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的预产期是在十二月底,但是刚刚十一月中旬,在沧海的坚持下,展眉还是住进了医院。
嫂嫂住院,哥哥陪床,偌大的房间里,一下子就又空了下去。只有阳台上小灰间或叫上两声,可惜这显得微不足道,让原本空寂的房屋,更显寂静!
中文系大三的课程一下子少了下去,林东韵更觉无所事事,常常随便找一间教室,一坐就是半天,聊以打发时间!
这一天,东儿从洗手间出来,没走出两步,就从微微敞开的教室门里,传出楚梓的声音,她不由驻足于门外。
依旧是那再熟悉不过的沉稳声音,可是他所讲的内容,东儿可以说一句话都没有听懂!以至于听到一半,她不由将脑袋微微探进教室一些,搜寻授课的老师,因为那一刻,她萌生了一个怪异的念头:讲课的人不是楚梓,只是面貌酷似的其他人。
不过她的这一猜想很快被打破,楚梓看到了教室门口东儿的身影,他甚至停下来,笑望向门外:“既然来了,就进来听课吧!”
东儿脸色微红,不好拒绝,默然无声地走进教室,就近坐在了第一排。楚梓对她笑了笑,继续讲课。
这时候的楚梓,不再着意于外表的修饰,虽然授课语言依旧风趣,却几乎是句句紧扣课程重点。东儿隐隐察觉到,此时的楚梓,是在争取时间,弥补他缺席了十年的经济学讲坛!
所以即便下课铃打响,在中文系从未拖过堂的楚老师,竟然又多讲了两分钟,才挥挥手,示意下课。
待请教问题的学生进行散去之后,东儿才上前自然地为他收拾东西:“楚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一支笔滚落到地上,正弯腰捡拾的男人顿了顿,抬头看向东儿,随即无奈地笑了一下。捡起笔来,才说道:“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不过是现在年轻人无聊,想出来的一个节日而已。”
他的态度像足了不解新鲜事物的保守之人,所以东儿不由得撇嘴:“老古董!你才多大,三哥在没找到三嫂之前,每年都要好好庆祝一番!”
“庆祝?”楚梓挑眉,“我看是苦中作乐!”
话虽如此说,但当二人走出教室的时候,楚梓还是问道:“说吧,林大小姐,想去哪里吃?我来买单!”那语气,分明就是说东儿为了吃饭而找的借口。
林东韵没好气地撇撇嘴:“不敢劳您大驾,我还是回去自己煮面吃吧!哥哥陪嫂子去住院了,现在就只剩我一人了……”
“怎么回事?”楚梓闻言倏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向东儿:“是……你嫂子要生宝宝了?”
“还没有,说是要等到下个月。”
“这样哦……”楚梓微微沉吟,嘴上不说心下却有了计较!提前一个月就住进了医院,想来林氏夫妇已经察觉到危险,却不忍心告诉东儿而已。
步出教学楼,已是傍晚时分,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快,四周精致朦朦胧胧,而此时校园广播站为了烘托光棍节的气氛,也开始放一些感伤的音乐,当然中间会夹杂几条某某向某某某告白的短信!
楚梓和东儿商量着,到校门口的火锅店去共进晚餐。就在远远能看到校门的时候,楚梓的手机响了!他匆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提示,便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东儿打了一个手势,他接通了手机,一开口便是冰冷的口吻:“找我什么事?”
东儿惊讶地瞪大眼睛——从认识楚梓到现在,她还从未看见过男人会用这样的语气,和任何人说话!柔和的路灯灯光照在他半边脸上,而另外的半边却隐藏在阴暗中,让东儿心中油然生出阴森的感觉!
楚梓默然听着电话里的描述,许久,直到对方不再说话,方才开口说话,只是这一次用的,都是夹杂了英文的粤语!东儿听得似懂非懂,却眼见楚梓说得脾气越发暴躁,果断挂掉了电话。挂电话之前的一句话,东儿听清楚了:“不要再找我,楚家事与我无关!”
将手机塞回风衣外侧兜,楚梓抬起头看了一眼东儿,眼中闪出歉疚:“妞妞,对不起,我……临时有些事情,要去办!”
“好……”东儿轻轻点头,她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却无从说起。
正当她迟疑之时,楚梓已经果断转过身,走回来时的路。
“楚梓!”东儿在身后突然叫住了他!男人微一迟疑,站住后转过头,等待女孩说话。
东儿咬了咬嘴唇,终于说出了此时心中最想说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果然男人眸中闪出疑惑的光,东儿暗骂自己多语,却见楚梓已经缓缓走回到她面前。男人高大的身影,遮挡住照在脸上的路灯灯光,他双手放在东儿的脸颊上,慢慢俯下身来,霎时,鸢尾的气息弥漫在东儿鼻端。
正当她闭上眼,微微感受这独特的香气,双唇却已被楚梓覆上。她惊得瞪大眼睛,不知是否该去回应,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的时候,楚梓却已经直起身来,轻轻叹息:“谢谢你,妞妞!”
---------
三天前,有人恶意买进港岛楚氏集团股票,随即低价售出。楚氏的掌舵人虽然第一时间坐镇现场,与恶意操作者展开角逐,却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楚凡凭借多年来对的股市风云的掌握,得出两条结论:第一,恶意操控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小于五人的团队!第二,这几人团队的首领对楚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才会下手如此狠戾,不留一丝情面,而且此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无奈之下,楚家大公子将电话打到了楚梓这边,质问他为何损害家族利益。而对于楚氏早已置身事外的楚梓,在听了几句话以后,就已经猜出幕后系何人所为了!
当晚,燕大学生都在隆重庆祝他们的光棍节,而钱家三公子不合时宜地跑出去和恋人共进晚餐的时候,楚梓行色匆匆来到钱家。
张阿姨因为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所以前来应门的,是钱唐风老人。
“霜小子,今天不去过你们年轻人的光棍节,怎么想起来看我老人家了!”从玄关踱至书房,钱唐风坐在了书房里专供休息的沙发上,示意爱徒坐到对面。
楚梓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熟练地泡了两杯茶,才走回来坐下:“老师,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想请教老师。”
钱唐风神神秘秘地笑了:“你要请教的,是不是三天前我为何要你去海南?”看爱徒错愕的神情,老人开怀大笑,“小子呀,看来你还不行,比我想象的晚了半天,才来找我!”
楚梓站起身来:“这么说……真的是先生您?在恶意买进楚氏股票?”
“不是我!”老人指指面前的小凳子,待楚梓重新坐下后,才狡猾地笑了笑:“是我让你的几个师兄做的!”
随即钱唐风指了指书桌:“那里有买入卖出记录,你去看看吧!”
楚梓无声地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几页印刷品,看着上面繁复的买入卖出记录,只看了几行,他已经不寒而栗,迟疑地抬起头望向老师:“你这是……要毁了楚氏吗?”
“毁不了!”钱唐风老神在在,凡是涉及到专业问题的时候,他总是显得异常亢奋:“楚氏财团势力雄厚,要让它灰飞烟灭的话,就要用你师兄们的产业去硬碰硬,我不忍心你师兄多年的辛苦付之一炬。只不过伤伤元气而已!”
“为什么?”楚梓不敢相信地看向老师,语气有些激动。
这一次,钱唐风没有立即作答,他端起茶盏,用杯盖拨弄着茶叶,突然说道:“展眉下个月就要有小孩了,我听云孙说,情况不太好……”他喝下一口茶,抬起头看到楚梓脸上微微一现的痛苦怜惜与自责,继续说道,“你不去看看她吗?”
多少年来,话题一旦转到徐展眉,楚梓就会感到沉重的负罪感,让他抬不起头来,果然此时他也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沧海夫妇不会希望看到我的。”那语气、神情,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
钱唐风脸上却泛起愤怒的神情,厉声道:“抬起头来!”待对方听话地抬起头,师生二人目光轻轻碰触的时候,楚梓听到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她生死未卜,直到现在,你也不准备让她明白真相吗?楚凌霜,你何其残忍!”
楚梓闻言一震,素来先生都只称他为“霜小子”,只有在上一次断绝师生关系的时候,才会直呼其名!而更让他感到恐怖的是,老师口中所说的“真相”!
但是即便如此,楚梓依旧平视先生的眼睛,淡淡说道:“老师,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冥顽不化!”钱唐风气得拍了桌子,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算了,霜小子,我有两句话要说给你听——长辈的恩怨,不该由晚辈去承受。人,固然要与人为善,但是,不能做了滥好人!”
楚梓听得唯唯诺诺,知道老人说完,他才接口:“是,凌霜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终于钱老教授还是被爱徒气得爆了粗口,而他这句话刚刚说完,书房半敞的门外就听见屏翳幸灾乐祸的笑:“爷爷这又是在唱哪出?是训徒吗?那我可要敢热闹听听!”
这句话说完,敲门声方才响起,在得到爷爷允准后,屏翳红光满面的出现在书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