云清认为应做好以下几点:安置流民,恢复生产;整军经武,壮大国威;制度优良,招揽贤才;君臣一心,克勤克俭;民族融合,天下归心。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是实行汉化,学习先进的制度和文化,以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
绮云讲罢,崔浩对拓跋焘笑道:“以后,用不着老夫给殿下授课了,这眼前现成的就有一个。”寇谦之也呵呵笑道:“有云公子在殿下的身边,真是如虎添翼。”
绮云躬身谦让,“仙道过奖了,云清不敢。”
寇谦之清澈透亮的眼睛看着绮云,“贫道看小哥儿,骨骼清奇,面相清丽。虽然命运多舛,但终能雨过天晴,拨云见日。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自然贵不可言。”
“多谢道长吉言。”绮云谢道。
这时,宗爱匆匆来报,“殿下,皇上从前方战场派人,送来书信给殿下。人已经等在二门子了。”
崔浩见此情景,起身请拓跋焘前去。拓跋焘便携了绮云,对二人行礼,告辞而去。
看着拓跋焘和绮云离去的身影,崔浩面有忧色,对寇谦之说道:“此人侃侃而谈,确实有些学识和见解。但年轻人毕竟争强好胜,锋芒毕露。恐怕他没有想到,这恰恰暴露了他不是朝影宫的人。墨家隐匿江湖,是训养不出此等人才的。不过,此等人才实在难得,殿下身边的确需要他这样的人,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寇谦之闻言,淡笑道:“那个云清是个女娃儿。”
“什么?是个女孩儿?”崔浩蓦然瞪大了眼睛。
寇谦之手捋白须,答道:“贫道若是连这点都不能看出,还怎么敢称修行得道呢?呵呵…..”
“是个女孩儿,那可就更糟了……”崔浩忧心忡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