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无二?
祁贞抬头,凝望着被春华点缀的天空,笑开:“我是你的独一无二,对吗?”
苏洺峦敛起衣袖,眉目温淡:“臣方才说过了,自然是这样。”
祁贞高兴得跳起来,伸手拍拍苏洺峦的肩膀,手指调皮的摩挲着他肩上的刺绣纹络,笑的嫣然:“是了是了,我知道了。”
那样一派天真的欣喜让苏洺峦不自觉的皱起眉头,他微微偏头,正好看见错落景致中随着昭霖王一起漫步在鹅卵石小路上的苏苑儿,冷冷笑了一下,低头道:“我一向觉得,没有什么迷途是不可以被看清的,认错了人,站错了位置,走错了方向这种小小的错误落在聪明人的眼睛里是可以很快改正过来的,也没有什么小错误是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长公主觉得,这样的话对吗?”
祁贞挠头,很自觉的摇头:“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是因为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即便是不对,我也会当做正确的话来听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刚刚你说的话我有点记不清晰了,你能再说一遍吗?”
苏洺峦难得的和蔼起来,大手附在她的头上,良久,轻声道:“方才的话我也有点记不清晰了,反正是不知道对错的胡言乱语,不听不记也是好的。”
祁贞点头,低着头淡淡笑起来。
不知何处传来阵阵钟声,厚重,回音。祁贞抬头,本能的寻着声源,结果正好撞见花丛中笑的纷繁的苏苑儿,她着着层层金缕装饰的锦绣罗裙,淡紫色的光圈在阳光底下晕染开,绵延成大片大片的刺绣花朵,少女白皙的脸上是不谙世事的笑容,她松开亭台上雕琢九龙的撞钟,笑盈盈的望着昭霖王。
年近半百几乎可以做苏苑儿父亲的昭霖王望着少女盈盈的笑脸,伸手,将她扯进怀里,旁若无人的低下头细细亲吻着苏苑儿。
祁贞没有想过会亲眼看见这些关于帝王,关于自己父亲的风流韵事,一时间愣在那里,回过神来时候不由握紧双手,低头闷声道:“苏洺峦,我本来就不该抬头看的。”
苏洺峦无奈,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现在,不就看不见了。”
莫名的酸楚,祁贞双手捧住眼睛上面温热的手掌,忍不住湿了眼眶:“我想着,我的父王是天底下最最亲厚的父王,即便是没有娘亲,即便是知道他有很多宠妃很多娘娘,即便是我很清楚这一切,我也不想看见这样的画面。”
“单单是这样,长公主就受不了了吗?很多关于王上的事情,你想看也看不到了。”
苏洺峦冷声说着,眼神不自觉变得冷漠,将掌心润湿的手掌抽出来,取了手帕,细细的擦拭着祁贞脸上的泪珠,动作轻柔却没有多少情分:“你大可不必难过,他待你很好。”
好到不惜用另一个女子的鲜血成全你的春心萌动。
好到不惜机关算尽将他拴在你的身边当一条顺从的走狗。
苏洺峦望着不远处深深相拥的二人,他名义上的妹妹,名义上的岳父,用这样一幅画面将现实的丑恶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沉浸在自己莫名悲伤中的祁贞没有听出苏洺峦话里的讽刺冷漠,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眸色动了动,紧紧抿唇,不说一句话。
苏洺峦调整好情绪,拉着她转身:“你难过,无非是担心王上冷落了你,这倒大可不必,新娘娘虽美,可也及不了你分毫,所以说,你的难过实在没有意义。”
啪,脚下的断枝被碾断,祁贞茫然瞪大眼睛,摇摇头想要说话,却被苏洺峦的话打断了:“再说了,君王之爱,雨露均沾,你也不可那样小心眼。”
祁贞低头,有些被误解难过,急忙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有些莫名的难过,没有嫉妒也没有怨恨。”
苏洺峦转头,冷笑,话语确实温暖:“那样便好,你觉得自在就很好。”
二人刚走几步,便被叫住了。
昭霖王搂着苏苑儿,慢悠悠的走过来,看着祁贞脸上未干的泪痕,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恼怒道:“怎么回事?苏洺峦,孤让你照顾好公主,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苏洺峦面无表情,慢慢跪下,请罪:“臣该死,是臣失职了。”
昭霖王松开搂住苏苑儿的手,想要摸摸女儿的小脸,可是还没碰到,就被祁贞截下了,他有些不耐,道:“贞儿?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吗?告诉父王,父王给你做主。”
祁贞偏头:“没有发生什么事,也不是苏洺峦的问题,我只是,想我的娘亲了。”
昭霖王的手落下来,记忆中,祁贞似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苏后,怎么今日如此反常,可看着自家女儿委委屈屈,扭头不说话的样子,他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拉着祁贞的小手说:“贞儿不难过,父王……父王带你……”
昭霖王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求救的目光落在苏洺峦身上,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制得住她了。
苏洺峦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轻轻拍了拍祁贞的头:“走吧,时间也不早了,不是说想要同我一起看皮影戏吗?”
祁贞点头,默默地拉起苏洺峦的手,低着头小声道:“我这样,是不是很任性。”
苏洺峦亦小声回答:“有点。”
祁贞一瘪嘴,几乎哭出来:“连你也说我,我……”
苏洺峦急忙捂住她的嘴,半拉半抱得拉着她离开,顾不上行礼,急匆匆的离开。
苏苑儿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淡淡描绘的眉梢温柔,看着二人匆匆离去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痛快,她与苏洺峦没有多么亲厚的兄妹情谊,可这样见到连句寒暄也没有实在让她有些不舒服。
“王上,长公主是不是讨厌我了。”
犹豫再三,苏苑儿还是开口问出来了,我见犹怜的样子,泪珠挂在长长翘起的睫毛之上。
昭霖王将她的头摁进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脊背,声音轻柔:“贞儿一向放肆惯了,你比她大,多担待着吧。”
苏苑儿点头,乖巧的窝在昭霖王怀里。
苏洺峦拉着祁贞刚一进屋,祁贞的脸就彻底的耷拉下来了,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只是透过窗去看外面的景致。
苏洺峦走过去,倚在窗棂之上,笑道:“好看吗?”
祁贞嘟囔:“其实我真的很讨厌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讨厌。”
苏洺峦想起那张与苏后极为相似的脸,突然开口:“我也很想讨厌她,可莫名讨厌不起来。”
果然,他也不是个聪明人。
走不出过去与现在,他敬重苏后,可以说苏后在他心里的位置是无法用轻重来估量的,仿佛他那么大的心房若是没有了苏后便彻底崩塌一样。
莫名的讨厌不起来,祁贞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有些不开心:“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你在乎你那个所谓的妹妹比我多,我一直都想着你什么时候可以忘掉黎瑛,真真正正喜欢上我,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我,会因为我一点点不开心而很大很大的不开心,会为了我一点点的开心而大大的开心,可是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错的,你对我很好,似乎是这样的对吗?你对我好,是因为喜欢上我,真心想要对我好吗?”
屋外,硕大花树的一颗花骨朵绽放,极致的美丽被隐藏,最终归于平静,那样的一瞬放话却找不到一个观众,苏洺峦整整衣衫,将不自然的茫然无措收敛起来,声音竭力压抑平静:“长公主,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是一个爱不爱,好不好就可以评断的,臣待你好,你也喜欢臣待你好,这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很好了,至于苏苑儿,从我记事起,我便不知道我有这样一个妹妹,因着骨肉亲情,我无法对她产生讨厌或是其他一些恶意的情绪,你也莫要在对她抱有敌意,她好歹也是昭霖王新立的苑妃,于情于理,你对她不敬重也是不好的。”
祁贞从床边跳下来,绕过雕花桃木椅子,绕过落地花瓶,绕过许许多多的障碍,自尊间隔,走到他面前,红了眼睛,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轻轻摇晃着,眼泪有些不受控制:“我只是在问你,你是不是有真的喜欢上我了,你同我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我会礼数,也不是多么刁蛮任性不通情达理,你说的那些我统统知道,可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你有没有真的喜欢上我。”
声音空落落的响在正午温暖的厢房里,却没有回答的声音。
祁贞几乎痛哭失声,抓住他肩膀的小手渐渐收紧,那样稚嫩的一双手,骨节都还不那么清晰,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不懂事,不然怎么会不知羞的问出这么露骨的话语呢?
苏洺峦无法回答,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姿态看着祁贞。
他想起了很多关于从前的事情,祁贞的不好,她打过黎瑛,她伤害过黎瑛的自尊心,她间接地害死了黎瑛,那么那么多的不好却没有一项是针对他自己的,她对他的似乎只有好,从不懂事起到如今懵懂的年少时节,祁贞似乎是一直都在用心对他好的。
可是,他却连她的好忘了个干干净净。
他低头,有些温柔的摸摸她的头。
可是动作刚一停顿,祁贞就抓住他的手,拽在胸前,哭的红红的鼻子一抽一抽,她咬咬牙闭上眼睛,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胡乱的去亲吻苏洺峦,,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死死抱住。
苏洺峦稍微一愣神,几乎被她扑倒在地,本能的搂抱住她。